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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破坏证据

    锦衣卫北巡镇抚司诏狱,停尸房,五月初四。

    颜冉走下地窖的时候眼睛有些眩晕,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地下昏黑的环境。

    这里是锦衣卫北巡镇抚司的停尸房,建在地下。窖内通风很好,大大小小的几十处通风口,保持着停尸房内的气流通畅。

    停尸房内温度很低,便于尸体的存放。昨晚的那两具尸体就放在这里。

    走廊之上每隔两米都有一盏油灯腾腾的窜着火苗,把这里照的很亮。蜡烛易招魂,火把燃烧时间太短,所以停尸房内燃的都是油灯。颜冉跟着一名老者,在宽大的走道里一直往前走,走道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那名老者有些佝偻,背部微微隆起,脊椎弯曲的骨骼在他背上隆起了一串小小的疙瘩,油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手中捻着一串钥匙,叮铃铃的响着,气氛有些古怪。

    颜冉看到两边的墙壁上泛着水渍,在油灯光的照射下,反着光亮,墙跟之下码着一道道的白石灰。

    停尸房内湿气很重,腐臭尸体的味道若隐若现,一阵阵的冲击着他的鼻腔。

    很快那名老者就在一间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他不紧不慢的翻找着手上那一串钥匙。许久才打开了门上的锁。

    颜冉看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贰拾伍號”,那名老者卸下门口的一盏油灯,依次点燃了房间内所有的灯,登时,房内大亮。

    两具尸体躺在房内简易的木床之上,身罩白布。那名倭人扎着发髻的脑袋露在外面,朝向门口,特别醒目。颜冉走到另一具尸体旁,掀开白布罩,他扒开那具尸体胸口上的衣服,漏出的那块矩形的伤疤。

    “大人还有其他的吩咐吗?”老者翁声问道。

    “你找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过来。”

    “他正在这里值班,我这就给您叫过来。”老者说完,左手持灯,右手拢着火苗,轻轻的走出了门,把油灯放回原处,朝停尸房外走去。

    颜冉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纸和笔,这是一杆特制的笔,可以随身携带。笔尖处有一个木制的保护套,避免行动时笔尖被损坏。使用时把木制保护套轻轻往上一推就能卡住。笔套设计两个卡扣,上扣可以在使用时卡在上面,不会影响使用,下扣可以固定和保护笔尖。这种特制的笔在锦衣卫中都有配备。

    颜冉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研好的墨。他用笔尖沾了墨,借着油灯的光,半跪在地上,细细的画着。他要把那块伤疤给画下来。

    大约过了一刻,仵作就过来了,他打开一卷布袋,露出各种各样的小工具。纤细的手从打开的布卷中抽出一个小剪刀。麻利的褪去尸体上所有的衣物。尸体已经僵硬,身上衣物无法正常褪去。仵作收回剪刀时,一具赤裸的尸体展现在颜冉面前。

    仵作那双纤细的手在尸体上游走,他掰开死者的嘴,用一块细布绢擦拭牙齿上面的血。之后探着脑袋朝死者口中看去,停尸房内有些暗,仵作索性摘下墙壁上的一盏油灯,放在床边。他探出双手,在死者僵硬的尸体上来回捏着。

    许久之后他对颜冉说:“此人应该三十岁上下。是一名军士,手掌和虎口处有厚茧,股内侧也有,这是握兵器和长期骑马所致。致命伤在咽喉,枪伤,呈洞穿状。身上有多处刀伤,应该是战争所致。”

    颜冉没有答话,静静地听着仵作说着。其实仵作说的那些他都知道,他在等着仵作说有用的信息。他没有答话的目的是不想打断那名仵作的思路,还有一点就是他要做好一个聆听者,这样仵作才会越说越无所顾忌,有用的信息他才能拿到。他把那张临摹好的纸卷了起来,连同毛笔和墨瓶一起装进袋子中。

    “还有这个......”仵作说完,左手挽起右手宽大的袖袍,随手拈起一把小刀,那只拿着小刀的手酷似捻着一枝笔,刀尖指着死者心口处的那个伤疤印记。

    颜冉知道重要的信息来了,他忙把身子凑近了些。

    “大人请看,这个伤疤印在胸口处,据我所知这是纹身消除后留下的伤。胸口处纹身,代表着一种身份,这是破案的重要线索。”

