第十四章 丧
临上殡仪馆的车，王妈妈拉住王海蓉含着泪对她特别嘱咐。
“海蓉，火化你爸时，你千万不要哭泣，高兴地送他走。你哭泣，不舍得他就走他就会不痛快，他会因为牵挂你而徘徊。这会让他痛苦……记住了。”
“我记住了。爸的骨灰放哪？”
“先放在殡仪馆。”王妈妈非常冷静地说。
“快快，快……”司机开始催。
王贵松，汪琴和缨秀因为腊月三十还要上班，没法送葬，所以送葬车里只有王小可和王海蓉，李闯三个人。
“喂，你们不放火炮，不撒引路钱吗？”司机发现几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赶紧指点。他车里随时备有这些东西。
“哦，我听说是要这些东西。李闯你放火炮，我来撒纸钱，海蓉你端着遗像就行。”
海蓉一脸肃穆，再没有以前的活泼，爽朗了。她的心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被扎得千疮百孔了。
从前的海蓉死了。
……
“琴，为啥不去送葬？”东充报社汪琴和缨秀宿舍里。缨秀和汪琴躺在一张床上，两人脸对着脸，缨秀盯着汪琴的眼睛不满地问。
“时间不对。去了会沾晦气。”汪琴说着伸出右手在缨秀脸上抚摸。
“我们是姐妹，你说有难同当，有福共享。”缨秀拿开她的手不满地说。
“嗨，我在迫使她成长。她应该有担当了。”汪琴眯着眼睛，沉思着说。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在说假话……”缨秀摇着头，痛苦地说。
“我怎么会说假话，你和她都是我的最爱……，不去送葬的理由，第一，腊月不上坟。凌晨阴阳交替，阳气弱的人很容易招惹邪气。我阳气重，你就不行，你是我的爱人，而她不是。二，我们还是实习记者，万一报社有事呢？如果出了岔子，毕业分配必然大打折扣。居于以上两点，我，做出了这个决定。”汪琴说完也不管缨秀听没听进去，起身套上卫衣就跳下了床。
“不到火葬场，可以到她家里去吧。我想去安慰她，你说过她家对你有恩。”缨秀咬着不放，非要到海蓉家去。
“喂，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汪琴听到恩字，一股无名怒火嗖的一下窜到她的脑门。叉着腰，瞪着床上的缨秀，手指指着她，正要发火，超强的理智把涌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行，你起床洗漱，我吃了早饭，到各办公室走一趟。”汪琴脸上的怒气褪了。平静地伸出手去拉缨秀。
“好吧。”缨秀看着她伸了伸舌头。心下想刚才她脸色好吓人。
俩人在各办公室转了一圈，领导宣布下午开始放内假，有事的可以不到报社上班。
“琴，你说海蓉她们火化回来没有？”快到十二点时，报社的职工走得只剩她俩了。缨秀小鸟依人地挽着汪琴的手问。
“唉，不管了，想去就去吧。把给她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我们不吃白食，这些能抵一顿饭了。”缨秀手里提着报社发的福利说。
“哦，你不给你家里买点啥？”缨秀想起汪琴的父母问。
“钱，给他们钱就行。”
“大姐现在怎样？”
“傻瓜一样乐吧。过年不回家，家里不会怪你吧。”汪琴想起缨秀的父母问。
“家里有弟弟，妹妹，我不回家，他们也不会牵挂。”缨秀说完神情有些黯然。
“哦！说不定你和海蓉真是双胞胎，我猜她是领养的……。”汪琴想着，说着觉得事情真有可能。
“嘿，莫瞎猜，南猿北撤。”
……
火化前，王海蓉盯着爸爸看了很久，似乎要把他刻在脑子里。她记着妈说的话，不能哭泣，要让爸爸毫无牵挂的走。
“李闯，你守在这里，我陪海蓉去买骨灰盒。完了喊一声。”王小可伸手去扶海蓉。
“走吧。”海蓉将溢在眼里的泪水吞了进去。昂着头向殡仪馆卖丧葬品的地方走去。
“我买这个。”王海蓉指着玻璃柜子里一个金丝楠木的骨灰盒说。
“呃，你真要这个，三百九十七块。”工作人员看着她报了价格。这个骨灰盒在殡仪馆放了五年多都没卖出去，这价格虽然是进价，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贵了。
“就这个，买了。”王小可不满地瞪了工作人员一眼，重复了一遍，虽然他也觉得太贵，但架不住王海蓉要买。
