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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晚宴

    “国王殿下,父亲大人。”申山亮朝两人鞠躬,在适当的位置坐下,看向良禁,主动提起晚上的事情,“请原谅我,因为事情紧急,伤了我们的王子殿下。”

    固政大度的哈哈一笑,“我都已经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必为此事自责。”他倒庆幸不需要亲自动手,能使幸良禁身上多了几道伤疤,不然这混小子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屠兴,咱俩小时候总共闯出多少祸?”

    一旁的如春城主回忆起往事,“记不得了,光是我这条胳膊就有三十多条伤痕。还有被衣服遮住看不见的地方,反正一个伤疤就是咱们俩闯出的一次祸。要是能再回到松夜岭。”他往嘴里塞了一小块野熊掌,举起酒杯,“我可不会再跟你捣那些乱出来。”

    “再回到松夜岭。”固政从没这么想过,不过他倒是挺想回去。他们俩人一块在那长大,松夜岭遍地都是猎物,只要你有力气把箭射出去,一定不会空手而归。无双河和先露岗是他们俩经常去的地方。固政最喜欢去敬荣林,那里你能抓到会飞的野猪。不过这地方后来被一群野人霸占了,谁也不准靠近。固政决心把他们赶走,不过计划还没实施,老国王离世,他就回到奉神城继承王位,申屠兴也回到了如春城。他同样端起酒杯,“咱们俩可得把那场没分出胜负的射箭比完。”

    “别看我现在快没了端酒杯的力气。”申屠兴满脸的胡子沾染上酒沫,让他看起来活像泡在水里的甜瓜,“但是跟你的大肚子比起来,不一定会输了比赛。”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良禁可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他仍旧气鼓鼓的耍着小孩脾气,“袭击王子是以下犯上的重罪,必须得让他坐大牢。”他恶狠狠的盯着申山亮,这样能让他心里的得到些许宽慰。

    “闭嘴。”固政对他的愚蠢没了耐心,“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你还要想怎么样。不准再提此事。”他看着烛光通亮的大殿,缓了口气,“义父怎么样了,自从离开了松夜岭,我再也没去看过他。他的腿伤还疼?”

    仲腾林是他们俩的义父。自从上次一别,连同申屠兴,同样有二十多年没见。这次他本不必经过如春城,思前想后,他还是来见一眼故人,没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他呀。”申屠兴神情严肃,肿胀的眼袋让他看起来比固政还要苍老,光秃秃的脑袋长成了跟义父仲腾林相同的模样,“早在五年前就搬去御马城,他说松夜岭太潮湿,不利于他养病。我两年前去看过他一次,他已经佝偻的像个孩子,站也快站不起来。我又给他留了两个随从。你本应该去看看他,毕竟他最喜欢你。”

    “御马城?”固政明白了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堪,格外关切的问道,“有没有他的消息?”

    “这正是犬子此行的目的。不过情况并不太好。”申屠兴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给自己斟满,“那里几乎跟外边断绝了联系。”

    “那里被狼兵完全占据,东边最远到达尔江,一直都有血狼和狼兵的足迹。”申山亮尽量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清了下嗓子,“本来我们想潜入御马城,把仲腾林爷爷救出来。但那里已经被狼兵完全把持。我们也被发现,在旁边的村庄进行了一场遭遇战,只剩我和司磊叔叔逃了出来。”年少的好胜心,让他觉得失败是件非常耻辱的事情,他几乎眼含热泪,喝了一大口酒才勉强压了下去。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申屠兴安慰他,看向固政,“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我想,也是咱们两个并肩作战的时候了。”

    固政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随即否定,“不行,这次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情况,还没到真正开战的时候。况且……”他妄图用坚决的态度阻止申屠兴,“你已经这么大的年纪,去了能干什么?”

    “够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还是要去。不单单为了义父仲腾林。”他语气激昂,手里摸着象征财富的荣耀勋章,“战争已经开启了,无论你怎么设法躲避,都不可能躲过去。幽冥界的鬼使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而且我也知道你再寻找什么东西。”

    固政一脸错愕,他命令无关人员退下。又熄了几处灯。大厅内只剩他、申屠兴、申山亮、良禁,其他的几个亲信。他这才稍微有些安心。夜色微冷,良禁觉得疲惫,坠马摔伤的胳膊现在依稀作痛,他不想再了解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借口路途遥远体力不支,提前回去睡觉。

    如漆的夜色把几人包裹起来,烛光下,他们看起来如萤火虫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固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说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你现在还不相信我了?”狂狼的大笑使申屠兴满脸的胡子来回摆动,如银丝一般扫视空气,“我可一直帮你操心最重要的事。你别告诉我,你不想找到遗失的那颗女娲精魄。”

    “你怎么知道御马城的事跟这个有关?”

