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抓捕失败
京城南居贤坊。
清晨，陆子轩从自己的家中醒来，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在家里过夜。昨晚他安顿好穆大勇，让他住进了顺天府大牢，之后便和杨平，姚禾等人分开了。至于野原青川，陆子轩已经还他自由身，此时野原青川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在家中好好的睡了一觉。
妻子李月瑶已经做好了饭菜。陆子轩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坐在餐桌前。
李月瑶见丈夫精神头不算太好，但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愁眉不展，于是猜想近几日案子进展还算顺利，她端上一盘盐渍青瓜，便坐下陪着陆子轩一起吃饭。
“近日案子进展如何？”李月瑶问道。
陆子轩继续喝着粥，故作正经的说道：“爹爹告诫过，食不言，寝不语。你都忘了吗？”
李月瑶见陆子轩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面带微笑，托腮看着陆子轩：“爹爹还说过，你从小就不听话呢。”
陆子轩笑了起来：“知子莫若父嘛，还是我爹懂我。”
“难得见你这样开心。”李月瑶欣慰的说道。
陆子轩突然停下了筷子：“唉，案子进展也还算顺利，只可惜，搭进了三位壮士的性命。”
见丈夫这般自责，李月瑶握向丈夫的手，宽慰道：“三位壮士舍身相助，夫君莫要辜负他们便好。”
陆子轩握住李月瑶的手，一阵摩挲，不禁感慨。妻子总能给予自己最大的宽慰，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财富。他看向妻子，温柔直至。陆子轩讲述了近几日的遭遇，在鬼市的奇妙之旅。
李月瑶静静地听着，仿佛置身其中。
“夫君打算如何继续。”李月瑶听完之后，问向陆子轩。
“准备今日核查京城大小寺庙，找到那个和尚。”陆子轩说道。
“和尚？”
“没错。”
“不是说是一群乞儿吗？”李月瑶不解的问道。
“穆大勇说过，自己是受一位和尚指使，这是目前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听到这里，李月瑶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是承恩寺吗？”
“他不知道。”
“那位僧人法号是什么？”
“也不知，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陆子轩不解的问道。
李月瑶心里一惊，她想到贾老出现的那天，自己去承恩寺求见普哲长老，正好遇到过一大群乞丐在寺门前讨粥喝，还有那个会说话的哑巴和尚，名叫慧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之前李月瑶一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今天看来，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月瑶，你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陆子轩见妻子神情不对，关切的问道。
“子轩，我想起来一件怪事。之前我去过承恩寺，见过一个长老给那些乞儿施粥，那个长老还跟一个乞儿悄悄谈论些什么，后来普哲长老告诉我说，那个长老其实是一个哑巴，不能说话。”
听到这里，陆子轩有些惊讶，忙问：“他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慧清长老，半年前从洛阳过来京城的。普哲长老称其不能说话，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今日看来，他没准和这件案子有关联。”
陆子轩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得尽快去承恩寺一趟了。”陆子轩说完，就朝后院的草棚跑去。
他牵出草棚里的那匹马，这还是自己很长时间以前租赁苏记车马行的那匹马了，这些天陪着他东奔西走，昨夜还和自己的那头驴子共处一个草棚，这么些天未还，不知租金会不会涨。
陆子轩牵出那匹马，兴奋地朝妻子说道：“月瑶，你今日帮了大忙了。”
陆子轩朝顺天府奔去，他来到巡捕房，下达了今日的第一个命令：“召集所有捕吏，围住承恩寺，要快。”随后他在一位捕头的带领下，朝承恩寺奔去。
可能是自己来的太早，姚禾和杨平并未赶到顺天府衙门。他见情况紧急，没时间等待二人，于是寻了一名捕吏安排道：“去寻姚仵作，让他立即赶往承恩寺。”