    颜冉没有流露出惊讶,这和他想的差不多,但为了鼓励仵作继续说下去,他象征性的“哦”了一声。

    “创伤范围不大,应该是刺的字。”

    “能看出是什么字吗?”颜冉问道。只要知道刺的是什么字,就能锁定死者的身份,幕后的操盘者就不难推断了。

    仵作摇摇头,他看向那名死者的胸口处,缓缓说道:“消除刺青的方法很特殊,需要把刺青处的皮肉用刀挑开,刮去颜料,创伤范围很大,要等伤口结痂自然脱落之后才能消除痕迹。这种结痂消除之后,很难看清之前所刺图案。”

    颜冉有些失望,他看了一眼那个印记伤疤,烛影摇晃之下,有种神秘感,那个印记他自己亲自临摹过,转刀之势很隐蔽,划痕非常浅,颜料刮得也很干净,一看便知是高手所为,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所刺内容。

    “刺青高手能否看出些端弥。”

    “这个在下不敢确定,每个人的手法不同,所刺的内容又不一样。更何况刺青的派别又如此之多,除非亲自消除过的,否则谁也无法根据消除过的印记来判断原本的内容。”那名仵作说完,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过......”仵作再次开口,意图再次证明一下自己。

    颜冉转头看着他,示意仵作继续说。

    仵作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不过稍纵即逝。

    “我认识一名刺青老手,没准他能看出点端弭。”

    “他现在在何处?”

    “朝前市,廊房胡同二条,胡记刺青馆老掌柜。”

    颜冉思忱了一下,他想让仵作把老掌柜请来查看,把掌柜的请来,疏通关系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直接剥下比较便捷。想到这里,颜冉夺下那名仵作手中的小刀,蹲下身子靠近那块印记,刚要下刀,就被仵作拦下。

    “大人,尸体是证据,不能轻易破坏。”

    颜冉瞪向那名仵作狠狠地说道:“没有这等清晰的印记怎么查看,你去把掌柜的请来?这里是锦衣卫,不是你家后院。”

    就在这时,贰拾伍號停尸房的门突然响了一下,嘎吱吱的摩擦声显得有些诡异。门口站着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来着身穿锦衣卫的服装。

    老者向前刚要问话,那名锦衣卫一抬手,发出三颗石子,三盏油灯应声而熄。同时传来的还有那名老者的闷哼声。

    “嗖,嗖,嗖,”又是一阵破空声。室内的油灯全部熄灭,陷入一阵黑暗之中。室外走廊上也是黑的,看来那人来之前就把灯全数熄了。

    颜冉有些慌乱,他明白此人前来的目的,肯定是冲着那名尸体上的印记。此人身穿锦衣卫服饰,他不明白这人是偷取的衣服还是他本来就是锦衣卫。难道锦衣卫内部出现了贼人的内应。

    室内昏暗异常,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由明到暗的突然转换。颜冉觉得眼前有些昏花。他拔出刀摸索尸体所在位置,想要保护那具带有唯一线索的证据。

    颜冉拔出刀的金属摩擦声很响,他后悔自己的动作太大。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脑门被什么东西击中,力度很大。

    一瞬间,颜冉感觉天昏地暗。他闷哼一声,疼痛和眩晕使他到了下去,他感觉脑门的伤口处很麻,似乎所有的疼痛都从这里向外部慢慢扩散,牵动整个头皮。当他想要爬起来的时候耳边听到一声惨叫,那是仵作发出的声音。

    颜冉不知道自己倒在什么位置,他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很快就找到自己的那把刀。他慢慢起身,用刀试探着周围的环境,他的头很沉,脚步也有些踉跄。很快他的手触摸到了墙壁,大致判断了位置,挥刀乱砍过去。

    忽然颜冉听到一声拔刀的声音,他感觉不妙,向后退了一步,把头低了一点。此时他感觉漆黑的环境中有一把刀挥舞着,随时都会砍向自己,他不由得缩紧了脖子。

    一阵冲击直捣胸膛,那是来自一只脚的撞击。力度很大,颜冉直接被踢到墙壁之上。猛烈的撞击使他原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混沌。令他害怕的是敌人是怎么在黑暗中看清的自己,他很担心那具尸体。

