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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晋文公

    霸者标义,大别有四。

    一、尊王——谷梁传葵丘之盟,“壹明天子之禁”。当时霸者号令,即替代已衰之王权也。周王使宰孔赐齐侯胙,命“无下拜”,齐侯卒为下拜。【僖九年。】管仲平戎于王,“王以上卿礼飨之,仲辞,受下卿礼而还。”【僖十二年。】此皆当时齐桓、管仲竭力尊王之表示。

    二、攘夷

    三、禁抑篡弑——凡某国遇篡弑,同盟诸国互不承认,并出兵平乱,另立新君。葵丘盟辞:“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使妇人与国事”,皆为此发。

    四、裁制兼并——凡在同盟,互不侵犯,有争端,请于盟主,公断。某国遇外寇,同盟诸国出兵相救。葵兵盟辞:“毋壅泉,毋遏籴”,皆为此发。

    正为针对上列时代病之特效药。

    自周室东迁,西周封建一统之重心顿失,诸侯如网解纽,内【篡弑。】外【兼并掠夺。】多事,亟亟不可终日。自有霸政,而封建残喘再得苟延。霸政可以说是变相的封建中心。其事创始于齐,【其霸业之大者,为伐山戎、救燕、存邢卫、伐楚、盟于召陵,定襄王之位。】赞助于宋,而完成于晋。【其霸业之大者,为纳襄王、杀王子带、(召狄攻周者。)救宋、败楚城濮、召周天子盟于践土。】

    齐桓会诸侯十五次,宋每次必预。其次为鲁、郑、陈三国,各得十次。又次为卫,得九次。又次为曹、许,各得七次。其间尤以齐、鲁、卫、曹、郑、宋六国,可谓诸夏之基本结合。此为诸夏结合之第一期,大率在东部与中部,乃黄河下流东部一带及黄河中游南岸之结合也。

    晋自曲沃篡位,专务侵吞,【其实平王之东,晋已开始为兼并之野心企图。曲沃篡位,正从晋人向外作非义之兼并所此起。】齐桓会盟,晋人不预。然晋国内部争篡迭起,晋公子重耳逃亡在外,遍历齐、宋、曹、卫、郑诸国,南至楚,西至秦,而返国得位。其在外及见齐桓、宋襄,既熟知天下大势,返国后乃一变晋国以前之态度,【晋灭同姓国极多,然皆在献公前。】参加诸夏集团,而为齐、宋霸政之代兴。自是霸业常在晋。【由襄、(御秦、侵郑,又败狄。)】灵、成、景、(为楚败于邲。)厉,(胜楚鄢陵。)而至悼,抗楚和戎,复霸。平公立,与楚平,弭兵。】此为诸夏结合之第二期,东部、中部之外,又加入中北部,即黄河中游之北岸也。

    齐在临淄,【太公封营丘,六世徙薄姑,七世徙临淄,地望皆近,即今山东临淄县也。】东负海,鱼盐蚕桑,已树富强之基。惟西南适值鲁、卫诸邦,为姬姓主要国家,文化既较高,与齐关系亦密,齐于道义及势力两方,皆无法并吞。【齐孝公伐鲁,鲁使展喜稿师,曰:“鲁人何恃?”曰:“恃先生之命。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恃此不恐。”齐竟回师。柯之盟,曹沫劫恒公反鲁侵地,桓公亦卒听管仲谏许之。周天子以南阳赐晋,阳樊不服,围之,或呼曰:“此谁非王之亲姻,其俘之耶?”乃出其民。此可见当时诸夏间之关系。惟楚曰:“我蛮夷也”,坦白主兼并,到底因此失诸夏同情,不能心服,而楚之势力亦终难北进。】

    齐桓既于国内篡弑纷乱中得国,故转而创建霸业。宋为周室之宾,先朝胜国,其势最孤,又处四战之地,入春秋以来,内乱外患更迭相乘,无时或息,赞助齐桓,独出诚意。齐桓亦属其太子孝公焉。惟宋国四围,无可发展,其势本弱,故谋霸不成,为楚所败。