承恩寺位于南居贤坊，本来离自己的家很近，可是需要召集捕吏，顺天府衙门位处灵椿坊，靠近城北。这样一来一回，陆子轩浪费了不少时间。
沿着顺天府大街，他骑着马飞快的行驶着，而那位捕头则骑着驴子，已经被他甩出好远的距离。陆子轩没时间等他，自顾自的朝承恩寺驶去。
陆子轩很快便来到了承恩寺前，寺前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捕吏门接到命令赶到这里还需一段时间，杨平到达这里可能还要晚一些，陆子轩稍加思索之后，便决定独自进去抓捕。
他先向一名僧人秉明来意，要求会见普哲长老。僧人认识陆子轩，知道他是住持的老友，便引着陆子轩来到普哲长老的禅房。
一见面，陆子轩来不及寒暄，直接索要慧清的住址，他告诉老友，慧清牵扯到一件非常严重的案子。
知道来意之后，普哲长老并未多说，只是问了一句：“确定吗？”
陆子轩郑重的点了点头。
普哲长老吩咐了几位僧人，陪同陆子轩一起。“慧清应该还在煮粥。”长老缓缓说道，无喜无怒，淡定从容。
众人走后，老长老念道一句：“阿弥陀佛。”随后便不再说话。
承恩寺的柴房内，此时正飘着炊烟。陆子轩看了一眼寺外，仍旧没人出现。应该快到了，他心里盘算着。炊烟依旧升起，陆子轩缓缓的来到柴房的门口处，几个僧人早早得到了他的嘱咐，不敢轻举妄动，全部站在陆子轩的身后。
陆子轩趴在门前听了一会，一阵搅锅声从柴房内传出，他定了定神，便冲向柴房内。
“关门！”陆子轩大喊道。说着便冲向柴房内正在执勺的和尚。
和尚被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往后退却。陆子轩连向前跨出两个大步，抄起案桌上的一把菜刀，继续逼近：“顺天府办案，贼人束手！”
和尚双手执勺，很快便退到了窗边：“何故抓我。”和尚喊道。
陆子轩想到对方肯定是想要从窗子逃走，便不再紧逼。
不知对方武力如何，陆子轩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眼看着对方惶恐之至，便断定此人应该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快快束手！”陆子轩继续喊道。也不敢他示意后方的几名小僧去窗外堵截。自己则打算亲自扑倒对方，他向后方的几名僧人施了个眼色，随后便丢弃手中的菜刀，猛地向前扑了过去。
那名和尚被扑倒在地，陆子轩夺了他手中的勺子，将其死死的按在地上。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僧人们的议论：“大人，他不是慧清长老。”
陆子轩一愣，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按在地上的僧人。僧人挣扎着爬起，疑惑地看着陆子轩。
“你不是慧清？”陆子轩问道。
“师傅早就不煮粥了，这些天都是我负责。”僧人显得有些委屈。
陆子轩一阵懊悔，飞快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带我去慧清长老的卧房！”
几名僧人赶紧开门，抢先一步带路。慧清的卧房离柴房不远，拐过一道走廊，一名僧人指着前方说道：“前面那间便是。”
陆子轩推开那位僧人，朝僧人指的那间房跑去。房门紧闭，陆子轩来不及多想，踹门直入，只是房内空无一人，窗户微启。
陆子轩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探头往外望去。窗外是一片不大的空地，左边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右边是院子，都是空无一人。
就这么让他逃了，陆子轩有些不甘心。事发时间不长，陆子轩断定慧清还没走远，应该是听到柴房的动静之后才逃走的。这里位处寺院的中央，离寺院的几处大门都有些距离，逃出寺门是不可能的。他也翻过窗户，朝一边的空地追去。
放眼望去，院子四周空无一人，东边有一处拱门，门外可以看到一位老僧正在扫地。陆子轩朝拱门跑去，他问向老僧：“有没有看到慧清长老？”
老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陆子轩继续朝东边追去，又过了一道门，来到罗汉堂前，堂前的空地非常大，汇聚了很多僧人，不知慧清会不会混在人群之中。无奈之下，陆子轩朝着众人喊道：“慧清长老！”
声音很大，众人纷纷看向这边，双手合十，行了佛礼。陆子轩这才意识到，寺庙之内，不可大声喧哗，否则会视为大不敬，更何况是在罗汉堂前。陆子轩慌忙赔礼，见众人没有异样，这才断定人群里没有慧清长老，他可能早就逃离了这间寺庙。
陆子轩依旧不打算放弃，他从罗汉堂折回，一直从东门找到南门，却始终未见其踪影，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见过慧清长老，更别说抓捕了。
