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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元面馆(二)

    “呃啊……”

    李葱莲对着陈兰秋打了个饱嗝,二人都笑了。能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大口吃下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李葱莲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于此更值得高兴。

    额头上发出了汗,鼻孔里鼻涕流了出来,用纸巾一擦,一擤,浑身都通畅。

    吃完,李葱莲乖乖地拿起两个碗,给老板送了回去。这是一项不成文的规矩,从来没有人来教导这里的食客要去行动。

    只是,有一天,有了第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举动过后,一传十,十传百,相互观察学习,沿袭了下来。

    不过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差事,老板粗鄙,若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是照样的吹胡子瞪眼,怕是厨房里的苍蝇被他逮到都要啐上一口。

    还好,今天三元面馆的老板心情不错,在柜台后面翘着二郎腿听收音机。李葱莲把碗放在了出餐口,等不了一会儿,一只手便会从其中探出来给碗收走。

    回到座位,李葱莲给予了陈兰秋一个微笑。

    “吃得很好,谢谢秋姐了。”

    兴许是工厂里面姓陈的女工太多,李葱莲都没听见过有人在青白蓝电子厂里面喊陈姐。

    “一碗面而已。”

    “看起来,你儿子还没到。”

    “在等一会吧。”

    李葱莲回来之后便坐在了陈兰秋身边,她们都是不怎么爱看手机的人,尤其是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

    陈兰秋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了假,逮到机会,年纪不小的妇人都喜欢和别人扯点家常。

    “葱莲,你老家哪里的?”

    “天市。”

    回答完,李葱莲瞅了一眼陈兰秋,后者一双眼盯着她,似乎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或者说,是不完整。

    “天市沙河的。”

    “这样啊。”陈兰秋点了点头,“看来我们还算半个老乡。”

    紧接着,她甩出一个和沙河相邻的区域名,二者相视一笑,大喜过望的模样。

    这样的事情也不算罕见,毕竟天市距离新都最近,天市里很多出来上学,谋求发展的人都会把自己的第一站选在新都。

    在新都,遇到天市内老乡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看你这样子,刚满二十岁?”

    李葱莲一愣,旋即拍了拍陈兰秋的手背,说到:“秋姐看的真准,都可以去给别人算命了。”

    “哎……我是劳苦命,不像你,耳垂大,将来有福气。”

    “真的吗?”李葱莲脸红了,她从来没听见这种说法,低下头去,靠墙角躲起来,抽回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了。

    “找没找男朋友?”

    “没找……”李葱莲支支吾吾,心想:怕是再多问几句,自己的家底都要给报出去。

    “这女孩子啊,最怕的就是遇人不淑。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是如此,可不能乱听,不求攀个高枝,但最起码得找个安稳过日子的好人家……”

    一言一语,在李葱莲听来都颇为有理,只可惜,这些都是八字还没个一撇的事,听一听,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这些话蕴含道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些陈词滥调。李葱莲劳碌一天,实在是困乏得不行,陈兰秋再念念叨叨,她恐怕要当场睡过去。

    幸好,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将李葱莲救下来。陈兰秋的手机响铃了。

    陈兰秋侧过身子,起身,走到面馆门口去接电话。李葱莲若无其事地打量了一圈。

    面馆里面,尽是一些底层劳动人民,有和他一起的电子厂员工,有就住在附近的孤寡老头,还有一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施工队伍,看起来是刚给别人装修完,身上的白点子多多的,很扎眼。

    在这一群人当中,李葱莲发现了刚才那位点素面加萝卜和卤干子的帅小伙。

    吃过饭,李葱莲觉得自己的脑子这时候比吃面条时好用太多,看了那人一眼,脑瓜子飞快地一转,把他给认了出来。

    刚才在面条的吸引和秋姐的干扰下,李葱莲没认出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伙子,或许她应该叫他大哥哥。

    可是,现在,李葱莲心说:“这人不是赵醉鱼,还能是谁?”

    那天,新都火车站,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帮他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不然,李葱莲都不知道该怎么把散落的棉絮一路拖拽来厂里面。

    心里这么想着,李葱莲决定给赵醉鱼一点报偿。

    眼前的男人穿着满是白油漆点子的工服,制式也和在新都火车站做搬运工的服装不一样,不过,有一点是不能改变,如陈兰秋所说的那般。

    赵醉鱼很有英气,这是让他在此间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原因。而这抹英气并不来自于他的五官,是眉眼,那是一双有深度的双眸。

    “喂!怎么看那小伙子看的又痴了?”

