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旁观者

    有经验的队长们在虎侍大将下令前，开始引导士兵做起了备战准备。

    “是火光兽，前排盾兵都披上耐火斗篷，其他人都做好基础耐火措施。”

    “炊事班有没有萨满，火光兽怕水，遇水会中毒，快找一下附近的河。呸，别找了，这附近哪来的河。”

    “这群老鼠死了会引燃地面，都机灵点，听口号切阵型。”

    “不想缺胳膊断腿回去的，就打起精神来，听好指挥。”

    ……

    在蒋晟的号令下，隆冬城部队开始迎击天黑火。

    恐怖的火浪狠狠拍在盾阵上，铁壁火星四溅。随着战场的升温，咚咚咚的闷响被鼠的嘶吼声和人类的呼喝声逐渐盖过。不断有火光兽倒在盾阵之前，腥臭的血液引燃了它们的白色毛皮，也灼穿了士兵们的衣甲。隆冬城的战士们咬着牙，一边将死去的火光兽往外推，一边听着指示有条不紊地收缩着防御线。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局面只是一个开始。

    #急走：视线，你发现没有，这里就你一个牧师。他们为什么不带牧师呢，在治疗缺口这么大的战场，牧师应该更能发挥作用才对。#

    #视线：咳，他们选择专精应该都有他们的道理，你看前面两排盾兵都是清一色的战士，主攻的枪兵以盗贼和战士为主，盗贼平时会兼任斥候，远程部队基本都是猎人，萨满和法师很少，牧师、武僧、术士基本就没有。#

    #急走：莫非是地域特色，我听说遗忘山那边是有很多术士的。#

    #视线：不过我总感觉，他们和我们不太一样。#

    #急走：那肯定，我们是玩家，不管是设定上还是能力上都是那种龙傲天的存在。#

    #视线：好快，防御阵型这就被冲散了，看样子是要变成混战了。#

    #急走：糟糕，波哥他们有危险。#

    在死亡无限逼近的那一刻，陈波的大脑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闪回各种记忆画面——

    父亲最后一次出征时的背影；

    刚谈恋爱时妻子脸上满溢的笑容；

    训练中下属们疲惫又坚挺的身姿；

    清晨出征时的女儿希冀的大眼睛。

    等晨星赶到时，陈波已经从惊骇中恢复过来，他的眼前躺着一只抽搐不止的火光兽。这只火光兽是同类中的大个体，它的嘴里还拖着半只手掌。那是人类士兵的手，它原来的主人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黑红血液染红了火光兽着火的白色毛皮，让这只魔兽更显残暴。

    庄维眼皮有点沉，他的左手和大脑全麻了，身体自动紧绷蜷缩，动不了一点。他不受控制地回忆着刚才的场面：

    一只巨大的火光兽从侧面发起突袭，猝不及防的波哥，左手和缠在手上的中盾都被其他火光兽压倒在地。波哥提着剑，发动英勇打击驱赶走了那两只火光兽，夺回了盾牌的控制权，却将这个大块头从背后拍倒。情急之下，自己凭借着优秀的爆发力，对着大火光兽捅出一记长枪的英勇打击。枪头随毫不费力地洞穿了魔兽的身体，但显然没有造成致命伤。那一刻，庄维发现队长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半坐在原地，立刻迎上了更加暴怒的火光兽，将队友护在身后。

    “哈！喝！哈！”庄维使出了他这辈子最专注最一往无前的三枪，魔兽的眼中闪过绝望和疯狂让他很满意。只是他小看了魔兽的求生本能，那血盆大口牢牢锁定了他的左手……

    和煦的圣光拂过，庄维感觉脑袋里的锁被解开了，身体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下一刻，火焰、寒冰、铁锤、匕首、荆棘齐齐攻击他的左手，无俦的疼痛狂笑着，将他丢进黑暗的深渊。

    “……怎么我这治疗术没用？”晨星感觉自己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本来还能动的大活人怎么在自己手里接受过治疗，就昏死过去了。他赶忙把言灵术和所有治疗技能都用了一遍，“怎么没恢复？”

    “我的圣光术也没用，先支援其他人吧！庄维暂时有言灵术茧保护，应该没事。”急走一个六此时已经利用神奇生物获得了三色祝福，并且为附近所有盟友送上了金色的鼓舞。鼓舞，是圣骑士专属的群体增益技能，圣光的祝福可以提升队友全方位的伤害。

