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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端阳节

    京城北居贤坊,五月初五,端阳节

    天还没亮,清晨的北京城被淡淡的灰黑色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夹杂着凉爽的微风,也带有一丝炊烟的味道。

    陆子轩刚刚用湿布擦完脸,他把毛巾递给妻子。无意间瞥了一眼东方微明的天空,意识到时候不早了。他要赶去顺天府,趁着刚刚得到的名单,向府尹大人提出调人查案的要求。他对着妻子笑道:“辛苦你了,这案子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晚间不必等我了。”

    李月瑶焦急的问道:“你晚间不回来了吗?”她很担心丈夫,尤其是在经过昨晚那件事情之后。她知道陆子轩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症,她也没见过这种症状,只是听老人提及过,被鬼神附体才会产生自言自语的对话,她断定那个贾老一定是个鬼魂,寄存在丈夫体内。只是她不敢告诉子轩,她害怕丈夫会产生恐惧,影响他的心智。

    李月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丈夫说道:“你站在这别动。”说完慌慌张张的走去东边耳室。

    陆子轩看着妻子有些乱了手脚,轻声提醒道:“你慢些,虎儿还在睡觉呢。”

    李月瑶在耳室内找寻一番,许久才走出,手里捏着一把黄色的纸符。陆子轩认得,那是五毒符,他又想起今日是端阳节,那些画着蜈蚣和蟾蜍的纸符要裹着桃木插在头发中,是驱邪用的。他不相信这种近似于谣传的习俗,但是每年都被妻子逼着带上。他摇摇头,明白今年也不例外。但今天妻子的慌张,让陆子轩有些纳闷。

    李月瑶仔细的插好那些黄色的纸符,一共五张,陆子轩感觉有些夸张了,他晃了一下脑袋,那些纸符跟着摇动,牵着头皮都有些发疼,他对着月瑶说道:“有些多了吧。”

    “不多,一会带上帽子就看不出来了。”随后她又补充道:“不许拿下来。”语气中略带有一丝嗔意。

    陆子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微低了脑袋,让妻子把那顶乌纱官帽带上。他整了整外袍,迈步就要往后院牵马,李月瑶又一次叫住了他:“别着急,吃了角黍再走。”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那些角黍是妻子今日一早包好的。芦苇叶需要提前采,裹着的糯米需要事先浸泡一夜,陆子轩明白李月瑶为了这口吃食忙碌了很久。他望着那位贤惠的妻子,一种幸福感蔓延到了全身,就像沐浴在初晨的阳光里,尽管现在还没有日出。

    经过昨晚一夜的相处,杨平和姚禾有了一种特殊的默契。这点姚禾十分清楚,他明白自己和杨平的这种默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他和陆子轩。昨晚杨平并没有和姚禾同榻,他不习惯和另一个人睡同一张床,多年的风餐露宿使他十分敏感,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

    两匹马在胡同内悠闲地走着,倏而进入大道,二人都没上马,牵着缰绳慢慢走着,不时闲聊几句。

    路上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多数人赶着马车,装载着不同的货物来往于各个商铺和集市。杨平有些感慨,多年以前,他也像这些人一样,往返各地商铺,押送着不同的货物。生活总是如此,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即使是现在他也分不清。杨平苦笑一声:“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

    听到这话,姚禾有些恻然,他不敢相信杨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确实有些触动他的内心,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姚仵作,你平日都不吃早饭吗?”杨平问道。

    姚禾这才想起刚才只顾行路,忘记杨平还没吃东西,而他自己确实已经习惯了不食早膳。他环顾四周,竟没发现一处可以吃饭的地方。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回了,前方就是顺天府,一路都不会有了。他尴尬的说道:“我平日里都是不食早饭,一时之间却把你给忘了。”

    杨平说道:“家里没有给做饭补衣的人?”