王海蓉从黄挎包里掏出一扎钱，数了四百递给工作人员。
“同志，我想把骨灰先存放在这里，以后来取，手续怎么办？”
“在对面办公室办理存取骨灰盒事宜，我这里只卖丧葬用品。”
办好所有手续，那边也火化完毕。
……
返回市区，已经快到中午了。
“我回家了。”李闯进市区就分手了。
“海蓉，他怎么会来送葬，是李梅委托他？”王小可见他走远了，问。
“不是，我爸就死在他手上。”王海蓉平静地说。
“啥？死在他手上，为啥不报案？”王小可跳了起来。
“我爸说他还有善根，不想毁了他的前程，给他留路，也是给自己留路。”王海蓉麻木地重复着王爸爸生前对她说过的话。
“李梅呢？”
“她，她发了喜帖初二和高胜利结婚。”
“豁，豁，手段真高明。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我想陪你过一生。”王小可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自顾拉了拉她的手，深情地表白。
“唉，再说吧。”王海蓉说完不再说话。两人默默地走着直到回家。
“回来了，快进屋吃饭。肚子饿了吧。”两人进屋，何玉莲就上前问候了一句，从厨房里将煮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王妈妈一身素缟地从她卧室里出来招呼他们上桌吃饭。脸上毫无波澜，不是她穿着素缟，谁都看不出她是新丧的寡妇。
“咦，李闯呢？他没和你们一起？”王妈妈问。
“一进城他就回家了。可能困了吧。”
“海蓉，我们以水代酒，谢谢玉莲，小可。”王妈妈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开水。
“事情办完了，大过年的扰了你们，回去好好过年，不用挂欠我们。我们也要静一静，以前家里的事全是老王在管，我要理一理，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王妈妈礼貌地谢绝了何玉莲和王小可陪伴她们的好意。
汪琴架不住缨秀的软磨硬泡，十二点俩人提着礼物进了王家。
“呃，你们来了。”王妈妈看着她俩疲倦地招呼了一声，看了眼她们提来的礼物说：“今天年三十，我们是丧家，就不招待你们吃饭了。海蓉有三两天没睡觉，她拖不起了。你们回吧，海蓉再不睡觉，怕熬不住了。”
“妈你去睡吧，我熬得住，之前你们说好请她们到家里来团年。”王海蓉一脸倦意，嘴上却尽力挽留。
“那好，我进屋躺会。”王妈妈转身进屋。
“你妈不高兴？”汪琴有些不悦。
“她伤心。”王海蓉淡淡地说完，进厨房把何玉莲为她们煮的腊肉香肠，素菜端到桌上。
“你不吃。”缨秀见她只拿了两付碗筷问。
“吃过了，你们吃。谢谢你们昨天帮我。”海蓉耷拉着脑袋，说完右手撑着下颌看她们吃饭。
“海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汪琴塞了块腊肉在嘴里问。半天没有回音。缨秀说“她太累，睡着了。我们吃了走吧。”
“看吧，我说不来，你偏来。自讨莫趣。好像我们就是来讨饭吃的。小时候她妈就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汪琴没好气地怼了缨秀一句。两人吃好饭，缨秀到厨房洗涮，汪琴抱着海蓉进了她的卧室。
“王姨，海蓉睡着了。我们走了。”汪琴在王妈妈卧室门口隔着门说。
“好，谢谢你们了。”
“她真不高兴！”汪琴想着她再累也该见个面吧。
“哎呀，你多心了。她们家发生的事，放谁身上都这样，走吧。”缨秀为王姨开解。
其实王海蓉开始并没睡着，她只是生气，说的有难共当，有福共享。为什么不去送葬，都要过年了，那个单位都散了。上班，无非是借口而已。想到她们，又想到了许定强，凡是骗子，最初的诺言有多动听，最后带来的灾难就有多深重。
等她们一走，她真的呼呼大睡，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海蓉，海蓉送我回漠水，漠水。爸，爸爸，爸爸她看着离她三丈远的爸爸一身白衣在空中飘着，声音飘渺，但字字清楚。好，爸爸，你下来吧，下来。阳春三月五台山，半山草庐待骨血……莫忘三月，莫忘，莫忘……