寺庙前，捕吏们陆续赶来，在寺庙前集结，几对人马快速封锁寺庙的几处门，等待命令下达。
陆子轩对几名捕头说道：“诸位辛苦，方才在下心急，贸然行动，让贼人逃脱，这会恐怕已经不在寺里了。”
“大人结论下的为时尚早，我再带人搜查一遍吧。”一位捕头说道。
“且慢。”陆子轩立即制止：“你们知道贼人长什么样吗？”
捕头们纷纷摇头，陆子轩继续说道：“先进寺内拜见住持，让主持提供贼人的画像，另外，行事小心，切莫打扰其它。”
交代完事宜，陆子轩大致估算了一下时辰，从先前的抓捕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陆子轩一阵懊恼，后悔自己太过心急。无奈之下，陆子轩回到了慧清长老的卧房，查询留下来的有用信息。慧清的房间很整洁，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房间不大，放着一张床和一个矮桌，床上一个枕头，一张草席。桌子上摆着一个紫砂茶壶和两个杯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陆子轩翻找了好大一会儿，并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地板很干净，床下有个不大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个锦袋，还有几件僧袍，袋子内有五锭银鋌，每铤大约五十两，都是新银。
房间的西南角有一个铜盆，盆里有些灰，是燃烧后的纸张留下来的，陆子轩将眼睛贴的很近，想看清楚上面是什么内容。里面有厚厚的一摞灰烬，看来是很多张纸一起烧的，只可惜上面的字迹很细，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内容。陆子轩将手掌放到铜盆的外面，是凉的，看来这是很久之前烧的了。
陆子轩找了一根柱香，轻轻拨弄铜盆里的灰烬，忽然他发现里面有一块没有完全燃烧的纸，那是灰烬最中间的位置，很小。他拨开周围的纸灰，仔细观看起来。上面用着极为细密的线条勾勒，还标注了数字，陆子轩猜测这应该是建筑的草图，只是不知慧清用来干什么的。
陆子轩趴在地上，敲击着木地板，试图找出隐藏在地板下的隔层，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时，姚禾与杨平已经赶来，二人很快来到了慧清的卧房，自责的说道：“抱歉，陆大人，来晚了。”
陆子轩看着二人，点头示意没事，不过内心的愧疚却无法掩盖，他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他已经逃走了。”陆子轩说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杨平说完，看着房间内，很快目标便落在了房门之后的那个铜火盆上。
“现在可是盛夏，这火盆出现的时节太不正常了。”
“这是他燃烧情报用的。”陆子轩解释道。
听到这里，杨平便俯身查看。陆子轩也跟着蹲了下去。
“这是他燃烧的纸张，不知道是什么内容。”陆子轩指着那片没有完全燃烧的纸片说道。
“这好像是房屋建造的图纸。”
“或许是吧。”
“有没有其他发现？”杨平继续问道。
陆子轩看了看房间，失望的摇了摇头。
“事不宜迟，赶紧去追。”杨平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陆子轩紧随其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我们得想一想他会逃去哪里？”
“这里离朝阳门不远，他会不会选择出城？”杨平指了指东方，那是朝阳门所在的位置。
陆子轩摇了摇头：“他的目的还未达成，应该不会就此罢手，出城应该不会。”
“那他会选择去哪？”杨平问道。
“南城。”姚禾说完指了指南方：“南城寺庙众多，水月寺，延福寺，证因寺，隆福寺，都在城南，一个和尚能逃到哪里？”
“这么多寺庙，总不能一个一个盘查吧。”杨平说道。
“让捕吏们大规模搜捕，我们去寺庙查看。”陆子轩安排道。
五月的风从东面吹来，夹杂着热浪，让人昏昏欲睡。户部的小吏们此时都窝在厅里，自己的案桌之前，漫无目的翻阅着资料。与其说是整理资料，倒不如说是在混日子。而且他们混的理所应当，这里是这样，其他司部也是如此。
外面四起的蝉鸣，或许是午睡最好的音律，让所有人都精神不振，本来舒服的状态可以一直持续到放衙，可这一切都被打破，只因一个人的到来。
颜冉正在户部，查询着资料。这是小吏们早就得到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锦衣卫不简单，会把他们给折腾死。前些时日他可没少来，每一次都搞得人心惶惶。
户部的工作本来就不好做，信息繁琐而又枯燥，似乎永远都有着整理不完的数据。目前本就是夏收时节，单单赋税的报表就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可偏偏这个时候，锦衣卫找上门来，直言户部工作纰漏，要知道他们可是锦衣卫。如同瘟神一般的存在。