    “习惯了。”姚禾笑着说道。

    杨平不明白姚禾什么意思,是他习惯了一个人还是习惯了不吃东西。

    姚禾看向杨平,继续说:“以前刚入职的时候,师傅就叮嘱我早上不要吃任何东西,我不听,吃了很多。当日和师傅去验尸,尸体腐烂好几天了,蝇虫遍地,恶臭满天,当时就把吃进去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那以后,早上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好几年了,一直如此。”

    杨平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许久他才开口说道:“那也得吃东西,不然哪有气力干活。”

    姚禾抬眼望去,大街上的商铺陆续都已开启,很多人往门两旁插一些枝条,靠近些才看清,那些是艾草的枝条。姚禾恍然大悟,原来今日是端阳,他竟然给忘了。他看向杨平,欣喜的说道:“今日有口福了。”

    “什么口福?”杨平疑惑地问道。

    姚禾笑了一声,他看向杨平,卖关子的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继续往大路的前方走去。

    顺天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官吏们进进出出。为了避免慌乱,二人就在府前的大道上等候。

    红日慢慢升起,火红的光照向大地,铺就着顺天府前的那条大道。从东方一直延伸向西。忽然从路口的拐角处闪出一匹坐骑,顶着东方的日出,火红色的光散在那匹马的周围,让人眼睛有些恍惚。等那匹马靠近,他们才看清,坐在马上的正是陆子轩。

    陆子轩紧接着把一个食盒递给姚禾,姚禾得意的看了杨平一眼,随即把食盒递给了他。杨平这才发觉那句‘待会你就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陆子轩翻身下马,把缰绳一丢,径直向府内正堂走去。顺天府很大,陆子轩走了很久才来到前堂。他穿过前堂,远远的便看到顺天府尹端坐正堂的公堂之上。他的目光没有在府尹大人身上停留太久,因为他看到堂下还半蹲着一人,虽然离得有些远,不过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那人就是黄通判。

    他快步迈向公堂,拱手揖拜:“顺天府知事陆子轩见过府尹大人。”过了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回音。黄通判捡案卷的手也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陆子轩垂首堂下,一动未动,可目光却在满地的纸张上面一扫而过,纸张散落的很乱,他猜测那应该是府尹大人盛怒之下撒出来的。他低头看了很久,发现那是黄通判递呈的案件调查,他心里一凉,终于明白府尹大人为何发怒了。调查进展之事,黄通判一概不知,至于他写出的这么多记录,必然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酸楚。他很清楚黄通判这么做的原因,完全是为了自己。黄通判完全信任自己,案件进展之事从未过问。为的就是不打扰自己的调查,他抵住府尹大人的压力,默默地为自己争取时间。

    “此事这么大,你就指派一个小小的刑房知事去办理?黄仲庭,你真的分不清轻重吗?”府尹大人终于发话了。

    “你还以为这只是两个县衙的案子吗?死的可都是朝中要臣呐。”府尹继续说道。

    “已经两天了,整个朝堂都沸沸扬扬,你还是给本府递呈这些不痛不痒的案宗。”

    陆子轩一直没有抬起头,他默默地瞥向黄通判。对方捡起地上的一张纸,随即缓缓站了起来。

    “还有你......”府尹大人再次开口。

    陆子轩知道府尹大人这次指的是自己。

    “你是不是也要向本府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略显无奈。

    陆子轩抬起头:“受府尹大人之命,调查六部官员被杀一案,今以查清,乃是倭人所为。”

    “这点整个朝堂差不多都知道了。”府尹大人轻轻地说道。

    “凶手尸体目前被移调到了锦衣卫,原因是他们怀疑袭击皇城的案子也是凶手所为。”陆子轩说道。首先不管袭击皇城的是不是凶手,锦衣卫调走死尸,某种程度上已经默认了这一点。其次即使不是凶手所为,锦衣卫也有扰乱顺天府办事的罪责。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去锦衣卫北巡镇抚司的缘故。锦衣卫调离尸体,对顺天府而言的确是一件好事。

    听陆子轩这么说,府尹大人直了直身子,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案子刚出,你就把后路给想好了?这些天连一点进展都没有吗!锦衣卫调走了尸体,就算给你尸体你能查出来线索吗?没做好就是没做好,牵扯他司是为何故,我顺天府还没到这种地步!”

