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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败家子(下)

    “幼麟,这本来是你们隐仙派内部的家事,我作为外人,怎么开口都不妥。说即是错,说多了,大错特错。但你也讲了,两杯酒的份量在前,我再扭捏作态,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

    “依我看,想要彻底解了心瘾,必须先按下心渴,以退为进,应时而动,自然就能坐上那位置?”

    沈辅舟有些期待的道:“怎么个按下心渴除去心瘾的方便法?”

    我捡了块西瓜塞进嘴里,淡淡道:“你是柳剑修的亲传弟子,隐仙派未来的栋梁,肯定有着过人天赋,一心向道长生的赤诚与坚毅。但宗门的长老不了解你,也看不到这些。本质上说,那些老顽固不会关心谁来做慧剑门宗主,而是在乎隐仙派利益的最大化。这里面还有把双刃剑——修为,对你是障碍,对两位高道也是障碍。”

    “他们一把年纪,现在的修为肯定远胜于你,做一宗之主可以服众,但也正因为一把年纪,往后修为很难再有精进。而你现在还很年轻,是隐仙派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启明星,他们修为落后于你是迟早的事,所以宗主之位由他二位中的谁来坐,往后究竟能给隐仙派带来多少实在好处,会不会对你的成长带来不利影响,就很值得老顽固们考量了。”

    “退一步,让他俩去争,去消耗隐仙派内部的能量,把局势搅动起来,更乱起来。当两败俱伤之时,门派利益受损之际,你只需用点手段,证明你的潜力,是隐仙派值得投资回报对象,那些老顽固们自然会齐心挺你,你才有可能真正坐稳宗主位置。”

    “要不然,你现在急得粉墨登场,那可就是枪打出头鸟了,必受两位师伯的联合打压,成为这场风波的第一个牺牲品,哪怕你现在侥幸当了宗主,被他们赶下台,一样是迟早的事。”

    沈辅舟点点头:“他们俩要是不

    争,不内斗,不内耗呢?”

    “哈哈哈…”

    “幼麟,你可真是喝醉了…他们如果不争,你早是慧剑门宗主了,我俩还在这里唠什么?!”我不由哈哈大笑道。

    沈辅舟笑了笑,沉吟片刻道:“怎么说两位师伯也是清净高功,不好说…这样我们立个君子之约,以君子信物做公证,如何?”

    我摊摊手,说道:“无所谓…我若说错,君子信物也一并送你。”

    “你就这么自信有把握?”沈辅舟诧异地看着我。

    “那你说错了,不是有把握。这是大道本来面目,一切有法可循。”

    沈辅舟给我斟满酒,笑着说:“憩虎,我的君子信物是隐仙派的镇山之宝,你可要对等哈…如你所言,我做了慧剑门宗主,与修正大有助益,门内资源更是全力倾斜。你若说错,我赚了你的君子信物,多件大宝贝,简直比做宗主还要爽快。做不做那宗主,我都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还说什么呢…来,憩虎,第三杯,干!”

    瓶子里的酒所剩无几了,而我也已经有些朦胧。

    “憩虎,看你像是追求大道长生的,来到这劲火幽还真让人意外。咱们学的是清净无为,本不该来这风花雪月场所,我是情况特殊,至于你?唉…鸾凤谢晓洁和我相识一年多了,她这个人确实有些旁门左道,生得倾国倾城,在学校就是个冷艳玫瑰,从不主动搭理人,没想对你兴趣浓厚,你是被她要挟才来这里的嘛?”

    我看了看幼麟,淡淡道:“只是身不由己。”

    沈辅舟眉头一皱,又开了瓶洋酒,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道:“憩虎,咱们到底是朋友还是过客,你有难处都不能和我说嘛?”

    我点上一支烟,冲他咧嘴笑了笑:“哪有什么难处,是好事,不得不来!”

    沈辅舟一愣,随即也笑道:“好事就更得听听了。”沉思良久,直到烟蒂被我掐灭,我才开口道:“以前是不懂,对于成仙做佛没什么概念。后面进了这窄门后,才知道门后的路很多,而且都很难,甚至还有掉沟里爬不上来的可能。鸾凤那时是打着坏心思,我何尝不也打着坏心思…想看看她这种外道掉落沟里上不来的样子,到底是个啥景象,我借鉴下,好自己走的顺畅点。”

    沈辅舟愣了片刻,皱着眉头说:“听起来,你到劲火幽倒像是件有利于修证的好事,可别人跳河,你在岸边观望不施以援手,怎么说不过去呀,有违天道朝纲。”

    我给自己斟了半杯,一口下去,叹气道:“观望才是好事!搭把手绝非好事,那是被拉下去的坏事了。鸾凤谢晓洁的资料我还没搞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看她面相本不该走那条道上的。阴阳合和,双修之法,什么采阴补阳,什么采阳补阴,自古就有。那只是古时的道士根据炼丹的经验总结,借用阴阳比喻火候罢了,有着一定道理,但生搬硬套用在男女之事,行在采纳之法,就是外道了。那条道是蛊惑帝王长生的一套说辞,本身就是错误的。”

    沈辅舟点点头,感叹道:“秦皇汉武哪个不是一代天骄,后宫佳丽三千,也没见行补气,有一个飞升的。鸾凤走这条路,怕是此生涅槃无望呀。”

    我一脸古怪地看着沈辅舟,笑问道:“怎么,张口一个鸾凤,闭口一个谢晓洁…你俩是不是有事?还是你喜欢她?”