主事柳文先早已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而这一切的转变，是从户部典吏房子敬被杀开始的。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柳文先就知道，户部肯定是出了问题了。但是奇怪的是，锦衣卫却对此时只字不提，似乎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这让柳文先有些诧异。
颜冉还在翻找着资料，将有用的全部抽出来，放在自己的怀中抱着，不知不觉中，资料已经摞的很高了。
“将这些东西全部核算一下。”颜冉以一种十分客气的语气对柳文先说道。
柳文先慌忙接过，转交小吏送去厅内核算。厅里的文吏们见状，纷纷坐直了身子，接过分发下来的资料，整齐的放在案桌之上。桌子上早已清空，留足了位置，小吏们看过资料，选了一杆得心应手的笔，又抽出一把算筹，噼里啪啦的拨弄起来，响声此起彼伏。
“怎么样，查出来少了什么资料了吗？”颜冉问向柳文先。
“紧些时日一直在核查，目前只发现少了一本资料。”柳文先说道。
颜冉缓缓点头，他知道，少的那本资料现在在自己手上。这么看来，凶手还真没从这里偷走过什么。不过那个房子敬若是真有那么神，能将所有的信息记在脑子里，那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已经死了，贼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我部典吏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异常，有架资料架子上的资料，日期全是乱的，但是却无丢失。”
“什么时候发现的。”颜冉问道。
“房典吏遇害的前一天。”
颜冉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他那是在向你们暗示些什么。”他将罪责全部推了出去，‘你们’二字一出，自己的过失便全然不顾了，即使当日是自己审问的房子敬。
“那架资料架子上什么内容？”颜冉接着问道。
“漕运事宜。”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们肯定是奔着漕运去的，而且一定已经做好了手脚。这个计划就是‘水’，就像房子敬临死之前写下的那样。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房子敬作出的这一系列暗示行为，说明他是被胁迫的，当然这也仅仅是颜冉认为的，但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也就不在乎了。
“温总旗呢？”颜冉突然问道。
“在厅里，检查核算呢，需要将他叫过来吗？”柳文先请示道。
“不用了。”颜冉摇了摇头：“多谢柳主事。”颜冉继续说道，他看着一摞资料，便不再说话。
柳文先有些不解，明明户部出现了叛徒，而且是人赃俱获，为何他们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锦衣卫会以此要挟，但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呢，这个他还真的不明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件案子可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户部担不了，也担不起。
算筹的拨弄声渐渐变得不那么密集，大厅里的文吏们陆续核算好了数据，纷纷放下手中的比，举手示意完毕，温良挨个收取他们手中的纸张，整理整齐，送给颜冉过目。
其实核算的内容不算复杂，将漕运的粮食数目作出整理，按天来计算，然后将数据和去年的做对比，差异一下就能看的出来。
在严密的对比之下，颜冉果然查出了破绽。去年的漕运重量每天都不一样，差别比较大。但是今年的数目就有很大的问题，重量差别不大，而且每天的重量比去年少了很多，足足两千石。也就说明有人在刻意控制着数量。
“柳主事请看。”颜冉指着这些数据说道。
柳文先是户部主事，对这些数据异常敏感，他匆匆看过一眼，便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有人暗中操纵。”柳文先惊讶的说道。
“没错，柳主事，麻烦查出那个人是谁。”颜冉说道。
就在这时，一位锦衣卫匆匆赶来，见到颜冉之后，立即递上一封信笺：“顺天府得到的急报。”
颜冉立即打开信笺，上面写着有贼人被抓，名叫穆大勇，行动成为‘土’。颜冉在看到主理此案的是陆子轩时，会心的笑了。