    “不用怀疑。不用动脑子也能知道。自从回奉神城继承王位,南云谷的叛乱、多罗海的海盗,全都没让你踏出城半步。这次能出来,想必一定是因为什么大事。”如春城主猜的很对,不过他所说的并不完全来自于猜测,“你看这是什么?”他从怀中抽出两封信,“义父写给我的。”

    固政拿过来放在昏暗的烛光下详读。信纸发黄,字迹略显模糊,能看得出不仅这两封信有些年份,而且申屠兴也是经常拿出察看。他越看越觉得古怪,如同住在海边却没发觉海浪将要袭来的渔夫。他皱紧眉头看完两封信,直勾勾的盯着申屠兴,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算盘要打。

    “不要看我了。”他长满胡须的下巴上下晃动,“义父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我了。他本想直接把信给你。但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宫廷里的人,哪怕是你的枕边人,也没有信任可言。”

    这话说的很明白,固政也知道其中的意思。他并不是没有发觉王后灵妍时刻打着女娲精魄的主意。“所以,义父真如信上所说,他找到了那颗遗失女娲精魄的下落?”他起身踱步,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作为王国的第一领导人,居然这么后知后觉。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是如何不称职。

    “是有一些线索。”申屠兴看着他因为来回走动而摆动的身躯去,“我派人调查过信中所说的丹承。”

    固政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丹承是谁,他并不想了解,当下之急,是发现了女娲精魄的线索。毫不凑巧,这线索被困在御马城里。显然,魔界的人出现在御马城,不是简单的巧合。恐怕事情久拖不利。他恨不得肋下生出一双翅膀,赶紧飞往御马城。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如同蜘蛛伶俐的爪子,“屠兴,我现在并不想了解关于丹承的事情。你快告诉我更多关于女娲精魄的信息。这不仅关系到我们王国的命运,更可能将会决定我们人类的命运。”

    “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的那场风雪之战。”如春城主自顾自的说。

    “当然知道。”就是在那场战争之后,遗失了第八颗女娲精魄,固政对这段历史滚瓜烂熟,风木国的百木城不知惹了什么麻烦,导致他们境内的结界破损,魔界的人趁机入侵,很快席卷了百木城,连同风木国也岌岌可危。

    虽然战争持续时间很久,但除了同在神隐大陆上的火离国,并没人伸出援手。天阳国和东境王国都抱有同样的想法——等火离国和风木国被魔界击垮,或者魔界被击垮。总之,他们一定会两败俱伤,到时候,就可以夺取他们手中的女娲精魄。

    然而众人都低估了魔界的力量。他们冲破结界后,不仅很快的灭掉了风木国,大举向火离国进攻,居然还能分出来一部分兵力,通过连接两块大陆的两分岛,直接入侵天阳国和东境王国。

    在这种危机情况之下,仅剩的三个国家,不得不同心协力,共同抵抗魔族。不过,人类世界没能集齐女娲精魄,发挥不出她的力量。再多的战士、术士,各种各样的奇门兵法,在魔界的黑暗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最终,据传说所言,出现了神显。在天阳国中,出现了火神、雷神、意念神,来帮助他们作战。至于东境王国,他们说得到了女娲之力,他们凭借手中的女娲精魄,也打的魔族狼兵节节败退。把他们赶到了百木城的结界。

    也是在那,人类最强的术士凡纳希动用地心之火,烧死了残余魔兵,又打破雪水晶,冰冻结界。不过他低估了雪水晶的力量。雪水晶不仅冰冻了结界,也把整个百木城冰冻起来,成了永久的封禁之地,再也没人能踏足半步。相传,那里至今仍是恶鬼和精灵的栖息之所。

    也就是从那场风雪之战以后,火离国才断绝对神的信仰,他们觉得自己直到快要灭国,也没得到神的帮助。后来建了落英城,意为英雄陨落之地,来纪念战争中死去的人类勇士。从此之后,他们把那块大陆叫做神隐大陆。意思是指神仙隐退不见的地方。

    天阳国正是在那场战争之后开始信仰拯救他们士兵的三位新神,火神、雷神、意念神。在国境内大肆建造神殿,让他们接受众生膜拜。至于东境王国,他们声称受到了女娲精魄的帮助,仍旧信任两位老神——女娲和盘古。不过那块大陆,被重新命名为神寂大陆,因为神仙似乎宁愿忍受寂寞也不肯轻易出现。

    这段老人孩子都知道的历史,经过口口相传,再加上吟游诗人的艺术加工,有多少真,多少假,没人能弄得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女娲精魄确实是在那场战争中消失的。

    “三百年前的事情,跟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固政失去耐心,言语中满是急躁,他抢过巫西泰手中的杯子,长饮一口,清凉的葡萄酒让他稍微冷静一些,看着申屠兴似笑非笑的脸,他大致猜出一些端倪,“难到那些传唱的历史故事都是真的,而且信中所说的丹承跟这件事有所关联?”

