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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事的转机

    夜里,万物俱寂,山间只剩下了不尽北风声。

    无论是山坡还是树木,一切都见不着半点光影,倘若身后有一道悬崖,怕也不能分明。

    林源回忆方才被刺了一刀时,知道自己不由地惊呼了一声,当即一下从藏身地方闪出来,抬手一剑横斜地扫过那真气来临方向。

    但仅仅一个刹那,便又有一道罡气向着林源飞来。林源于暗中难以视物,又有满山风声咆哮弱化听力,当下反应过来想要闪躲之时,便已被那罡气径直推出几丈,“轰”的一声撞向身后的石崖,虽说胸中早已憋了一口气消力,却也不免一口血吐出,原来内腑受了伤。

    这一击中所蕴内力十分了得,罡气消弭之后仍旧在林源身上残余了些压迫着的力,即便运行真气也有了些窒滞。但林源被一击即溃,却也并不就此气馁,下了决心要替秦肃拖住这人。当下缓缓运息,便要修复内伤后再度迎上。

    忽然,似乎胸有成竹的林源怔住了,终于从心底冒出来一股少有尝过的恐惧。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连同陈大魔头也素来忌惮且眼红的那一门“生息”功法竟然被那股内力压制了下去,意味着如果这一回他受到了致命的重伤,也不再能够有修复身骸,活转过来的机会。

    长元派算是半个道门,也同其他道士一般素来苦求长生方法。但其开派老祖却不同江湖上其他道门般专修吐纳之术,而是另开辟了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于原来所学的吐纳内功中专养一股生机之炁,取金蝉蜕身之意为内功基础,于死之中求生。据说这一门功夫似那般练到深处,自然可凭借这一口生机增寿几十年,只是在流传途中出了岔子,损去了一大半篇章,变得只能配以后人之秘术达到假死效用,就连原来似“转世”般神奇的长生之术,也反倒成了小幅修复内外伤以及“死去”几个时辰的功法,长生一事再也无从查考。

    究竟长元派之名取自这一门功法所来的“寿元”,此后诸般内功,都出自这一原法。林源身上这一股生机之气原来受长元门内养息功法加持,譬如陈殇一般兵刃等的攻击无法伤此气分毫,唯一怕的便是眼前人这一般内力强大的攻击,如今遇上,也只能怪作天命了。

    林源心底里咒骂着陈殇,却也极其希望陈殇携带着林源能脱逃出去,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再度迎上。

    黑夜的深林之中,一道被零碎月光照出一丝银白的光芒,圆转着将数十剑招一并送过。

    这一招原来是林源于长元派中学到的一招绝技,名作“落雪穿林”,善用此招之人,出剑时能将天下各路相去不远的剑招融入其中,恍若雪花飘落般直接压向敌手。

    倘若这招使得利害了,那么林源即便被那人用罡气杀了,却也能于临死之前在暗夜里重伤这人;只是林源将这一剑招使得却并不似那玄清宫的剑法一般有死的决心,终究混杂进了几招守御,反倒使得这一式不论攻守都该无比利害的剑法失了本意,变得并不精纯,落入下乘。

    便是这一下乘,那人方才瞧见月光照出的白芒,便轻蔑也似地冷笑着,仅一让步便躲了过去。又从身中凝出一道罡气,只轻轻一落便将无意中闪入月光里的林源砸了个重伤,狠狠吐血。

    “你大约是君临那里门派子弟,如你识相着,我就是根毫毛也不会动你。但我要去追上二公子与那个姓陈的,全无半点心思和你这小子纠缠,倘若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仍旧来捣乱,我一定杀了你。”那人语气中藏含笑意,和蔼着说出这一番威胁意味甚浓的话来,毫无怒气、也绝无任何憎恨,却让林源不由地遍体发寒。

    那人笑了一笑,像是长辈疼爱后辈一般抚了抚林源手中的长剑,只是稍稍一触,林源便觉虎口被一股绵绵不绝的劲道震得麻痛,长剑登时从手里脱落,碎片一块块落在地上。那人也并不再多留,当下运出轻功,如同一只大鸟般向秦肃消失方位飞出十数丈,隐没在黑夜当中。

    林源咬了一咬牙,丢弃手中残剑,忽然悟到一件事物,当下遁入林中,向去谷南州城的小径而去。

    此刻,余布先前所居小院当中,一少年静静倚在墙边坐着。

    倘若这时有人走得近了,便能瞧见少年脸上因重伤而惨白的面庞被月光一照,浑然不像是一个活人。虽说那脸上失了原先本就不多的生机,却也能在眉目间常年挂着的淡定里认出这是陈殇。

    陈殇方才逃来此处便耗了大半气力,即便几乎弹奏不出一个音来,却静静地坐着抚琴,又似是等待着谁的到来般,双眼时不时从琴上离开,轻轻望向院子里虚掩着的门。期间几度欲再次倒入那片似曾相识的黑暗当中,却好在虽舌尖咬破也坚持了下来,终于院外传来一阵足声,停在院门外几丈处。

    “陈大侠近来怎样了?”那院门尚未打开,院子外边便传来一道亲热的问候,李部邯这才从门后穿出,笑着望向陈殇。

    “我以为李管家忙的很,不料这样在意我这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真是让陈殇受宠若惊。”陈殇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脸色之上不但没有李部邯见惯了的敬畏与惧意,反倒多了一些仿佛一些都胸有成竹的笑意,李部邯见到这般状况,却也一时猜不透眼前这似乎快死了的少年想的是甚么。

    “陈大侠本事太厉害,不论是谁,只要在李某身边,李某都会担忧。”李部邯少见地收起了那一脸笑容,轻轻坐在地上,继续向抚琴的陈殇道:“李部邯活了这样久,和陈大侠一般年纪里,心思又这样沉的,却是头一回见到。可怜陈大侠便如此过于聪明了,我睡不踏实,但陈大侠想到我宁可不去拦二公子向余长老告状,早早地在这里等李部邯来。故而就是李部邯杀了陈大侠,也会担忧陈大侠会不会仍旧有后手准备着。”

    陈殇笑了一笑,并不接过李部邯的话头,却问道:“李管家,姓陈的不劳烦您老人家动手,怕也活不了几天了。只是陈殇心性胆小至极,常常将人往坏处想,能否请李管家帮陈某证一证心里猜想的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