清晨，陆子轩从自己的家中醒来，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在家里过夜。昨晚他安顿好穆大勇，让他住进了顺天府大牢，之后便和杨平，姚禾等人分开了。至于野原青川，陆子轩已经还他自由身，此时野原青川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在家中好好的睡了一觉。
妻子李月瑶已经做好了饭菜。陆子轩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坐在餐桌前。
李月瑶见丈夫精神头不算太好，但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愁眉不展，于是猜想近几日案子进展还算顺利，她端上一盘盐渍青瓜，便坐下陪着陆子轩一起吃饭。
“近日案子进展如何？”李月瑶问道。
陆子轩继续喝着粥，故作正经的说道：“爹爹告诫过，食不言，寝不语。你都忘了吗？”
李月瑶见陆子轩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面带微笑，托腮看着陆子轩：“爹爹还说过，你从小就不听话呢。”
陆子轩笑了起来：“知子莫若父嘛，还是我爹懂我。”
“难得见你这样开心。”李月瑶欣慰的说道。
陆子轩突然停下了筷子：“唉，案子进展也还算顺利，只可惜，搭进了三位壮士的性命。”
见丈夫这般自责，李月瑶握向丈夫的手，宽慰道：“三位壮士舍身相助，夫君莫要辜负他们便好。”
陆子轩握住李月瑶的手，一阵摩挲，不禁感慨。妻子总能给予自己最大的宽慰，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财富。他看向妻子，温柔直至。陆子轩讲述了近几日的遭遇，在鬼市的奇妙之旅。
李月瑶静静地听着，仿佛置身其中。
“夫君打算如何继续。”李月瑶听完之后，问向陆子轩。
“准备今日核查京城大小寺庙，找到那个和尚。”陆子轩说道。
“和尚？”
“没错。”
“不是说是一群乞儿吗？”李月瑶不解的问道。
“穆大勇说过，自己是受一位和尚指使，这是目前最有价值的情报了。”
听到这里，李月瑶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是承恩寺吗？”
“他不知道。”
“那位僧人法号是什么？”
“也不知，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陆子轩不解的问道。
李月瑶心里一惊，她想到贾老出现的那天，自己去承恩寺求见普哲长老，正好遇到过一大群乞丐在寺门前讨粥喝，还有那个会说话的哑巴和尚，名叫慧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之前李月瑶一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今天看来，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月瑶，你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陆子轩见妻子神情不对，关切的问道。
“子轩，我想起来一件怪事。之前我去过承恩寺，见过一个长老给那些乞儿施粥，那个长老还跟一个乞儿悄悄谈论些什么，后来普哲长老告诉我说，那个长老其实是一个哑巴，不能说话。”
听到这里，陆子轩有些惊讶，忙问：“他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慧清长老，半年前从洛阳过来京城的。普哲长老称其不能说话，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今日看来，他没准和这件案子有关联。”
陆子轩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得尽快去承恩寺一趟了。”陆子轩说完，就朝后院的草棚跑去。
他牵出草棚里的那匹马，这还是自己很长时间以前租赁苏记车马行的那匹马了，这些天陪着他东奔西走，昨夜还和自己的那头驴子共处一个草棚，这么些天未还，不知租金会不会涨。
陆子轩牵出那匹马，兴奋地朝妻子说道：“月瑶，你今日帮了大忙了。”
陆子轩朝顺天府奔去，他来到巡捕房，下达了今日的第一个命令：“召集所有捕吏，围住承恩寺，要快。”随后他在一位捕头的带领下，朝承恩寺奔去。
可能是自己来的太早，姚禾和杨平并未赶到顺天府衙门。他见情况紧急，没时间等待二人，于是寻了一名捕吏安排道：“去寻姚仵作，让他立即赶往承恩寺。”
承恩寺位于南居贤坊，本来离自己的家很近，可是需要召集捕吏，顺天府衙门位处灵椿坊，靠近城北。这样一来一回，陆子轩浪费了不少时间。
沿着顺天府大街，他骑着马飞快的行驶着，而那位捕头则骑着驴子，已经被他甩出好远的距离。陆子轩没时间等他，自顾自的朝承恩寺驶去。