    顺天府尹越说声调越高,最后竟像是吼出来的一般。黄通判把头垂的更低了,那只握着卷宗的右手又紧了几分,薄薄的几张纸被攥的变了形。

    陆子轩不动声色,他望着府尹大人,等对方三个呼吸之后才缓缓说道:“此时干系重大,朝廷六部皆遭屠戮,如今线索不在我府掌控之中,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追查巡捕的工作,只怕时日太长,御史们会施加压力。”

    府尹大人微微一愣,眼下这人有点不一般,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那些御史们是群可怕的家伙,都是属疯狗的,没事都要被波及,更何况事出顺天府。

    陆子轩继续说道:“如今朝堂人心惶惶,应向百官们告知此事,也好安抚人心。”

    听到这里,黄通判的手放松了下来,那张被他紧握的纸张也缓缓往外张开。他的肩部微微下垂,紧跟着舒出一口长气,不过他依旧没有抬头看任何人。

    “此事不是推脱责任,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望大人三思。”

    那位府尹大人没有继续说话,他缓缓坐了下去。陆子轩依旧低下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黄通判。正巧,对方也在看他。府中官吏皆知,这位府尹大人最痛恨的就是推卸责任,所以他们在等,在等这位近乎于执拗的顺天府最高长官发话。

    “本府亲自递呈奏疏。”府尹一字一顿的说道,言毕将目光移向堂下。

    “进展如何?”府尹继续问道。

    “属下已向鸿胪寺核查,嫌疑人共有二十七名。京城倭人不多见,属下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

    “嗯。”府尹轻声应道。

    “倭人二十七处住址,必须一次全部彻查,避免风声走漏。望大人下令,谴府兵协助。”

    “嗯。”府尹大人微微思索,眼神之中流露出罕见的犹豫神色,许久他才接着说道:“就按你说的做吧。”说完颓然的坐了下去,他抽过旁边的一张白纸,提笔写了下去,之后郑重的在上面盖了印章,他拿起那张纸递给向陆子轩。说道:“这封文书你拿着。自此全城的顺天府下属卫所,宛平,大兴两县的所有官吏,捕头,皆由有你调遣。”

    言罢绣袍一挥,似乎拜托了一种无形的束缚,他面色沉笃,看向下方,继续说道:“京城的关系错综复杂,你需要一把快刀斩断这些乱麻。”

    杨平吃完三个角黍,才把食盒重新盖上。他对姚禾说道:“很好吃,加了蜜枣,你也尝尝吧。”说完把食盒交给了姚禾。

    姚禾眼睛望着顺天府内,并没有在意杨平说的话。他顺手接过食盒,视线却没从顺天府内移开。杨平笑着又说道:“你认识他这么久了,这点事还需要担心吗?”

    姚禾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太过紧张了,他看看了手中的食盒,缓缓掀开盖子,拿出一个角黍,却没有任何胃口。他拿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吃,把那只角黍放入怀中,不经意之间又瞥了一眼顺天府内。

    五月的天确实有些闷热,晨光大亮之时,就已经溽热难耐。杨平抱着臂膀和姚禾站在一片树荫之下,忽然他轻声“嗯”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指顺天府门口处,姚禾目光随之望去,陆子轩刚刚迈出门槛,二人慌忙迎了上去。

    陆子轩道:“去顺天府武学堂。”

    杨平微微一笑,他明白,陆子轩已经成功说服了顺天府尹,这点他深信不疑。

    陆子轩对姚禾吩咐了几句,就和杨平一起走开了,他们沿着大道一路向南,留下姚禾一人在原地。姚禾见他们渐渐走远,调转马头向北驶去

    他的马晃晃悠悠,但速度不减。走了一阵之后,街旁的阁楼上传来一阵琵琶声,那应该是是从乐坊之中传出来的,姚禾听出来那曲牌是卜算子,词应该是歌女自己填的,隐约之中他听出几句词,‘冷雾山半斜日光,青草露沾裳。’这让他陷入一阵恍惚。