    鼓舞的出现，让士兵们士气大振，一扫阵型被冲散的阴霾。而两位候选者的加入，更是让士兵们压力骤缓。晨星单人突入火光兽群，九十九电锯呼啸展开，宛若一个战神，将魔兽一只又一只锯翻在地。偶尔有几只凶悍的火光兽，拼着最后一口气咬住了晨星的身体，都一一落了个尸首碎裂的下场。被燃烧的黑血淋满了身体各处，他也没怎么在意，给自己上了个言灵术耀，继续向魔兽们发起攻击。只有这样，晨星才能短暂压制住心中的不安。饶是这样，他还是出现了火光兽向他讨饶说话的幻觉。

    火光兽们也不是傻子，很快发现了有两个人类非常扎手，纷纷选择避开他们。就这样，一个火焰战神，一个金光骑士，像两把刀一样切开了天黑火。

    夜晚的凉风开始冲刷战场，魔兽们终于撤退了，留下满地的火源和伤员，原本火热的战场变得异常冷清诡异。

    这样的天黑火，如果是进到村子里，又将引发怎样的灾祸？

    火神怒降，天黑不详。

    伤兵营内，晨星守在庄维的身边，为NPC的伤势绞尽脑汁。在他们的印象中，NPC应该是可以接受玩家治疗的，可真要说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力证据。

    晨星琢磨着自己治疗过的NPC好像也就乔临、鬼魂状态下的精卫、岚岚的分身这三个，没有任何信息正面表明他治疗成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后两者还全挂了……想到这里，晨星不仅冷汗直流，该不会自己真的把人奶死了吧。拯救里第一个毒奶的出现？

    就在晨星越想越怕的时候，急走一个六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急走：刚才我用圣光术对那些士兵做了点实验，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但似乎又很合理。#

    #视线：不会真的会奶伤人吧，我记得费跋那时候提过这茬。#

    #急走：应该不会，当时他的意思应该是治疗术对于没有信任基础的对象没有效果，但绝对不至于到伤害这一步。刚才我做了几组圣光术的对照组，你猜怎么的。我们的治疗法术，可以帮我们玩家愈合伤口，却不能帮助外面那些士兵愈合伤口。但也不是完全没用，接受完治疗的士兵表示他们的精神变好了许多。而类似鼓舞这种增益类技能，可以正常作用在他们身上。所以这很可能是一种设定，保证某些特定场合下我们玩家与NPC的互动。#

    #视线：也就是说，我们玩家的身体构造和NPC不一样？他们会受伤甚至死亡，而我们只是象征性地陷入某种限制状态，假装我们在经历受伤和死亡。一个游戏为什么会这么纠结死亡这个设定，莫不是系统想要坑我们？#

    #急走：嗯，确实很微妙。就感觉像是故意在针对NPC，而不是为了衬托玩家有多优秀。不过很多游戏都有这种设定，也不能说是不正常。#

    #视线：嗯，从游戏上来说，我们可能只是普通的玩家。但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们实际上是很特殊的存在。之前我还以为，我们和这里的人类是一样的，唯一区别的是我们有自己的意识，而他们是AI。#

    #急走：有可能是弱化版的AI，你不觉得这些士兵们的专精能力很弱吗。猎人几乎只会使用奥术射击，法师不会使用霜冻，战士偶尔使用一次英勇打击，骑士也基本不会使用圣光术。要不是我自己就是玩家，我还真信了他们会上说的，候选者窃取世界力量这种话了。哈哈，开个玩笑。#

    #视线：看来NPC的AI也有级别啊，我们遇到龙爵士前，出使团的鬼吕吾、金角银角和红书夫人，一个个可都身手不凡啊。尤其那个金角银角，也算是NPC会复活吧，是不是AI高级了就能复活了。#

    #急走：只能找个机会再求证一下了，我估计肯定是有可以用魔法疗伤和复活的NPC。我要是NPC，直接把玩家给绑起来做研究~#

    他们的讨论很快被打断了，见识到他们两个的身手，虎侍大将蒋晟亲自邀请他们前去探查天黑火的情报，并且和他们保证奖励翻倍。两人呆在营地里也只能无聊守夜，立马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出发时，波哥找到了他们，对着他们好一阵叮嘱，才转身离开。虽然波哥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他动摇的背影，完全出卖了他的惭愧。晨星本来想鼓励一下波哥，但是被摇摇头的急走一个六抬手阻止了。

    不死不灭的玩家，终究只是冷血的旁观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