陆子轩很快便来到了承恩寺前，寺前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捕吏门接到命令赶到这里还需一段时间，杨平到达这里可能还要晚一些，陆子轩稍加思索之后，便决定独自进去抓捕。
他先向一名僧人秉明来意，要求会见普哲长老。僧人认识陆子轩，知道他是住持的老友，便引着陆子轩来到普哲长老的禅房。
一见面，陆子轩来不及寒暄，直接索要慧清的住址，他告诉老友，慧清牵扯到一件非常严重的案子。
知道来意之后，普哲长老并未多说，只是问了一句：“确定吗？”
陆子轩郑重的点了点头。
普哲长老吩咐了几位僧人，陪同陆子轩一起。“慧清应该还在煮粥。”长老缓缓说道，无喜无怒，淡定从容。
众人走后，老长老念道一句：“阿弥陀佛。”随后便不再说话。
承恩寺的柴房内，此时正飘着炊烟。陆子轩看了一眼寺外，仍旧没人出现。应该快到了，他心里盘算着。炊烟依旧升起，陆子轩缓缓的来到柴房的门口处，几个僧人早早得到了他的嘱咐，不敢轻举妄动，全部站在陆子轩的身后。
陆子轩趴在门前听了一会，一阵搅锅声从柴房内传出，他定了定神，便冲向柴房内。
“关门！”陆子轩大喊道。说着便冲向柴房内正在执勺的和尚。
和尚被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往后退却。陆子轩连向前跨出两个大步，抄起案桌上的一把菜刀，继续逼近：“顺天府办案，贼人束手！”
和尚双手执勺，很快便退到了窗边：“何故抓我。”和尚喊道。
陆子轩想到对方肯定是想要从窗子逃走，便不再紧逼。
不知对方武力如何，陆子轩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眼看着对方惶恐之至，便断定此人应该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快快束手！”陆子轩继续喊道。也不敢他示意后方的几名小僧去窗外堵截。自己则打算亲自扑倒对方，他向后方的几名僧人施了个眼色，随后便丢弃手中的菜刀，猛地向前扑了过去。
那名和尚被扑倒在地，陆子轩夺了他手中的勺子，将其死死的按在地上。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僧人们的议论：“大人，他不是慧清长老。”
陆子轩一愣，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按在地上的僧人。僧人挣扎着爬起，疑惑地看着陆子轩。
“你不是慧清？”陆子轩问道。
“师傅早就不煮粥了，这些天都是我负责。”僧人显得有些委屈。
陆子轩一阵懊悔，飞快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带我去慧清长老的卧房！”
几名僧人赶紧开门，抢先一步带路。慧清的卧房离柴房不远，拐过一道走廊，一名僧人指着前方说道：“前面那间便是。”
陆子轩推开那位僧人，朝僧人指的那间房跑去。房门紧闭，陆子轩来不及多想，踹门直入，只是房内空无一人，窗户微启。
陆子轩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探头往外望去。窗外是一片不大的空地，左边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右边是院子，都是空无一人。
就这么让他逃了，陆子轩有些不甘心。事发时间不长，陆子轩断定慧清还没走远，应该是听到柴房的动静之后才逃走的。这里位处寺院的中央，离寺院的几处大门都有些距离，逃出寺门是不可能的。他也翻过窗户，朝一边的空地追去。
放眼望去，院子四周空无一人，东边有一处拱门，门外可以看到一位老僧正在扫地。陆子轩朝拱门跑去，他问向老僧：“有没有看到慧清长老？”
老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陆子轩继续朝东边追去，又过了一道门，来到罗汉堂前，堂前的空地非常大，汇聚了很多僧人，不知慧清会不会混在人群之中。无奈之下，陆子轩朝着众人喊道：“慧清长老！”
声音很大，众人纷纷看向这边，双手合十，行了佛礼。陆子轩这才意识到，寺庙之内，不可大声喧哗，否则会视为大不敬，更何况是在罗汉堂前。陆子轩慌忙赔礼，见众人没有异样，这才断定人群里没有慧清长老，他可能早就逃离了这间寺庙。
陆子轩依旧不打算放弃，他从罗汉堂折回，一直从东门找到南门，却始终未见其踪影，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见过慧清长老，更别说抓捕了。
寺庙前，捕吏们陆续赶来，在寺庙前集结，几对人马快速封锁寺庙的几处门，等待命令下达。
陆子轩对几名捕头说道：“诸位辛苦，方才在下心急，贸然行动，让贼人逃脱，这会恐怕已经不在寺里了。”
“大人结论下的为时尚早，我再带人搜查一遍吧。”一位捕头说道。