    忽然路旁闪出一个影子,姚禾反应不及,猛扯一下缰绳,马向右斜了半个身子,但还是将那人撞翻在地。姚禾慌忙下马,查看情况。被撞翻在地的是一名破衣烂衫的稚子乞儿,小脸蜡黄饥痩,眼睛鼓胀突出,浑身脏兮兮的。方才他是想过到路边,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马撞翻在地。

    姚禾注意到那乞儿的破碗滚到一旁,慌忙撩袍去捡那个缺口的碗茬。感叹这乞儿的碗仿佛都是这样,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他弯腰把碗递给那名坐在地上的乞丐,对方仿佛注意到他穿的是官服,犹犹豫豫的不敢去接。姚禾把那个破碗放在那名乞丐的旁边,慌忙解开自己的钱袋,袋中有一些铜钱,姚禾摸索一阵,索性将袋中的钱全数倒在右手中,他也不去数,直接放在那个破碗之中。他表达歉意之后,让那名乞丐去医馆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自己还赶时间,无法陪同。正要走时,又觉一丝歉意,他摸索了一会,翻出那只角黍,微笑着递给那名乞儿,乞儿还是不肯接,姚禾拉过他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把角黍放在他的手中,道了声:“端阳安康。”之后便匆匆离去。

    顺天府武学堂位于京城灵椿坊,和顺天府署位于同一个坊内,穿过一条顺天府大街就可到达。武学堂由顺天府武学教授管理,负责培养武学人才。武学教授名叫梁聪,陆子轩和他私交甚好。

    陆子轩和杨平进入武学堂走了一圈,在一位学子的指引下来到了梁聪办公之处。梁聪正在批阅卷宗,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到来,他抬眼看了一下门外,随即又垂下眼帘。等再次抬眼的时候脸上露出欣喜之情,慌忙起身相迎。陆子轩面露喜色,作完揖起身的同时,二人心中同时泛起一句话,好久不见。

    二人初次相见是在顺天府,那时府内公文规定,凡顺天府新任官吏,每日需进武学堂操练,以增强体质。操练持续三个多月,内容也很简单,每日半柱香的马步,半柱香慢跑,其次就是各种兵器的简单使用。起初,所有人都很配合,时间一长,多数官吏不是迟到,就是敷衍。还有的索性就不来了。只有陆子轩,每日都会到,态度也极其诚恳,这点让梁聪印象深刻。

    两人没有寒暄的必要,但是陆子轩还是习惯性的问候了梁聪家中老母的身体,随即便向梁聪简单的说明了情况,顺天府人手不够,想借一些学子,梁聪点头应允,吩咐照办。

    随后梁聪便注意到陆子轩身后那个背着黑色长筒的年轻人,他见那人器宇不凡,于是便问道:“这位是?”

    “哦,忘了向梁兄介绍,这位是杨平,来自天保山庄。”话音刚落,杨平抱拳行礼,道了声:“幸会。”

    梁聪不可思议的看着杨平,兴奋地问道:“阁下可是快抢杨平。”

    “正是在下。”

    这下轮到陆子轩诧异了:“梁兄认识此人?”

    “天保山庄总镖头,快抢杨平,早就听闻杨镖头大名了。”说完哈哈大笑,露出一副兴奋地表情。

    “梁教授过奖了。”

    “难得一见杨镖头真容,听闻杨镖头快抢天下第一,梁某早就想领教了,望请杨镖头不吝赐教,以了平生心愿。”

    听到这里陆子轩意识到杨平的名号非同一般,难怪此前所说京城之内无对手。他虽面无表情,可心中早已思绪万千,他明白梁聪的意思,也了解梁聪武痴的性格,心中暗自盘算,今日有好戏看了。

    “梁教授见谅,今日有要事在身,无法......”

    “无妨。”杨平话说到一半就被陆子轩给打断,此时的杨平有些疑惑地看着陆子轩。同时把目光投向陆子轩的还有梁聪,他也是有些疑惑,不过脸上的欣喜明显更胜一筹。

    “姚禾还未到,此事不急,二位不妨切磋一番。”陆子轩笑着说道。

    杨平再无推辞的言语,他将目光移回,落在梁聪身上:“梁教授惯使枪棒?”