    几次剧烈的喘息之后,他决定先制造些光亮,这种被动的局面对自己很不利。他吃力的掏出火镰,颤抖的双手把成团的艾绒揪的松散。他敲击火镰的手也有些颤抖,险些没有拿稳。

    火石碰撞出的火花异常醒目,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正当颜冉撞击火石的时候,门口处燃起一团小火苗。借助着火苗微弱的光,颜冉发现房间内那个身穿锦衣卫服装的人已经不见了。

    那名老者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摘下门口处的一盏油灯点燃,刚才的火苗就是他燃起来的。

    颜冉捂着胸口,向那具尸体挪了过去。那块唯一的印记像是被钉刷刮花了,翻着皮肉。那名仵作偏着脑袋,侧着脸躺在一边,太阳穴处一片红肿,显然也是被石子击中的。老者拿着油灯,向这边走来,背弯的更深了。

    老者把油灯放在地上,他托起那名仵作的脑袋,轻轻按压他的人中穴。

    颜冉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踉跄着出了停尸房的门。事发时间很短,他推测那人应该还没走远。于是他沿着漆黑的过道,朝出口方向快步走去,远处的出口方向光直射进来。颜冉慌忙爬上楼梯,手脚并用。停尸房地窖的门是开着的,出来的一刹那,日头正盛,他的眼前一片白光,下意识的用手挡在眼前,拼命地眨着眼,想尽快适应这光明给他带来的冲击。

    这里是锦衣卫北巡镇抚司,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锦衣卫特有的服饰。这个极为醒目的标志也成为那名凶手的绝佳掩饰,此时颜冉已经找不到那名袭击停尸房的锦衣卫了。那人就像一粒沙子,融入了一片沙漠之中,难寻踪影。

    颜冉右手捏着那个装着画纸的包,印记的图案他已经画了下来,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的头仰望着天,双目紧闭。他不明白刚才那个人是锦衣卫,还是伪装。但他知道自己处境有多不妙,所有的行动都慢了一步。他没有排除那人是锦衣卫的可能,所有的假设都要考虑到最坏的一步。要真是这样,游戏从现在起才刚刚开始。

    他在停尸房大门处停了一会,两次深呼吸之后,他又回到了停尸房。那名被击晕的仵作这时也缓缓醒来,老者颤颤巍巍的朝颜冉走来,腰弓的更深了,就像一只煮熟的河虾,他询问颜冉接下来该怎么做。

    “去,找一名画师过来,将两个人的面相画下来。”颜冉说着抽出仵作布袋中的一把剪刀,他略微打量一眼那把剪刀,便紧握手中,将死者身上盖着的白单一扯,露出那名倭人的尸体。顺着领口,一直剪到裆部。他又抽出一把小刀,摸了摸死者的肚子,持刀便要划开。

    那名仵作靠着墙壁,他见颜冉要划开死者的肚子,有些惊讶,他吃力的挺了挺身子:“大人,您这是?”

    “闭嘴!”说着便下了刀,很久之后他把那把刀扔在一旁,伸着那双带血的双手,招呼仵作过来查看。仵作吃力的往这边爬了过来。

    临近巳时,温良还是一无所获,此时的温良有些焦急,他没有按照约定找到赵岩。这位赵千户近几日似乎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温良之前从颜冉口中得知,倭人的活动背后还有人主使,要说服那位急于结案的赵千户才能继续查下去。于是温良便主动请缨,自己去找千户大人请命。他一早就来到锦衣卫北巡镇抚司,颜冉的活动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去了停尸房。他推断赵千户应该在皇城巡防营。于是从北巡镇抚司直奔皇城承天门,这距离不算远。

    承天门前高大的望楼之下,一排木质拦路障之前,温良向几名守卒亮着自己的腰牌,几名守卒看到这位巡防营指挥总旗之后,连腰牌看也不看,就把长矛重新支起,示意通行。

    温良刚要抬脚进入,一声喝止从路障护栏内部传来。

    “站住。”

    温良寻声望去,发现面前不远处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士,那张狭长的马脸极容易辨认,宽大的额头之上稀疏的两道眉头看上去有些突兀,温良断定声音应该来源于这位锦衣卫指挥百户张子健。他不知道这位指挥百户想要干什么。

    张子健慢慢走向温良,盔甲的金属摩擦声有节奏的响动,等他靠近了,温良才施礼怯声说道:“见过张百户。”

