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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小冰河期

    第一卷

    1.26小冰河期

    刚进下旬,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席卷京城,继而蔓延整个北方地区,本就刺骨的严寒仿佛解除封印一般,放纵的肆虐在所有人身上,特别是深达两尺多的积雪,几乎将一切东西都掩盖起来,也让本就穷苦的百姓愈发艰难。

    不过,这些事情和大家世族毫无关系,甚至还为他们带来新的娱乐项目,连续数日,谢鳞一直周旋在各种赏雪名义的宴会或是聚会上,幸好都在晚上,不影响他白天的工作,只是这次的“工作”,有些触目惊心。

    “大人,这是第七车了。”总旗罗方表情凝重的目送一辆马拉大车离开,又扫视周围后说道,“连我们这里都是如此,内城其他地方怕是更加艰难,更别说外城甚至城外那些棚子草房,一大早被发现全家尽没的例子都不少,也不知道这场大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罗大哥,一车几个?”赵磊毕竟年轻,看着大车时满脸不忍。

    “十个。”罗方轻轻一叹,“也就是说,不到五天时间里,我们辖区已经运出去七十个路倒,整个京城怕是.....”

    “数以千计。”谢鳞表情异常凝重。

    所谓“路倒”,就是冻死的尸体,这一场大雪严寒只是给大户人家增加新的乐趣,对穷苦百姓来说却不啻于一道鬼门关,不要说在京城各处流浪的无家可归之人,就是有房的普通百姓,因为无钱购置过冬的炭火,扛不住严寒冻死的也不少。

    顺带一提,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每年冬天都有一份特殊“工作”,就是清理辖区内各处的路倒,甚至有专门的运输车——这样的车子肯定不会有人挪作他用,平时一般在百户所或者衙门的哪个角落里扔着吃灰,遇到情况才会套上。

    “大人,这天冷的邪乎啊!”徐坤抓着一脸的络腮胡,很是不解的四处乱看,“虽说寒冬腊月本就是大冷的天,可现在还没进腊月天吧?不至于这么邪门啊!我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觉得以前没这么厉害?这么些年下来,像是一年冷过年似的!”

    “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啊!”年纪最大的罗方同样不解,“我记得小时候,冬天没这么重的严寒,我还很喜欢下雪的日子,可以和一帮小兄弟到处疯跑玩雪打仗,横竖冬日里也没什么玩的,可现在看着,街上哪有什么孩子?快连个活人都找不到了。”

    相比于这三个半文盲,谢鳞却想的更多。

    小冰河期,但凡对历史稍有了解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原本他也没多想,只是经历过半个冬天愈发夸张的严寒之后才反应过来,大乾王朝建立于土木堡之变后不久,到如今立国近两百年、历七位帝王,那特么不是正好和原本历史上的明末对上吗?甚至连边境形势都差不多。

    真实历史上,明朝灭亡的原因很多,各类分析汗牛充栋,其中当然也有不少争论和冲突,但不论哪一派都承认,小冰河期对气候的恶劣影响,导致整个天下灾害频发、北方农业几乎全部完蛋,粮食不足引起饥民遍地,最终是明朝灭亡的主因之一。

    如今,大明早已灭亡,轮到大乾顶上了。

    大明宫,御书房,小朝会。

    “五城兵马司可在?”安泰帝翻阅着御案上的奏折,表情越来越严肃,良久才抬起头,压着脾气问道,“京中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恐怕.....难以尽数。”裘良脸上带着凄苦,“自从这场大雪开始,截止到今早微臣来宫中,只算兵马司各百户所,一共运出过千路倒,这些没有包含家中冻死的百姓和扛不住严寒早逝的老人,城外情况尚未统计,恐怕更加不堪,微臣还......”

    “够了!”安泰帝脸色已经阴沉的快要滴水,“各位可有良策?”

    全场沉默,连个抬头的都没有。

    “户部,你说!”良久,再也无法容忍的皇帝陛下只好点将。

    “启禀陛下,户部.....实在艰难!”户部尚书温远(字守仁)赶紧出列,“陛下也知道,如今国事艰难、亏空严重,今岁西北数省大旱,夏秋两季田税略等于无,还另拨了一大笔钱粮救济;江南虽说历来丰饶,到底不能一直......”

    “知道了!”安泰帝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就告诉朕,如何救济城中百姓?更不要说朕已经收到消息,这次的苦寒暴雪已经蔓延至整个北方,其他地方怕是更加难以为继,难道让朕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自己躲在宫里无动于衷吗?”

    “臣......无能!”温远咬咬牙躬着身体。

    “你——”安泰帝气的浑身打颤,指着户部尚书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看向吏部尚书,“吏部,你为百官之首,可有什么教朕?”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避免百姓受害于苦寒!”吏部尚书刘栩显然有所准备,“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柴炭价格大涨,万斤干柴竟要超过二十两,百姓实在无钱应对,多有冻毙死伤;臣本拟与诸位大人商议,从外地调运一批,困于积雪路难,无法成行。”

    “爱卿有心了!”安泰帝轻轻一叹,知道这是实话,只好看向其他人,“还有吗?”