“且慢。”陆子轩立即制止：“你们知道贼人长什么样吗？”
捕头们纷纷摇头，陆子轩继续说道：“先进寺内拜见住持，让主持提供贼人的画像，另外，行事小心，切莫打扰其它。”
交代完事宜，陆子轩大致估算了一下时辰，从先前的抓捕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陆子轩一阵懊恼，后悔自己太过心急。无奈之下，陆子轩回到了慧清长老的卧房，查询留下来的有用信息。慧清的房间很整洁，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房间不大，放着一张床和一个矮桌，床上一个枕头，一张草席。桌子上摆着一个紫砂茶壶和两个杯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陆子轩翻找了好大一会儿，并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地板很干净，床下有个不大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个锦袋，还有几件僧袍，袋子内有五锭银鋌，每铤大约五十两，都是新银。
房间的西南角有一个铜盆，盆里有些灰，是燃烧后的纸张留下来的，陆子轩将眼睛贴的很近，想看清楚上面是什么内容。里面有厚厚的一摞灰烬，看来是很多张纸一起烧的，只可惜上面的字迹很细，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内容。陆子轩将手掌放到铜盆的外面，是凉的，看来这是很久之前烧的了。
陆子轩找了一根柱香，轻轻拨弄铜盆里的灰烬，忽然他发现里面有一块没有完全燃烧的纸，那是灰烬最中间的位置，很小。他拨开周围的纸灰，仔细观看起来。上面用着极为细密的线条勾勒，还标注了数字，陆子轩猜测这应该是建筑的草图，只是不知慧清用来干什么的。
陆子轩趴在地上，敲击着木地板，试图找出隐藏在地板下的隔层，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
这时，姚禾与杨平已经赶来，二人很快来到了慧清的卧房，自责的说道：“抱歉，陆大人，来晚了。”
陆子轩看着二人，点头示意没事，不过内心的愧疚却无法掩盖，他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他已经逃走了。”陆子轩说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杨平说完，看着房间内，很快目标便落在了房门之后的那个铜火盆上。
“现在可是盛夏，这火盆出现的时节太不正常了。”
“这是他燃烧情报用的。”陆子轩解释道。
听到这里，杨平便俯身查看。陆子轩也跟着蹲了下去。
“这是他燃烧的纸张，不知道是什么内容。”陆子轩指着那片没有完全燃烧的纸片说道。
“这好像是房屋建造的图纸。”
“或许是吧。”
“有没有其他发现？”杨平继续问道。
陆子轩看了看房间，失望的摇了摇头。
“事不宜迟，赶紧去追。”杨平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陆子轩紧随其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我们得想一想他会逃去哪里？”
“这里离朝阳门不远，他会不会选择出城？”杨平指了指东方，那是朝阳门所在的位置。
陆子轩摇了摇头：“他的目的还未达成，应该不会就此罢手，出城应该不会。”
“那他会选择去哪？”杨平问道。
“南城。”姚禾说完指了指南方：“南城寺庙众多，水月寺，延福寺，证因寺，隆福寺，都在城南，一个和尚能逃到哪里？”
“这么多寺庙，总不能一个一个盘查吧。”杨平说道。
“让捕吏们大规模搜捕，我们去寺庙查看。”陆子轩安排道。
五月的风从东面吹来，夹杂着热浪，让人昏昏欲睡。户部的小吏们此时都窝在厅里，自己的案桌之前，漫无目的翻阅着资料。与其说是整理资料，倒不如说是在混日子。而且他们混的理所应当，这里是这样，其他司部也是如此。
外面四起的蝉鸣，或许是午睡最好的音律，让所有人都精神不振，本来舒服的状态可以一直持续到放衙，可这一切都被打破，只因一个人的到来。
颜冉正在户部，查询着资料。这是小吏们早就得到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锦衣卫不简单，会把他们给折腾死。前些时日他可没少来，每一次都搞得人心惶惶。
户部的工作本来就不好做，信息繁琐而又枯燥，似乎永远都有着整理不完的数据。目前本就是夏收时节，单单赋税的报表就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可偏偏这个时候，锦衣卫找上门来，直言户部工作纰漏，要知道他们可是锦衣卫。如同瘟神一般的存在。