    沈辅舟长叹一口气:“你要说有事,还真有,你要说喜欢,那是过去的喜欢,我终归放不下啊。”

    我摇了摇头:“主观性太强。第一个,过去的你不等于现在的你。第二个,你放不下她的前提是她也放不下你,殊不知人家早就放下了。”

    沈辅舟给我递来一块水蜜桃,朗声笑道:“精辟!真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化外人士,对天道下的感情之事体会也如此之深,不简单啊。我现在对你的君子信物到底是什么,充满了好奇…憩虎,说说你们那套共公撞不周山,里面的门道。”

    想了一会,我轻笑道:“共公是巫,还是大巫。在上古时期是可以直接与远古祖龙沟通的部落领导者,也是以力证道的大成就者。开天辟地的盘古氏,更是以力破混沌,清气上天,浊气下地,祖龙铸魂,化身大地,被尊为人道共祖。”

    “三界六道哪来的什么救世主,祖先女娲炼石补天,燧人氏钻木取火,有巢氏伐木造屋,这里面哪一样是神仙佛祖帮我们做的?青天帝俊不公,大巫刑天斩之;天道洪水灾祸,大巫子嗣大禹治之;九日曜天,大巫后羿射之。这才是真正自由往来于天地之间,去追求永生和真理的人。”

    沈辅舟点了点头:“嗯,你这么说,我就理解了。春秋战国,同出于周王室封爵的楚国,因以自然崇拜为主,鬼神盛行,被中原列国视为蛮夷。自古以来,华夏土地上,神权要人之权柄来承认,皇帝是天道的代言人,任何对神灵的祭祀都必须得到天子的许可、册封。如果没有被得到承认,那就是怪力乱神,伐其山、破其庙、砸其神像、毁了他的经文。我们才是真正的敬天法祖啊,与你说的上古大巫很像。”

    “嗯,远不止这些。以前中医十三科,祝由为第一。现在流传的鬼门十三针,虽然是归入针灸流传下来,但也属于十三科,是一路传承过来的。大巫带领先民们战胜一个又一个敌人,消灭一个又一个异类,驱逐一个又一个罪人,披荆斩棘、开疆拓土、繁衍生息,他们被称为皇、帝。”

    “生为人皇,死为天帝。他们秉承的完全是实用主义精神,只有务实的态度,而无务虚的精力。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天道地道,只有一条道,就是人类能够前行的道路,是能够修炼神形变得更强大的道路,是人类进化的终极道路。他们基于最朴素的认知,秉承以人为主,道为我用的宗旨,不去求道、不去合道,而是一切为我所用,能为我用的才是真道。”

    “大巫眼中,道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神奇,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主宰,它只是一件工具,像一柄石斧,一个尿壶正常而已。以道为器,诚大器也。为人不为异类,存我不求无我,住世不求飞升,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修行之道。”

    沈辅舟再倒酒,一饮而尽,叹服道:“听君一语,胜读十年书。真是茅塞顿开,酣畅痛快。去做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去做依附天道的傀儡,上古祖先太了不起了。”

    我抿了一口酒,继续道:“山海经记载着这么一头雷神兽,叫做夔。它长得就像没有角的牛魔王,但只有一只足。夔从水里出来的时候风雨大作,电光闪烁,声若雷鸣。后来,蚩黄大战,黄帝正好缺一架战鼓,就心平气和的跟夔商量,您可否借些毛皮,抽点筋骨送我,我正好做个架鼓,必有重谢。无奈夔不识抬举,还想把黄帝吃了,黄帝只好亲自把夔弄死,把他的皮扒下来做成鼓,把骨头拆下来做成鼓槌。只需敲上这么一下,声闻百里,威震天下,蚩尤的属下,远远听到鼓声,就全吓跑了。”

    “多么朴实无华的思想啊,我走我的路,管你是什么鬼怪,有再大的神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谁也别惹谁,你要非来惹我,伐山破庙搞死你。

    沈辅舟笑了笑:“太过霸道,但是治本又治标。”

    “哈哈,所以啊,就是太过霸道,后面就有了治标不治本的圆滑法门——天道。”我朗声笑道。

    “这……”沈辅舟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憩虎,这种风花雪月场所你真该多来……悲天悯人的事,你们那道干不来,也没天柱可以撞了。”

    我没有回答,脑海里却想着同尘道册子上的一句话: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提携天地,造化阴阳。

    “对了,憩虎,刚才你说只需用点手段,是什么意思?”似是想到什么,沈辅舟突然问道。

    我犹豫了下说:“手段的方法有很多,跟君子信物有关系,得看你怎么打算……我很好奇,你拿镇派之宝做信物,不担心我拿破铜烂铁交换嘛?”