    温良始终没敢再往前一步,他在等张子健开口说话,虽然他不知道张子健出于何种因素阻拦自己,但是通过张子健的语气和行为他也能看出,来着不善。

    张子健是在皇城承天门前高大的瞭望台上看到温良的到来,在此之前,他已经驻守三天三夜了,连家都没回过。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与失落,尤其是在得知袭击皇城的案子已经破了的时候。他更是气愤地直爆粗口。

    自从贼人袭击皇城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大概。那日他在赵千户面前说的那句贼人是想掩护另一处行动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原本是想证明自己的才思敏捷,没想到直接被忽视了。直到现在,他都耿耿于怀。

    他试想过贼人的目的,经过很长时间的推断,他才锁定了贼人的目标是朝廷六部。在得知六部官员相继遇害的时候,他大喜过望,深谋远虑这个词在他心中慢慢生根,持续发酵。他觉得自己离偶像诸葛亮又近了一步。一个良将就该具备这种敏锐的洞察力。

    可惜,他的那句证明自己的话直接被忽视,湮没在人群的嘈杂声中,事情不但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落到自己头上,被一个不知名的知事夺了,那人名字似乎叫颜冉。而且加强城防这种粗活莫名其妙的落到他的身上。三天三夜,轮流值守,作为指挥百户的张子健,虽然不用亲自值岗,但是需要指挥排防工作,依然很辛苦。相比身体上的疲累,他的心早已被冰水浸泡过好几回了。他是成大事之人,这是他每天都会对自己做的暗示。而现在,向往已久的挑战就在眼前,他却要面对这枯燥的繁琐事宜。内心的挫败感难以言表。

    六部官员相继被害,他心中很是兴奋,难以自已。这和他想的一样,这才是凶手的目的。他已经幻想出事情无法挽回,而自己临危受命,完成那个谁也无法完成的案子。自己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尊崇。那种那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就在今早,他已经得知案子被平异司的颜冉给破了。凶手和主谋都已毙命,就放在停尸房。在那一瞬间,他气血上涌,差点背过气去。

    张子健感觉身上的山字纹铁甲重了好几分,压的他喘不过气。盔甲很重,他已经连穿三天了,肩部被压的有些酸疼,脚上的铁网靴也是让他难以迈开步伐,他现在就像是一头失去斗志的狼,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索性伏在瞭望楼的栏杆上,吞吐着压在心中的怨气。

    直到他看到承天门广场前的木栏路障前,几名守卒正在盘问一名锦衣卫。张子健一眼便认出那就是温良。昂扬的斗志又重新填满他的目光,这正是缓解苦闷的目标啊。

    张子健看着温良,鼻孔里充斥着轻蔑的嗤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

    “听说,你那案子已经结了。”张子健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温良,这句话就像是飘过来一样。

    温良有些惊讶,他知道张子健说的是哪个案子,只是有些不明白张子健为何会关心案子的进展。他知道张子健这个难缠的上司能让人有多头疼。他太了解这个指挥百户了,自恋且自大。温良所处的巡防营,他的直属上司是锦衣卫指挥百户,不过不是张子健,温良的直属上司名叫王朗,是一位十分随和的百户,巡防营人数众多,整整有六千余名锦衣卫,光指挥百户就有三十多个,其中最难缠的,就是眼前这位张百户。温良跟随自己的直属上司,光听王朗抱怨的话,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好在他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把自己的身份降低,奉承的话讲的越多越好。

    “回百户大人,案子还没结。”温良说的是实话。

    可惜温良的实话在张子健看来实在是欲盖弥彰。他已经知道案子结了,现在温良的话就是在掩饰自己的功劳。“可笑。”张子健在心中默念着,鼻息中充斥着一声轻微的哼声。

    温良捕捉到了张子健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首先想到的是张子不知道案子的进展,但随后他就明白张子健想要的是案子的细枝末节。进展的话他可以打听出一二,但是案子细节部分,除非是北巡镇抚司内部调查之人才有机会了解,张子健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立即就明白张子健根本就不知道这件案子幕后还有主使。

    “事起多处,错综复杂,至今也才抓到一个凶手。”温良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张子健,他暗示的已经够明白的了。