    晋人自称:“居深山之中,戎狄之与邻”,灭国既多,国力已强。然重耳出奔,狄人势力已弥漫于晋之四周。【晋文公初居蒲,又从狄君田渭滨,是“奔狄”在晋西。在狄十二年,去狄,行过卫,是“去狄”在晋东。晋国不啻在狄之怀抱。】

    其所至如齐桓、宋襄,优礼有加者,皆有志搏结诸夏以成霸业者也。如卫、曹、郑诸国,凡不礼于重耳者,皆目光短浅,惟力是从者也。楚既野心勃勃,秦亦刻意东伸。韩原之败,秦始征晋河东。【左传。】楚之围宋,曹、卫、郑诸国皆已折而入于楚矣。晋非图霸,亦几不能自全。【图霸则可挟诸夏之力以抑楚、秦,而吞狄自广也。】

    惟齐桓仅能阻止狄势不侵入大河之南岸。【孔子曰:“微管仲,吾其披髪左衽矣!”其时苟非诸夏之大团结,则狄患不可设想。管仲告桓公:“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实为当时一最重要之观念,可以使历史命运为之转变,故孔子称管仲之仁。】

    北岸自邢、卫沦陷,诸夏势力竟难复兴,而晋、狄斗争,遂为当时一要事。

    僖二十七年,晋人作三行以御狄。【此在胜城濮后,以狄皆步卒,便于山险,故晋亦编练步军也。】三十三年,狄伐晋,晋侯【惠公。】获白狄子。【此在文公死之翌年,晋虽幸胜,而元帅先轸死之。】宣十一年,却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据此狄人虽各分部落,而亦戴共主,别成系统,故得兴诸夏抗衡。此下狄势遂衰。】十一、六年,晋景公灭赤狄。【潞氏、甲氏、及留吁。】成三年,伐廧咎如。自是上党为晋有。襄四年,晋悼公和诸戎。【魏绛谓:“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可见其时狄尚是游牧,而其势犹强,故绛曰:“戎狄事晋,四邻震动。”】是后有肥、鲜虞、鼓、中山,皆为晋所逐灭。【昭十二年晋伐鲜虞,人昔阳。灭肥。又十五年,伐鲜虞,围鼓。二十二年,灭鼓。杜注:“乐平沾县东有昔阳城。昔阳,鼓都。”“钜鹿下曲阳县西有肥累城,今正定东。”】此诸狄包赤狄之北,【旧说谓是白狄,因前赤狄已灭,而推测言之。惟狄是否只分赤、白、殊无据。】在太行山东麓平地,且亦俨然趋于城郭耕稼化矣。晋既廓土于群狄,其势力日渐东伸,遂与齐接壤,而以前邢、卫故土沦没于戎者,至是乃重归诸夏之统治。

    大体西自河、渭之间,东达太行山两麓,黄河北岸,皆为顽强之群狄所出没,其势力又时时越大河而南。诸夏得齐桓、晋文之霸政而稍稍抑其凶焰,实为春秋时华、戎交斗一极剧烈之战阵。

    晋人所以能胜此廓清群狄之重任者,一则因久为诸夏盟主,【自文公至平公,凡八世。】多得贡赋,国力充盈。

    参加联盟诸国,在内可保持政府之安宁,乱臣贼子有所顾忌,不敢轻行篡弑。在外可保国际之平衡,相互间不得轻启衅端,有事付之仲裁,以和平为职志。是为联盟国应得之权利。其义务则如国际间之服役,一国有寇患,各国在霸主领导下会师戍守,或助城筑,及共同作战。每逢盟主出师,例得向同盟国乞师。平时则需对盟主纳相当之贡币。

    诸侯官受方物,【诸侯官司各于齐受其方所当贡天子之物,齐桓责楚:“尔贡包茅不入”,即责其贡周天子以方物也。】始见于僖七年齐桓宁母之盟。“黄人不归楚贡,楚伐之。”【僖十一年。】其后诸夏亦以贡币输盟主。晋文、襄之伯,令诸侯:“三岁而聘,五岁而朝,有事而会,不协而盟。”【昭三年郑子太叔语。】其后朝、聘弥数,故乃“岁一聘,间岁一朝,再朝一会,再会一盟。”【昭十三晋叔向语。】朝、聘既数,而币亦日重。