    申屠兴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他用手中的筷子把烛芯挑高,大殿内又明亮起来,“而且丹承也参与过那场战争。”

    固政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睛打着转的喃喃自语,“你是说他参加了三百年前的风雪之战?”

    “据我掌握的资料来看,正是这样。”他端起一支蜡烛,走到殿内巍峨的铜柱旁,“出来吧,凡纳希先生。”

    话音刚落,烛光颤动两下,如翻飞的蛾,朝铜柱旁靠拢。接着一个透明的人形出现,如水一般来回流动,随后显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他身穿术士长袍,披头散发,手持一根檀木杖,从铜柱中走出,带来一股刺骨的冷风。

    “殿下、大人。”他分别向固政和申屠兴行礼,有用目光扫视着在场几人,转动手杖,大厅内越来越亮,与白天无异,“我想咱们可以熄灭那满是油腥味的蜡烛了。”随后一摆手,大厅内的蜡烛尽数熄灭。

    “你就是风雪之战中的术士凡纳希?”固政刚才听申屠兴这么叫他,满是疑惑的问道。术士修仙长命,他自然知道,不过风雪之战是距今三百年,将近四百年的事情,他又并非仙体,怎么能活这么长时间。况且,他也是在那场战争中死去的勇士之一。不少人还为他立碑做传,歌颂他的英勇事迹。他有点不太相信,然而看着申屠兴和眼前术士确信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太过多虑。

    “国王殿下,正是。”凡纳希低头致意,白发划过他的肩膀,垂落及地。“风雪之战……”他若有所思,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战役当中。

    “你不是已经死了?”固政想问个明白。

    “是死了。或者说死过。”他捻着胡子,夜风灌进他的长袍,像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我确实在幽冥中游荡,不过历经考验,又被送了回来。”他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看向手杖,“或许我已经不是我了。”

    “别再提那些了。”申屠兴说道,“凡纳希先生,还是说说女娲精魄的事情吧。首当其中的,咱们得先知道,这是不是确切存在的事情。”

    “大人,这件事情当然存在,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泼酒施法,在空中构建出一道水墙,回放出当年风雪之战的场景。

    彼时他站在百木城的刈枝殿当中,一手持杖,一手高举雪水晶,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雪水晶破裂,整座大殿被风雪覆盖,再也看不到任何画面。然而他并没停下来,画面仍是飘散的风雪,尚未停止。

    这样等了一杯茶的时间,一个身穿皮甲,头戴雪帽,披着熊皮大衣的人出现在画面当中。虽然他身材瘦削,但从他朗利的行动来看,必定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最显眼的,还属他手中那把被火焰包裹着的剑。此时百木城已被冰雪冻结,但他所过之处,冰雪消融,显出一份独有的盎然生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手里拿的正是女娲精魄。不过,并没持续多久,眼前的这人,朝远处走去,直至消失在风雪当中。

    “他怎么会有女娲精魄?”固政的语气又焦急起来。

    “殿下,他当然会有。而且,他就是为这个来的。”凡纳希耐心解释,“想必您也看过了那两封来信。您眼前所见的这个人,就是信中提到的丹承。”

    “他跟你一样是个术士?”他并没有说出下半句,“不然怎么也会活这么长时间。”

    “不是只有术士才能超越人类的极限活下去,还有众神同样长生。”凡纳希的语气中饱含沧桑,如一位年迈的智者,善言并不多言,“他可是风雪之战中的众神之一。”

    “你是说……”固政一字一句的确认,“神寂大陆上还有神存在?”

    其余几人屏气凝神,听着两人的对话,时间仿佛在他们身上停滞。外面的夜越来越深,偶尔传来夜枭的声音,夹杂着风声灌入耳朵。

    “不止有神,国王大人。”凡纳希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众多的半神。”

    “为了什么?”

    “女娲精魄。”

    “丹承拿的那颗呢?”

    “不知道。”

    “不知道?”

    “对。他出了刈枝殿之后就消失不见,这仅存的画面还是破碎的雪水晶记录下来的。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从袖口内抽出一张地图,撤去木桌上的碗碟,放在一块干净的地方摊平让众人观瞻。他的语气中终于带有些许轻松,“我们好像在蝠头山发现了他和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