“海蓉，火化你爸时，你千万不要哭泣，高兴地送他走。你哭泣，不舍得他就走他就会不痛快，他会因为牵挂你而徘徊。这会让他痛苦……记住了。”
“我记住了。爸的骨灰放哪？”
“先放在殡仪馆。”王妈妈非常冷静地说。
“快快，快……”司机开始催。
王贵松，汪琴和缨秀因为腊月三十还要上班，没法送葬，所以送葬车里只有王小可和王海蓉，李闯三个人。
“喂，你们不放火炮，不撒引路钱吗？”司机发现几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赶紧指点。他车里随时备有这些东西。
“哦，我听说是要这些东西。李闯你放火炮，我来撒纸钱，海蓉你端着遗像就行。”
海蓉一脸肃穆，再没有以前的活泼，爽朗了。她的心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被扎得千疮百孔了。
从前的海蓉死了。
……
“琴，为啥不去送葬？”东充报社汪琴和缨秀宿舍里。缨秀和汪琴躺在一张床上，两人脸对着脸，缨秀盯着汪琴的眼睛不满地问。
“时间不对。去了会沾晦气。”汪琴说着伸出右手在缨秀脸上抚摸。
“我们是姐妹，你说有难同当，有福共享。”缨秀拿开她的手不满地说。
“嗨，我在迫使她成长。她应该有担当了。”汪琴眯着眼睛，沉思着说。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在说假话……”缨秀摇着头，痛苦地说。
“我怎么会说假话，你和她都是我的最爱……，不去送葬的理由，第一，腊月不上坟。凌晨阴阳交替，阳气弱的人很容易招惹邪气。我阳气重，你就不行，你是我的爱人，而她不是。二，我们还是实习记者，万一报社有事呢？如果出了岔子，毕业分配必然大打折扣。居于以上两点，我，做出了这个决定。”汪琴说完也不管缨秀听没听进去，起身套上卫衣就跳下了床。
“不到火葬场，可以到她家里去吧。我想去安慰她，你说过她家对你有恩。”缨秀咬着不放，非要到海蓉家去。
“喂，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汪琴听到恩字，一股无名怒火嗖的一下窜到她的脑门。叉着腰，瞪着床上的缨秀，手指指着她，正要发火，超强的理智把涌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行，你起床洗漱，我吃了早饭，到各办公室走一趟。”汪琴脸上的怒气褪了。平静地伸出手去拉缨秀。
“好吧。”缨秀看着她伸了伸舌头。心下想刚才她脸色好吓人。
俩人在各办公室转了一圈，领导宣布下午开始放内假，有事的可以不到报社上班。
“琴，你说海蓉她们火化回来没有？”快到十二点时，报社的职工走得只剩她俩了。缨秀小鸟依人地挽着汪琴的手问。
“唉，不管了，想去就去吧。把给她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我们不吃白食，这些能抵一顿饭了。”缨秀手里提着报社发的福利说。
“哦，你不给你家里买点啥？”缨秀想起汪琴的父母问。
“钱，给他们钱就行。”
“大姐现在怎样？”
“傻瓜一样乐吧。过年不回家，家里不会怪你吧。”汪琴想起缨秀的父母问。
“家里有弟弟，妹妹，我不回家，他们也不会牵挂。”缨秀说完神情有些黯然。
“哦！说不定你和海蓉真是双胞胎，我猜她是领养的……。”汪琴想着，说着觉得事情真有可能。
“嘿，莫瞎猜，南猿北撤。”
……
火化前，王海蓉盯着爸爸看了很久，似乎要把他刻在脑子里。她记着妈说的话，不能哭泣，要让爸爸毫无牵挂的走。
“李闯，你守在这里，我陪海蓉去买骨灰盒。完了喊一声。”王小可伸手去扶海蓉。
“走吧。”海蓉将溢在眼里的泪水吞了进去。昂着头向殡仪馆卖丧葬品的地方走去。
“我买这个。”王海蓉指着玻璃柜子里一个金丝楠木的骨灰盒说。
“呃，你真要这个，三百九十七块。”工作人员看着她报了价格。这个骨灰盒在殡仪馆放了五年多都没卖出去，这价格虽然是进价，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贵了。
“就这个，买了。”王小可不满地瞪了工作人员一眼，重复了一遍，虽然他也觉得太贵，但架不住王海蓉要买。
王海蓉从黄挎包里掏出一扎钱，数了四百递给工作人员。
“同志，我想把骨灰先存放在这里，以后来取，手续怎么办？”