    “陛下,臣有本要奏!”谁也没想到,裘良突然站了出来。

    “哦?”连安泰帝都露出惊奇的神色,裘良能坐稳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大半是因为他的出身,在京城中更方便说话,小半是因为他知进退、很老实,能力从来都不是突出点,“裘大人若有良策,不妨现在说出来。”

    “启禀陛下,若说钱粮之事,微臣也无能为力,多亏刚才刘大人所言提醒,微臣想起一件事。”裘良赶紧答道,“百姓无钱购置价格日益高涨的柴炭,可以用石炭(煤)代替,京中俗语有云,‘烧不尽的西山煤’,想来不是虚言。”

    “裘大人有心了!”却不想刚才说话的刘栩无奈叹气,“石炭在京中多有应用,百姓赖以烹食(做饭),可惜以石炭烧火有炭毒(一氧化碳中毒)伤人,百姓以之烹食无妨,取暖却多有受害,更甚者举家尽没,老夫的手下就有一位大人不听劝,与妻子殒命于此。”

    “这个......微臣确实不知!”裘良面露尴尬神色,“刚才提起石炭,主要是下官手下有一位百户,去岁和今年都是以石炭烧火取暖,院中常备常用,他还曾在微臣家中做客时提到过,京城周边的柴炭只会愈发昂贵,早日换成石炭没有坏处。”

    “哦?”这下御书房中各位大臣更加惊讶了。

    “他一个区区百户,当真能想出这么多?”礼部尚书周贤(字廷儒)干脆很不信任的问出来。

    “周大人误会了,他虽然只是百户,却也出身大家,乃是定城侯府二房子弟。”裘良赶紧解释,“我们两家乃是老辈的交情,一向多有来往,下官对他知之甚深,断无胡言乱语的习惯。”

    “裘爱卿所说之人,可是名叫谢鳞?”安泰帝突然问道。

    “陛下如何得知?”裘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混了这么多年小朝会,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被称为“爱卿”。

    “这些日子多次有人提过他的名字,想来并非虚言。”安泰帝略一沉思继续问道,“他可曾说过,为何会断定柴炭价格会愈发昂贵?”

    “他说是因为人口和......嗯,发展。”裘良显然对后一个词语不怎么理解,“大乾立国将近两百年,正值国力鼎盛、人丁暴涨,京城一直作为大乾国都,百姓汇聚,就是只算烧火做饭,也足以将周边林木砍伐殆尽,更何况还有取暖及其他用火之事。”

    这话一说,现场众人齐齐动容,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复杂,只是以前总体还算是天下太平,问题不明显,更无人点破;今年正赶上寒潮,这才把矛盾突出出来,此时一经解释,在场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人中龙凤,自然不会无法理解。

    “裘大人,这个谢鳞当真常用石炭,连取暖都是?”所以,户部尚书温远急忙开口询问,他除了管着朝廷财政,“户部”,顾名思义也要管辖户籍、田亩等人口百姓相关事务,“他真就如此胆大,不怕炭毒伤人吗?”

    “这个.....”裘良真不清楚,“下官只知道,他们家从来不买柴炭,只有少量买过干柴及柴草,想来是引火之用。”

    “很好!”安泰帝从来都不是沉稳的性格,“戴权,你派个人传朕口谕,就说让他现在......今晚入宫,说一下石炭取暖之事;裘爱卿,以他的身份,依例无此恩典,你就辛苦一趟,和他一起过来,只当是随员便可。”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办妥!”裘良一脸狂喜。

    嗯,晚上被单独召见表示受重视,哪怕跟别人蹭好处也算。

    “此事就先暂定。”安泰帝没再废话,继续看向众人,“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

    “陛下,臣有本奏!”兵部尚书牛刚(字继宗,镇国公府承爵人)表情凝重的站出来,“以现在的严寒,边事恐有不稳。”

    “牛大人怕是言重了吧?”户部尚书立刻表情阴沉,其他四位尚书同样眼神不善。

    “牛爱卿何出此言?”安泰帝同样有些不解。

    “陛下、各位大人,现在的严寒暴雪应该都看见了,京城之中尚有如此之多的百姓受苦,天下其他各处恐怕会更加严重。”牛继宗严肃的扫视众人,“只是,大家都想着大乾地面,可曾考虑过边关以外的建奴和鞑子?”

    全场官员齐齐色变!

    众所周知,寒潮雪灾基本都是由北向南,重灾区多在北方;这还说的是中原,关外和草原根本不用讨论,每年冬天肯定遍布风雪天,顶多大小和损失有差别,考虑到京城现状,那边必然已经非常惨烈。

    他们会怎么办?

    开春后入关劫掠呗,不然怎么安抚牧民,怎么弥补损失?

    这也是千百年以来的惯例,明年很可能会有大战。

    “牛爱卿以为如何?”安泰帝表情凝重。

    “备战,或者先下手为强。”牛继宗立刻回答,但后半句明显被众人忽略了,“钱粮之事——”

    御书房中一片冷清,无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