    “可以。”

    不知为何,杨平心头略过一丝挫败感,他听得真切,梁聪说的是‘可以’,可见对方并不精通枪棒,他有些胜之不武,尽管比赛还没开始。

    梁聪快步走向挂满武器的架子上,架子被擦拭的一尘不染,这点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主人的专业。梁聪麻利的从架子上抽出两杆特制的木枪,枪头已被卸下,末端裹扎着白布,这是武学堂用来训练学子对抗的道具,使用时将扎着白布的一端沾上白灰,搏击时先将白灰印上对方身上的为胜者,或者赛毕之时,查数双方身上白灰的点数,点数少的一方为胜者。

    杨平接过木枪,将未缠白布的一端往地上敲了敲,青砖的地面上就发出“当当当”的响声,看来质地还算坚硬,接着杨平将枪轮了一圈,稍稍适应了一下手感,有些轻,不过他也不在意。木枪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缠着白布的一端轻触地面,杨平随即摆出迎战的姿势。

    梁聪稍稍定神,便引枪冲了过来,虚空便刺。梁聪的枪法毒辣狠厉,就像一条毒蛇,又如雨点般密集。杨平只是躲闪,而他那杆木枪缠着白布的一端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一轮较量之后,梁聪收枪转身,贴近杨平近战,那杆枪巧妙地变成了一根棍子,挥的虎虎生风。杨平同样的不着急,他判断棍子落点的同时也注意着梁聪的步伐,所以躲闪的还算轻松。忽然,梁聪稍稍放慢速度,而后忽然加速,杨平判断梁聪落向前方的右脚稍稍停住,又突然变向右方,而那杆原本预测击向头部的棍子也转向攻击他的肋下。杨平暗叫不好,慌忙扯过右手的棍子急忙去挡。

    “啪”的一声脆响,就像比赛开场的锣响,而在杨平看来,这更像结束,因为他明白那杆木枪被迫抬起了。他嘴角上扬,随即目光一凛,抬脚踢了一下木枪着地的一端,交汇的两杆枪瞬间弹开了。杨平顺势挥动长枪,手腕运力,移步,转身,以绝对压倒性的攻势攻击着梁聪。梁聪被迫转为守势,侧身闪躲的同时也不忘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杨平的枪法极为迅速,就像一道闪电,梁聪觉得防守的极为吃力,往后退了几步,最后不得不借助那刚枪来防御,而木枪此时也彻底沦为一杆遮挡敲击的棍子。

    最后让梁聪彻底放弃攻击念头的是杨平迅疾的身段,梁聪意识到在这迅如闪电的攻势之下,即使对方有破绽,自己也无法作出反击。况且杨平的枪法密不透风,根本没有任何破绽。而那杆木枪不知何时起竟挥出破空之声,梁聪曾几度看到了幻影。

    许久之后,梁聪再无力招架,破空之声戛然而止,同时落入眼前的就是杨平木枪缠着白布的枪头。白灰在顿停的枪头之上扬起一片白尘,缓缓散开,落向地面。

    陆子轩看的痴迷,在沉默几个弹指之后才拍手称赞。

    “天下第一快抢,果然名不虚传!”梁聪赞叹道。

    “承让!”杨平将木枪立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梁聪满心欢喜,由衷的赞叹,他知道自己不是杨平的对手,但是能和这等的高手过招已是幸运,此时溢美之词全都涌向嘴边,却不知该从哪一个开始说起。他粗重的喘息了几口,轻轻地摇着脑袋,陷入无尽的回味之中。

    习武之人总是如此,胜负对于初学者来说可能十分看重,但对于梁聪这种武痴,境界已然超脱胜负之外,每一个新招式都会让他如获至宝,况且这次切磋的对象是有着‘天下第一快枪’之称的杨平。

    二人谈论着这次较量之后的心得,姚禾匆匆赶来了,他向众人施礼之后便对陆子轩说道:“附近的捕头和捕快已经集结完毕,共一百三十余人,在武学堂大门处,听候调遣。”