    晋范宣子为政,于产寓书告以币重。【襄八年。】平丘之会,子产争贡赋多寡,自日中至于昏。【昭十三年。】鲁之于晋,“职贡不乏,玩好时至,府无虚月。”【襄二十九年女叔侯语。】子产谓:“用币必百辆,百辆必千人。”【昭十年。】此其大概也。

    一则晋自献公以来,即不畜群公子。【献公听士荐说,尽诛群公子。在惠王八年。】故晋大夫多用异姓,得因材器使,较之鲁、卫、齐、宋诸邦多用宗臣者为优。

    晋文公以下,诸卿位次屡有更易,故其臣各务于以事功显。惟自厉公见弑以后,大夫渐强,【史记赵世家。】平公后益甚。韩、赵、魏、范、中行、知氏称“六卿”,皆非公室也。

    一面北方的狄患逐次解除,一面南方的楚人亦逐渐觉悟,【亦可说是逐渐同化。】改变其以前极端的武力兼并主义,【即“我蛮夷也”的主义。】而渐次要求加入诸夏之集团。

    楚庄王灭陈县之,以申叔时谏,乃复陈。既克郑,亦退而与之平。既败晋于邲,其围宋,宋人告以【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之实况,亦退师与盟而反。其时楚人意态已与前不同。

    宋向戌提倡弭兵,晋、楚交权,城郭诸邦的和平联盟益形扩大。

    此可谓诸夏结合之第三期,于东、中、北三部以外,又加入中南

    部,即南方之中部,江、汉流域之楚国也。自有此弭兵之会,【在襄二十七年。】而诸夏得一相当时期之和平。宋自襄十二年【楚公子贞侵宋。】至定十五年,【郑罕达伐宋。】凡六十五年。鲁自襄二十五年【齐崔杼伐北鄙。】至定七年,【齐国夏伐西鄙。】凡四十五年。卫自襄二十三年【齐侯伐卫。】至定七年,【齐侵卫。】凡四十七年。曹自襄十七年【衡石买伐曹】至定十二年,【卫公孟彄伐曹.。】凡五十九年。郑自襄二十六年【楚子、蔡侯、卫侯伐郑。】、至定六年,【鲁定公侵郑。】凡四十三年。均不被兵。

    总观当时霸政,有二大要义:

    一则为诸夏耕稼民族之城市联盟,以抵抗北方游牧部落之侵略,因此得保持城市文化,使不致沦亡于游牧之蛮族。

    二则诸夏和平结合以抵抗南方楚国【西方秦国。】帝国主义者之武力兼并,因此得保持封建文化,使不致即进为郡县的国家。

    其大势为文化先进诸国逐次结合,而为文化后进诸国逐次征服。【如晋代齐,楚代晋,吴、越代楚,最后统一于秦。】

    同时文化后进诸国,虽逐次征服先进诸国,而亦逐次为先进诸国所同化。【此为第二种冲突之消解。】

    其文化落伍诸部族,则逐次消灭,或逐次驱斥。【此为第一种冲突之消解。】

    在此进展中,诸夏结合之团体亦遂逐次扩大,为中国逐次形成中央大一统郡县国家之酝酿,而上古史亦逐次宣告结束。【第一、第二、第三期结合已于前言之,第四期则加入吴、越。吴、越本东南方小蛮夷,武力既胜,转慕文事,亦争为诸夏盟主,于东、中、南、北诸部外又加入东南部,即长江下流是也。自战国秦孝公后,秦人又渐次加入诸夏团体,为第五期;又加入西中部,即河、渭流域是也。】