    “对等只是个说辞,镇派之宝是我对这份友情的看重,你自己看着办吧?”沈辅舟笑了笑。

    “幼麟,你还是贼的很,非要让我出血不是。那你好歹提前告诉我,你的君子信物是什么,让我心理有个准备。”我也笑了。

    长叹一口气,沈辅舟缓缓道:“和氏璧,隐仙派镇山仙宝。本来是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篆有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后面被我派三丰祖师以三昧真火,炼化成一枚巴掌大小的玉壁。

    “当年卞和于荆山发现,便把他献给楚文王。后来和氏璧落入秦王之手。秦二十六年,秦始皇令能工巧匠琢玉为玺,李斯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于其上。秦朝灭亡后,子婴将玉玺献与汉高祖刘邦。后来王莽篡汉,孝元皇太后将玉玺掷王寻、苏献,摔坏了一角,王莽就以金镶之。西汉灭亡后,光武帝刘秀得到此宝,待十常侍作乱,又为江东孙策所得,成就东吴基业。”

    “西晋一统三国,碾转到了司马族皇室手里,至五胡乱华,两晋分家,和氏璧下落不明。北宋末年,宋徽宗命人寻壁,得有十件,和氏璧就在那十件里面。再后来,元帝忽必烈得到含壁的六件,因真假难辨,便封藏起来。至元朝灭亡,明太祖登基,和氏璧因缘巧合下,被我派祖师发现,为免再引天下祸乱,就给它换了个模样。”

    听完,我一阵唏嘘,笑骂道:“幼麟,你可真是个败家子啊!这种至宝也能拿来做君子信物,不怕那些老顽固砍了你。”

    沈辅舟语气低沉道:“师傅下山前,偷偷把玉壁传给了我,让我不要外传更不要在门内声张,所以师伯们都以为和氏璧随着师傅兵解,再次下落不明了。”

    “唉…幼麟,承蒙你如此厚爱,那手段已经有了,你只需如此如此即可。”说完,我在沈辅舟身侧附耳低语道。

    冬夜静谧,浓霜覆地。

    校园内偶有下晚自习的学子匆匆走过,他们含着祝福的眼神看向前方两道亲昵依偎人影。

    余音绕耳,田甜听的如痴如醉,内心了然安寂。见我突然停下脚步,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俩已来到公寓楼下的小路上。

    “圣元,你到底说了些什么?”语气中充满好奇,田甜撒娇地拉着我的手,不舍道。

    “小傻瓜,你不都看到了嘛?”

    “我用朝天吼作为君子信物,让沈辅舟拿到隐仙派,给那些老顽固做见证,说是他炼化的后天仙宝。他的那些师伯长辈,本就气恼两位天字辈高道为争夺宗主之位内斗不断,给门派搅的鸡犬不宁。待到看见幼麟手里的狻猊兽时,那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表情老精彩了,当场就郑重任命了他的慧剑门宗主之位。哈哈哈……”说完,我朗声得意笑起来。

    “咯咯…圣元,还是你有办法呢。”

    “这么说,一切都如你所言呢…那为什么朝天吼还在幼麟手中,而他非要把和氏璧送给我呢。”田甜一脸娇笑,随即又满是疑惑道。

    “这个吧,事后他要还我朝天吼,我没要。毕竟幼麟刚坐在慧剑门宗主的位置上,就没了朝天吼加持,难免会受那些老顽固怀疑。而且,他敢以和氏璧作为我与他之间的君子信物,这份情谊在前,我又怎么可能舍不下一尊朝天吼呢?”

    “至于送你和氏璧…我想是他也看出来,我没有要回朝天吼的打算了。作为知己,他就索性把和氏璧赠予你,毕竟赠予你,不就是送给我嘛?呵呵…”我双目含情的看向田甜,揉揉了她俏皮的脸颊。

    “圣元……”田甜一脸娇羞地低下头。

    “上去吧,我就送你到这了。”

    “嗯…”

    “等等,圣元…你的朝天吼怎么来的?”田甜依依不舍的走到大门口,突然转过头,望着我道。

    “额…这个吧…是从某人院子大门前扣下,偷来的。”愣了片刻,我挠着头,尴尬笑道。

    “啊?”

    “哼,还有那个叫鸾凤谢晓洁的,你少和她在一起,知道了嘛?”田甜一阵惊呼,随即想起什么,双手叉腰娇哼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田甜宝贝,快上去吧。”我摸了摸鼻子,一阵好笑道。

    假如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愚夫所不屑又难能感知的快乐,那就是冬夜之下,风声凄厉于遐迩,月影婆娑于朦胧,四周如水,偶尔饥鼠窸窸窣窣,忘怀天地个人之得失的惬意了吧。

    如此初冬之夜,千年万年过去,他于这一头,我于那一头。生生的两端,我们彼此站成了岸。须臾间的目光交接,铸就了一生的难以忘怀。萦绕着,长存在我的睡梦中,记忆中,一直一直……

    高者寂寞,耐住寂寞才能更高,越高越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