    几人目光短暂的交汇一下,便依次出了房门,陆子轩刚要迈步,就被梁聪拉住,陆子轩回头看向一脸不安的梁聪,示意他有话直说。

    梁聪望向门外,看到杨平和姚禾已经走出房间,这才说道:“我的学生都是精英,他们以后将会在京城乃至各地卫所担任指挥,万不可出什么差池,否则真不好交代。”

    陆子轩笑着说道:“梁兄既然都说了他们是精英,就不要过多担心了,他们一个人抵过十名捕快,再说我安排的工作也没有危险性,今日全当历练。”

    “倭人威胁很大,千万要小心行事。”

    “放心,快走吧,都等着您呢。”陆子轩笑着催促道。

    到达校练场之后,梁聪向学子们介绍了顺天府知事,他故意没加刑房二字,并不是他不知道陆子轩的职位,而是这样含混不清的描述,更能彰显陆子轩的身份。武学堂属顺天府管辖,这样的介绍无形中增加了陆子轩的官职地位。下面黑压压的一群学子无不敬重,他们听到顺天府的时候就已经足够,而后面的职位是什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们齐刷刷的望向那名站在武学教授前方的顺天府知事,期待着这位高级的官吏下达一些更为高级的任务。

    “诸位!”陆子轩清了清嗓子。这让本来就不怎么噪乱的校练场更为安静。陆子轩紧接着拿出那张顺天府尹签发的文件,高高举过头顶。这一动作让学子们更为激动,府尹的大名再一次让他们震惊,目光中全部流出不可思议,他们几乎可以断定,这位顺天府的高级官吏下达的任务是特级机密甚至凶险万分。

    陆子轩收回文件,回身朝着学子们组成的方阵说道:“我听梁教授说过,诸位都是精英,一个能抵得上他们十名捕快,现在他们都在外面,这话我也就敢说了。”

    这些话引起了哄堂大笑,梁聪也跟着笑了几声,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陆子轩等众人笑完,接着又说:“接下来我会安排捕快对住址进行排查,但是我断定肯定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官差走后,嫌疑人会怎么做呢?”陆子轩说道这里并不着急继续,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学子们一眼。

    这个问题并不难,很快便得到了回应:“嫌疑人会在官差走后暗地里派人通风报信。”一个胆大的学子说道,但是声音却不是很大。

    “不错,敲山震虎之后,他们肯定会在暗中有所行动,而你们的任务就是盯住他们,抓住这只狡猾的老虎。”

    紧接着陆子轩把名单分发下去,上面印有具体的地址。陆子轩接着说道:“你们五人或六人一组,可自行组队,共计二十七组,分队完成之后,你们可先行赶往,熟悉一下地形和道路,我稍后会安排官差前往。诸位要穿着便服,切记隐藏自己。”

    一阵嘈杂的分队过后,学子们就以二十七对的序列整齐的排列在校练场内,陆子轩感叹效率的同时,也安排了梁教授讲话,梁聪讲话很短:“注意安全,出发吧。”

    等到学子们全部走后,陆子轩安排了姚禾将武学堂大门外站立的捕头和捕快们请进堂内,集合在校练场。陆子轩紧接着将一砸印着名单的纸张交给一名捕头,吩咐传发下去,接着说道:“各位捕头,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按照名单询问盘查,阵仗要做的大一些,必要的话可以押走一两位进顺天府大牢。倭人生性狡诈,劳烦诸位长官见机行事,切记注意安全。”

    陆子轩说完向各位捕头讲解名单的位置和其他一些必要信息,见众人都没了疑问,于是接着说道:“名单都是按照距离远近排列的,远一些的几坊需要提前出发,务必要争取同一时间进入名单上的位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说完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都是整装待发,便指了指最靠近门口处的几队人马,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队伍按照顺序出发,每隔一刻都有一队人马从武学堂内走出,由捕头带领,前去名单上标记的目的地。不到一个时辰,队伍已经全部抵达二十七处倭人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