    四、霸政衰微后之大夫执政

    霸政衰微,变而为大夫执政。大夫执政,一方面可说为封建制度继续推演所产出,一方面亦可说是封建制度却因此崩倒。

    封建初期的国家,其先只限于一个城圈。

    此即所谓“国”。国有三训:周礼:“惟王建国”,“以佐王治邦国”,“大曰邦,小曰国”,是也。

    齐语:“参其国而伍其鄙”,国指郊以内,鄙指郊以外,是也。又周礼小司徒:“稽国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质人:“国中一旬,郊二旬,野三旬”,城中曰国,是也。此三义可会为一义,即一国只限于一城是也。【鲁颂闷官:“锡之山川,上田附庸。”左定四年,卫祝佗谓:“分之土田陪敦。”召伯虎敦:“余考止公,仆塘土田。”附庸、陪敦、仆墉,乃一事。然则西周初封,惟周、召大国始许有附墉,即一国可以不止一城圈】

    因此当时的中国,【其实大体只限于今豫、鲁、晋、燕、陕、鄂、皖、吴诸省,而犹非其全部。】可以有近二百国。【春秋大事表并古国计,凡二百有九。】

    其时列国人口极少,【闵公二年:“卫为狄灭、遗民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为五千人,诸侯为立戴公以庐于曹。”僖十八年:“梁伯益其国而不能实,秦取之。”梁君以扩城而无民以实之,梁民以讹言而递溃,梁竟以亡,则梁之户口可知。】旷地极多,【封疆郊关之外皆成弃地,此即戎,狄所由出没,华,夷所由杂处也。左襄四年,魏绛称虞人之箴曰:“茫茫禹迹,尽为九州,经启九道,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用不扰。”此盖于茂草之中,经启九道以通往来,故周语单襄公谓周制“列树以表道”,道路非列树表明,即茫茫不可辨。“司空不视涂”,即道茀不可行,“膳宰不致饩,司里不授馆”。即行李有困乏之患。】故各国亦常见迁徙。

    如卫、晋、楚、【自丹阳迁郢、(江陵)迁鄢、(宜城)】蔡、许、【自许迁叶,迁夷,迁白羽,(内乡)迁容城。(叶县)】郑、齐、吴、【自梅里(无锡)迁姑苏。(吴县)】秦【(见后。)】诸国,不胜举。亦有以外力强迁者,如齐师迁纪郱、鄑、郚;【庄元。】宋人迁宿;【庄十。】齐人迁阳;【闵二。】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僖二十二年。】之类。

    以后人口渐繁殖,国家规模日扩大,不仅对旧的有吞并,对新的也亦有城筑。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鲁凡城二十四邑,惟郿一邑书“筑”,其二十三邑曰“城”。【见旧唐书礼义志。】“筑”者增旧,“城”者新立。春秋书“筑”八,书“城“二十三,而定哀之间凡八城邑,则国家规模之扩大,弥后而尔烈也。

    于是列国遂各自分封其大夫。

    春秋初,大夫尚无世爵,其后渐有赐氏。

    隐、桓时大夫赐氏者尚少,【国君之子为大夫者称“公子”,公子之子为大夫者称“公孙”,其次(公曾孙以下)只有称名,如鲁在隐、桓之间有无骇、柔挟是也。】无骇卒,羽父为之请族,公命以字为展氏。【公子展之孙。】众仲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如舜居妫汭,姓妫氏。】胙之土而命之氏。”【古孝经纬:“古之所谓氏,即国也。”禹贡“锡土姓”,土即氏,“诸侯以字为谥,因以为族。官有世功,则有官族。邑亦如之。”可见世卿、采邑和氏族,乃相联并起之事。】大夫有氏,即有世袭封邑如小国矣。【于是鲁有仲孙、叔孙、季孙、臧孙,齐有高氏、国氏、崔氏、陈氏,卫有孙氏、宁氏,晋有却氏、乐氏、韩氏、赵氏、魏氏,郑有罕氏、驷氏、游氏,皆世卿也。】

