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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七月,初秋。

    秋季,人们常赞它为“金秋”。金色,是谷物成熟的标志,它代表丰收。辛劳一年的农人看到田野是这个颜色,再干巴的脸颊也会漏出喜悦的颜色。

    但对于大虞北方边疆的百姓来说,他们的忧远大于喜。他们除了要抓紧秋收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防秋。

    所谓防秋,防的不是秋天,而是秋天里的“强盗”。

    “强盗”当然不是指来催征秋粮的税吏,虽然在百姓眼中他们和盗贼也没什么分别。

    “强盗”指来自漠北草原的敕勒人。

    敕勒人,漠北草原上的游民,他们逐水草而居,春夏放牧,秋冬水流冻结,草木干枯,牛羊没了吃的,敕勒人自然也要饿肚子。为了不被饿死,于是,一入秋,他们提着弯刀,跨上战马就南下了……

    崔征秋粮的税吏来了,多少还能给百姓留下点东西,虽然不多,但对于习惯了省吃俭用的百姓来说,节衣缩食,日子也能勉强支撑下去。要是敕勒人来了,不光一年的辛苦白费,搞不好连命也会搭进去。

    振武军驻扎在并州之北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防备敕勒人。入秋后敕勒人就该南下了,振武军要在夏末就纷纷开赴前线各处关隘。

    此时整个北疆的军情警报系统——驿站无比忙碌,斥候来往奔走于北疆前线和云中中军大帐之间禀报军情和传达军令。

    中军大帐。

    入秋后,大部分军队开拔前线,陈玄甲则率领部分中军留守云中坐镇指挥,这是他一年中最忙碌也是最紧张的时刻。所有军情都会日夜不停,源源不断送达,他的每一份批复和军令也都将关乎防秋的成败。

    但偏偏此时,朝廷却下诏要召朱维藩进京,还要让他带走三千精锐。

    “什么,带走三千人,还要是精锐,这真是大将军的意思?”陈伯仁看着大将军府发来的公文不解的问道。

    “已经入秋了,敕勒人紧跟着就要南下,振武军总共才八万人,加上六郡组织的防秋军也不过十多万人,分布在这么长的边防线上已经够吃力了,现在居然还要抽出三千精锐回京,这不是胡闹吗?”陈仲礼愤道。

    “这个朱维藩平时在军中飞扬跋扈,不顾军法,经常带随从骚扰当地军户,有几次甚至私自跑出边关打猎。每次遇到打仗朝廷便把他调往晋阳督办军需,实际上还不是大将军怕折了他这个宝贝儿子,找个理由把他调离前线。”

    “狗屁督办军需,他哪次不是借着这个幌子克扣军饷,营私舞弊,好几次督粮官上报说调来的粮草不够,有的甚至是发霉腐败的粮食。”

    “就是,这样的草包蠹虫,打仗时人躲起来,论功行赏还得分他一份。合者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他在后方捡现成的,现在滚回京城最好,省的我见了就来气!”

    ……

    朱维藩的跋扈之举早就惹得军中一干将领的不满,现在到打仗的时候他又要“躲”了,还要带走三千精锐,这些将领怎么能没有怨气。趁他现在要准备回京不在大帐内商议军机,众将领都将心中的不满吐了出来。

    朱维藩打不打仗,上不上前线,陈玄甲不在乎,他只是有丝疑惑,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要调三千精锐回京。虽说长安的禁军也会从边军简拔精锐充任,但三年前已经从幽州和凉州抽调过一回,禁军不至于缺人。难不成是大将军朱执礼对自己这个镇北将军起了疑心,想要削自己的权,这次抽调三千精锐只是试探?又或是京中出了什么事?

    大帐内的将领们的抱怨让正在狐疑陈玄甲顿时火冒三丈,他瞪了长子陈伯仁一眼,陈伯仁迅速会意,轻踢了下弟弟陈仲礼,兄弟二人迅速从指摘的人群中脱出。陈仲礼接着对众将说道:

    “肃静!诸位,我们还是听大帅的吧!”

    众将吵吵着都忘了军前礼仪,纷纷住嘴,齐刷刷看向陈玄甲。

    陈玄甲扫了一眼众人,众人纷纷低头不语,静听这位主帅发话。

    “怎么,现在都有肥田美妾就不敢前阵杀敌了?也想着躲在后方,以后混个爵位回家养老?怕死,我现在做主放你们回家耕田犁地,抱孩子去!”

    众将自知失言,缩回舌头,垂下脑袋,大气不敢出。

    “少了三千人就不会打仗了?你们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现在封官晋爵了,怎么,反倒没胆了?他朱维藩是不上前线,可你们难道就上了?发牢骚,诉苦?你们也配?前线的将士说什么了吗?”

    一通训斥后,众将耷拉着头不敢再言语。陈玄甲见了,知道他们并非贪生怕死,只是见不过朱维藩的所作所为,转而语气一变道:

    “这次朱维藩调离军中对我们不见得有什么坏处。不就是要调三千人回京吗?拨给他便是了。不过三千精锐不是小数,不能全给,也不能不给,你们各自从自己军中抽调些,看得过去也就是了,到时我自会去信大将军说明。言下最要紧的是防秋。敕勒人南下势头越来越凶猛,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铁山,阴山一线向来是边防要地,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是。”众人齐道。

    “行了,都各自忙去,别整天把这些破事挂在嘴边。”

    众人听后行礼各自退下,陈伯仁两兄弟则随陈玄甲进入后帐。

    心头的疑云依旧笼罩,陈玄甲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纸调朱维藩回京的文书,陈伯仁看出了他的疑忧。

    “父亲,您似乎有心事?”

    “嗯!大战在即,正是缺兵少粮的时候。朱执礼又要调三千精锐回京,我心中的有些不安。”

    “禁军不都是从边军中的精锐抽调的嘛!父亲何必忧心。”陈仲礼宽慰道。

    “你呀,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简拔禁军也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

    “更何况朝中形势晦暗不明,朱氏一族专权,排斥异己。此次突然抽调振武军精锐,保不准有别的意图在里面。”陈伯仁说道。

    “伯仁说的不错。大虞三支边军,幽州、凉州还有并州。幽州防备靺鞨,凉州防备吐谷浑,二州主将如今都换成朱执礼心腹。我和朱执礼同为冀州人,也曾一同在幽州参军,可交情并不深,要不然他也不会让他儿子来云中盯着我。现在来这么一出,只怕是暗示我该腾位子了。”

    “哼!朱执礼专权,只会任人唯亲。当年要不是父亲,并州北部六郡早就不是大虞的国土了。靺鞨与吐谷浑现在还成不了什么气候,远不如敕勒人凶悍。除了父亲,我看还有谁能够担此大任。”陈仲礼愤愤不平道。

    “仲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觉得并州缺了你父亲我就会怎么样,你把这话挂在嘴边就是咱家的催命符你知道吗?”

    “这又没别人,怕什么。况且我这话只在父亲跟兄长跟前说过,我又不像朱维藩整天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后的亲侄,大将军的爱子。”陈仲礼顶了句。

    “你……”

    “义父,出事了!”

    陈玄甲刚要发怒,突然被一声报急打断。

    “明义,什么事如此慌张?”陈伯仁问道。

    “义父,昨夜看守李宏的军士全部被杀!”

    “谁干的?”

    “朱维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