“在对面办公室办理存取骨灰盒事宜，我这里只卖丧葬用品。”
办好所有手续，那边也火化完毕。
……
返回市区，已经快到中午了。
“我回家了。”李闯进市区就分手了。
“海蓉，他怎么会来送葬，是李梅委托他？”王小可见他走远了，问。
“不是，我爸就死在他手上。”王海蓉平静地说。
“啥？死在他手上，为啥不报案？”王小可跳了起来。
“我爸说他还有善根，不想毁了他的前程，给他留路，也是给自己留路。”王海蓉麻木地重复着王爸爸生前对她说过的话。
“李梅呢？”
“她，她发了喜帖初二和高胜利结婚。”
“豁，豁，手段真高明。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我想陪你过一生。”王小可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自顾拉了拉她的手，深情地表白。
“唉，再说吧。”王海蓉说完不再说话。两人默默地走着直到回家。
“回来了，快进屋吃饭。肚子饿了吧。”两人进屋，何玉莲就上前问候了一句，从厨房里将煮好的饭菜端了出来。
王妈妈一身素缟地从她卧室里出来招呼他们上桌吃饭。脸上毫无波澜，不是她穿着素缟，谁都看不出她是新丧的寡妇。
“咦，李闯呢？他没和你们一起？”王妈妈问。
“一进城他就回家了。可能困了吧。”
“海蓉，我们以水代酒，谢谢玉莲，小可。”王妈妈端起桌上的水杯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开水。
“事情办完了，大过年的扰了你们，回去好好过年，不用挂欠我们。我们也要静一静，以前家里的事全是老王在管，我要理一理，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王妈妈礼貌地谢绝了何玉莲和王小可陪伴她们的好意。
汪琴架不住缨秀的软磨硬泡，十二点俩人提着礼物进了王家。
“呃，你们来了。”王妈妈看着她俩疲倦地招呼了一声，看了眼她们提来的礼物说：“今天年三十，我们是丧家，就不招待你们吃饭了。海蓉有三两天没睡觉，她拖不起了。你们回吧，海蓉再不睡觉，怕熬不住了。”
“妈你去睡吧，我熬得住，之前你们说好请她们到家里来团年。”王海蓉一脸倦意，嘴上却尽力挽留。
“那好，我进屋躺会。”王妈妈转身进屋。
“你妈不高兴？”汪琴有些不悦。
“她伤心。”王海蓉淡淡地说完，进厨房把何玉莲为她们煮的腊肉香肠，素菜端到桌上。
“你不吃。”缨秀见她只拿了两付碗筷问。
“吃过了，你们吃。谢谢你们昨天帮我。”海蓉耷拉着脑袋，说完右手撑着下颌看她们吃饭。
“海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汪琴塞了块腊肉在嘴里问。半天没有回音。缨秀说“她太累，睡着了。我们吃了走吧。”
“看吧，我说不来，你偏来。自讨莫趣。好像我们就是来讨饭吃的。小时候她妈就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汪琴没好气地怼了缨秀一句。两人吃好饭，缨秀到厨房洗涮，汪琴抱着海蓉进了她的卧室。
“王姨，海蓉睡着了。我们走了。”汪琴在王妈妈卧室门口隔着门说。
“好，谢谢你们了。”
“她真不高兴！”汪琴想着她再累也该见个面吧。
“哎呀，你多心了。她们家发生的事，放谁身上都这样，走吧。”缨秀为王姨开解。
其实王海蓉开始并没睡着，她只是生气，说的有难共当，有福共享。为什么不去送葬，都要过年了，那个单位都散了。上班，无非是借口而已。想到她们，又想到了许定强，凡是骗子，最初的诺言有多动听，最后带来的灾难就有多深重。
等她们一走，她真的呼呼大睡，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海蓉，海蓉送我回漠水，漠水。爸，爸爸，爸爸她看着离她三丈远的爸爸一身白衣在空中飘着，声音飘渺，但字字清楚。好，爸爸，你下来吧，下来。阳春三月五台山，半山草庐待骨血……莫忘三月，莫忘，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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