    渐称“子”。

    僖公以前,大夫并以伯、仲、叔、季为称,【三桓如共仲、僖叔、成季。】虽贵不称“子”。僖、文以后,晋、齐、鲁、卫之执政皆称“子”。郑间称之,余则否。【鲁惟三家称“子”,余亦否。】称“子”则即为封君矣。【其后学者称“子”,如孔子是也。又后学者之门人称“子”,如有子、曾子、乐正子是也。】于是原先的侯国,俨然如一新中央,而大夫采邑则俨然成一小侯国,所以说是西周封建的继续推进。

    又因当时联盟各国,会聘频仍,诸侯畏劳,常使卿大夫代行。

    会有三例:一曰“特会”,两君相见也。初诸侯特会,【多在隐、桓以前。】次大夫特会诸侯,【多在文、宣以后。】又次大夫特会大夫。二曰“参会”,三以上为参。三曰“主会”,伯者主之。初诸侯主会,始自齐桓北杏之会。次大夫主诸侯之会,自锺离之会始。【先有大夫特会,乃有大夫主会。】又次则大夫主大夫之会,而诸侯高拱不预矣。

    卿大夫既有外交,往往互相援结,渐渐形成大权旁落之势,于是大夫篡位,造成此后战国之新局面。

    鲁大夫逐始于昭公。宣公时,季氏始专政。定公时,则家臣有囚大夫者。晋卿专政始襄公。【襄元在鲁僖三十三年。】郑卿自僖公之立,始见于传。【僖元在鲁襄三年。】

    五、春秋时期之一般文化状态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一方面是一个极混乱紧张的时期;但别一方面,则古代的贵族文化,实到春秋而发展到它的最高点。春秋时代常为后世所想慕与敬重。

    大体言之,当时的贵族,对古代相传的宗教均已抱有一种开明而合理的见解。【左传所记天道、鬼神、灾祥、卜筮、梦等事迹虽多,然当时一般见解,实已不见为十分迷信。所谓“天道远,人道迩”、“鬼神不享非礼”等诸观念,已普遍流行。】

    因此他们对于人生,亦有一个清晰而稳健的看法。

    当时的国际间,虽则不断以兵戎相见,而大体上一般趋势,则均重和平,守信义。【因此能造成国际间的和平团体,继续历有二百年之久,而当时的国际公法,亦极为高明可贵。】

    外交上的文雅风流,更足表显出当时一般贵族文化上之修养与了解。【当时往往有赋一首诗,写一封信,而解决了政治上之绝大纠纷问题者。左传所载列国交涉辞令之妙,更为后世艳称。】

    即在战争中,犹能不失他们重人道、讲礼貌、守信让之素养,而有时则成为一种当时独有的幽默。【一披读当时诸大战役之记载,随处可见。】道义礼信,在当时的地位。显见超出于富强攻取之上。【此乃春秋史与战国史绝然不同处。】左传对于当时各国的国内政治,虽记载较少,【此指涉及一般平民社会者而言。】而各国贵族阶级之私生活之记载,则流传甚富。【一部左传,尽于列国君卿大夫私生活之记载,以及其相互间之交涉。(即是内政与外交。)故可称当时十足是一贵族社会也。】

    他们识解之渊博,【对于古代历史文化的遗传之认识与阐发。】人格之完备,【对于实际政治、人事问题之应付与理想。】嘉言懿行,可资后代敬慕者,到处可见。【亦复普遍于各国,几乎稍有名的几国,均有他们极可敬慕的人物。】

    春秋时代,实可说是中国古代贵族文化已发展到一种极优美、极高尚、极细腻雅致的时代。

    贵族阶级之必须崩溃,平民阶级之必须崛兴,实乃此种文化酝酿之下应有之后果。

    此下战国兴起,浮现在上层政治的,只是些杀伐战争,诡谲欺骗,粗糙暴戾,代表堕落的贵族;而下层民间社会所新兴的学术思想,所谓中国之黄金时代者,其大体还是沿袭春秋时代贵族阶级之一分旧生计。精神命脉,一气相通。因此战国新兴的一派平民学,并不是由他们起来而推翻了古代的贵族学,他们其实只是古代贵族学之异样翻新与迁地为良。

    此是中国文化一脉相承之渊深博大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