主事柳文先早已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而这一切的转变，是从户部典吏房子敬被杀开始的。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柳文先就知道，户部肯定是出了问题了。但是奇怪的是，锦衣卫却对此时只字不提，似乎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这让柳文先有些诧异。
颜冉还在翻找着资料，将有用的全部抽出来，放在自己的怀中抱着，不知不觉中，资料已经摞的很高了。
“将这些东西全部核算一下。”颜冉以一种十分客气的语气对柳文先说道。
柳文先慌忙接过，转交小吏送去厅内核算。厅里的文吏们见状，纷纷坐直了身子，接过分发下来的资料，整齐的放在案桌之上。桌子上早已清空，留足了位置，小吏们看过资料，选了一杆得心应手的笔，又抽出一把算筹，噼里啪啦的拨弄起来，响声此起彼伏。
“怎么样，查出来少了什么资料了吗？”颜冉问向柳文先。
“紧些时日一直在核查，目前只发现少了一本资料。”柳文先说道。
颜冉缓缓点头，他知道，少的那本资料现在在自己手上。这么看来，凶手还真没从这里偷走过什么。不过那个房子敬若是真有那么神，能将所有的信息记在脑子里，那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已经死了，贼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我部典吏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异常，有架资料架子上的资料，日期全是乱的，但是却无丢失。”
“什么时候发现的。”颜冉问道。
“房典吏遇害的前一天。”
颜冉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他那是在向你们暗示些什么。”他将罪责全部推了出去，‘你们’二字一出，自己的过失便全然不顾了，即使当日是自己审问的房子敬。
“那架资料架子上什么内容？”颜冉接着问道。
“漕运事宜。”
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们肯定是奔着漕运去的，而且一定已经做好了手脚。这个计划就是‘水’，就像房子敬临死之前写下的那样。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房子敬作出的这一系列暗示行为，说明他是被胁迫的，当然这也仅仅是颜冉认为的，但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也就不在乎了。
“温总旗呢？”颜冉突然问道。
“在厅里，检查核算呢，需要将他叫过来吗？”柳文先请示道。
“不用了。”颜冉摇了摇头：“多谢柳主事。”颜冉继续说道，他看着一摞资料，便不再说话。
柳文先有些不解，明明户部出现了叛徒，而且是人赃俱获，为何他们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锦衣卫会以此要挟，但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呢，这个他还真的不明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件案子可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户部担不了，也担不起。
算筹的拨弄声渐渐变得不那么密集，大厅里的文吏们陆续核算好了数据，纷纷放下手中的比，举手示意完毕，温良挨个收取他们手中的纸张，整理整齐，送给颜冉过目。
其实核算的内容不算复杂，将漕运的粮食数目作出整理，按天来计算，然后将数据和去年的做对比，差异一下就能看的出来。
在严密的对比之下，颜冉果然查出了破绽。去年的漕运重量每天都不一样，差别比较大。但是今年的数目就有很大的问题，重量差别不大，而且每天的重量比去年少了很多，足足两千石。也就说明有人在刻意控制着数量。
“柳主事请看。”颜冉指着这些数据说道。
柳文先是户部主事，对这些数据异常敏感，他匆匆看过一眼，便明白了一切。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有人暗中操纵。”柳文先惊讶的说道。
“没错，柳主事，麻烦查出那个人是谁。”颜冉说道。
就在这时，一位锦衣卫匆匆赶来，见到颜冉之后，立即递上一封信笺：“顺天府得到的急报。”
颜冉立即打开信笺，上面写着有贼人被抓，名叫穆大勇，行动成为‘土’。颜冉在看到主理此案的是陆子轩时，会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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