    “没有,没有……”

    李葱莲慌乱地狡辩,却无法掩饰她明显的心口不一。

    “我出去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寝室。”

    见陈兰秋没有再为难自己,李葱莲松了一口气,目送比她大十来岁的秋姐走出去,看她,坐上了一辆面包车。

    看那车的样子,李葱莲猜测是五菱宏光。这辆经久不衰,名声传遍五洲四海的神车,可谓是家喻户晓,人尽熟悉,人尽皆知。

    偷偷地往外面远远地瞄去,李葱莲确定:陈兰秋绝对再管不到自己。起身,来到三元面馆结算的柜台前,李葱莲敲了敲桌子。

    “咋啦!”老板很不满意地抬起头,这小姑娘打扰到他老人家听收音机里面的戏曲,他很生气。

    “老板,帮我送一瓶橙汁到那边的桌子上。”

    “哼!自己去送!”老板偏过头去,从柜台中档摸出来一盒烟,忿忿不平地叼在嘴里面,点燃。

    见此情状,李葱莲认怂。她怕把这位大神给真的惹恼了,对方连烟雾带烟灰和口水啐她一脸。

    “老板,我把钱给您扫在这里了。”李葱莲怯生生地留下一句话,去冰柜里拿橙汁了。

    老板头也没抬,把左腿往身前的板凳上面一横,用左手舒舒服服地抠自己长满黑色腿毛的小腿,右脚不停抖动,跟随戏曲里头的每一句咿咿呀呀。

    对于李葱莲,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又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弹走烟灰。

    对于这样的老板,李葱莲只能为他庆幸现在打黑除恶管得严,不然落到黑帮手里,指不得要他老人家一条大腿。

    在三元面馆被老板以恶劣态度对待过的顾客,心中所想,和李葱莲大差不差——

    “咚~”一个黄澄澄的玻璃瓶突兀地出现在赵醉鱼的眼睛当中。

    “这是……”

    “我……我请你的。”李葱莲羞答答地不敢用正眼看赵醉鱼,身子倒是很老实地坐在男人对面,一动不动,似一座木雕。

    眯起眼睛,赵醉鱼狡黠地看着李葱莲,停下正挑起面条的右手,伸出左手,把饮料瓶拿起来打量了两眼。

    “原因?”

    “那天……那天你在火车站帮过我,我应该没认错。”李葱莲没叫出“赵醉鱼”三个字,讲真,其实他也不太确定对方的身份。

    要是对方只是恰好和赵醉鱼很像,不是本人,那李葱莲可就出丑大发了。

    “这样啊……”赵醉鱼慢慢地放下瓶子,没有推回给李葱莲,吃了一口面条,下咽,才又开口。

    “火车站——咕噜——火车站里面那份工作我已经辞掉了。”说完,赵醉鱼笑了笑,继续吃面条。

    “你还记得我吗?”李葱莲的语气很急迫,她想要一个答案。

    眼见着对方开始思索,慢吞吞的,李葱莲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住,然后高悬半空,心脏下面还缀了一块大石,不停地把她往下拖拽。

    又是几口面条的时间,赵醉鱼终于在李葱莲的满心期待中开口。

    “不记得了。”

    失望,同时,李葱莲面子快要挂不住了,脖子和耳朵根都在不自觉当中变得通红。

    “谢谢你,这让我觉得之前的工作还算有意义。”

    闻言后的李葱莲看向赵醉鱼,后者,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笑容满面,阳光开朗。

    就和……就和那天的笑声一模一样,如果当时李葱莲能看见赵醉鱼的脸,一定也是这个样子。

    “啵~”赵醉鱼取下墙上悬挂的瓶盖起子给橙汁打开,当着李葱莲的面喝下一大口,随即笑着说:“啊——谢谢你!”

    “不……不用谢……”

    李葱莲干笑两声,匆忙地起身离开,回到刚才自己呆的桌子上,低下头,不敢去看赵醉鱼。

    瞧见一个如此作态的姑娘,赵醉鱼只是笑笑,心说:“这人,有点意思。”

    又过了五分钟。

    “走吧……”陈兰秋拍了拍李葱莲的肩膀,后者被吓了一跳。

    “傻丫头,又在想什么呢?”陈兰秋揪了揪李葱莲不争气的红通通的耳垂和下颌肉,“人家都已经走啦!”

    “没有……没有……”

    此时此刻的李葱莲就差从头顶上冒出白色的蒸汽,丝毫没有察觉从门外回来的陈兰秋,那积蓄在眉眼当中的浓浓哀愁。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李葱莲和陈兰秋都没再来三元面馆。后者是又投身于繁忙的工作,而前者,是害怕再撞见赵醉鱼。

    在青白蓝电子厂里面,人人都像一个小透明,就是在同一个寝室里,也有被孤立的那一边,被孤立的人像是不存在一般,谁也不正眼瞧她。

    很遗憾,李葱莲就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偌大的一块地盘,几千名员工,和李葱莲相识相互熟知的只有两人:陈兰秋与郑红花。

    她们都很忙。

    陈兰秋是李葱莲看得见的忙碌,她睡得比李葱莲晚,起得比李葱莲早,如果不是她们两人的工位相邻,李葱莲怕是一天到晚都看不见陈兰秋。

    而郑红花是那一种看不见的忙碌。她是青白蓝电子厂老板的女儿,是这里的“大小姐”,一大帮人都尊敬她,巴结她。

    在李葱莲不知天高地厚的臆测当中,这么一个“大人物”就应当是日理万机,用自己更强大的能力去做那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个有手机的时代,友情的缺失很容易就能够被声光色电所取代,李葱莲会体验孤独,那往往是在关灯以后。

    李葱莲不会在关灯以后再看手机,这样做的话,她会感受到眼睛刺痛。

    在那些关了灯,又余有一定精神的夜晚,李葱莲总会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被子里,想一想来到新都之后所发生的趣事。

    她对新都这样一座烟柳繁华的大都市仍有着无穷的兴趣,虽然这种体会容易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消散,但不是现在,这个才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