    果然,张子健眼神中闪动了一下。此时他已经明白了温良说的此案还没结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事发多处,不可能是一个人所为,这背后还有其他的主谋。这样看来最起码还有凶手没有落网。他有些兴奋,自己还没彻底输掉。要是那个颜冉解决不了此案,最终出手挽救事态的还是他张子健,想到这里他有些释然了,他看向温良,他可没打算放过这小子。起码也得给他制造些困难出来,这样自己的机会就很大了。

    张子健把左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之上,两腿分开了一点,找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他打算跟温良好好玩玩。他抬起那双稀薄的眉头,用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看着温良。

    “既然案子没结,你不去查案,闯进巡防营来干什么。”张子健说道,他故意把“闯”字说的很重。

    温良没想到张子敬上来就丢出这么大一顶帽子,温良终于明白了,无论张子健报以什么样的态度,今天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他想着要赶在张子健刁难之前尽快脱离此处,此地不宜久留。

    “张大人,您深谋远虑,才思过人,应该早就想到。千户大人肯定会根据事态判定结案的,所以我今日前来是想找千户大人禀明情况的。”温良说道。

    这句话奉承的成分是在是太高了,温良说这话的意思是张子健深谋远虑,早就知道事态的发展,还把千户大人说的一无是处。几名守卒听到这些话都有些尴尬,他们面无表情,可眼神全部都不自然的转向另一边。

    “千户大人嘛......”张子健淡淡的说道。

    温良很害怕张子健会拿刚才那句话开涮,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张子健很喜欢温良刚才的评价,这和他想的一样。

    “千户大人不在这,你不去巡镇抚司,来巡防营作什么,你真的是来寻人的吗?”张子健拾起刚才的话,接着说道,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是锋芒不减。

    “百户大人说笑了,既然赵千户不在此处,那卑职就去别处找寻。”说完径直离开巡防营。

    张子健看着温良离开的背影,有些兴奋。他没有说谎,千户大人确实不在巡防营。他看着眼前的手下,都是些锦衣卫的精锐,不由得喜上眉梢,他轻轻挑起眉头,得意的回到望楼之上。他并没有办理过查案,可是在他眼里那是块值得开发的荒地,而且他有信心将那里耕耘好。他并不关心案子本身,他想要的是个机会。他的大脑里存不下多余的想法,只要管理好下属,案子怎么查都能破,实在不行特殊手段他也是有的。想到这里,他长长输出一口气,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能吐掉了。

    温良一路折回,到了锦衣卫北巡镇抚司。这是他出发前去巡防营的地方,身边锦衣卫们来回折走,进进出出,扰的他心烦意乱,他伸出那只大手,拦下一名小吏问道:“帮我查一下赵千户在什么地方。”

    那名小吏错愕的看着他:“那不是巡防营的职责吗?”

    温良这才放开那人,北巡镇抚司和巡防营互不牵涉,他们貌似没有监察的权力,这仿佛进入一个死循环,镇抚司说巡防营的职责,巡防营又百般阻挠。他被整的晕头转向,不知该去向何处。

    他又跨上马背,想着该怎么办,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营房。那是他居住的地方,他自嘲的笑了一声,这大概就是本能吧,疲累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自己的被榻。他跳下马背,忽然有了主意。

    营房的门虚掩着,温良推开门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几名手下见他进来,全部抬眼看了过来。稀稀拉拉的问候着:“头儿。”可手里的活全都不停。

    温良轻声应着,他扫过众人,目光落在窗前一位调弄角弓的士兵身上。

    “马三。”温良喊了一声。

    那名叫马三的士兵寻声赶来,几步便来到温良身边:“头儿,什么事?“

    “你去通知一下休息的弟兄们,今天加个班,去查一下赵千户在什么地方。”

    马三并没有过多询问,他招呼房间内其他士兵,快步出去了。只留下温良一人。

    温良躺在床榻之上,稍稍平静了一些,他把双手枕在脑下,呆呆的望着房顶。房梁之上有一副画像,身穿护甲,顶行处一行隶书写着:汉骠骑大将军。温良笑了一下,他明白这是那位新兵张贴的,此前那名新兵被袭击皇城的黑衣人划伤,现在应该还在太医院内养伤。他可是霍去病的忠实的追求者,而那副画像正好对着他的床头,一抬眼就能看到,也算是对自己的激励吧。真是一个干劲十足的家伙啊。温良想着,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他把右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出一块铜牌,拇指不停地错弄着上面的“天策”二字,目光变得十分温和,他闭上眼,这喧闹的世间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被隔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