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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端阳节 (三)

    赵小玉为何对历史这么清楚,还不是因为她那过世未婚夫令狐是个研究历史的,他又跟她讲的唐史最多,耳濡目染这么久,故而她对于这些大事件的年份是记忆犹新的。

    她正想得入神,忽而依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众宫女的队伍里由远及近地传出:“娘娘——娘娘——”

    那随行队伍里,从后面跑上来一个美艳女子,梳着两个双环发髻,缠了些许象牙白丝带在髻上,其间又点缀了几朵白色的花骨朵。

    辰弑笑道:“又是个美人啊!”

    赵小玉定睛一看,吃惊不小,失声叫出来:“菲……菲!”

    来人正是赵小玉的至交好友——吴菲菲,她娇小的身躯,在那踩着高跷的大头娃娃艺人脚下穿梭而行,很快跑到那步辇车旁,似乎正要禀报什么。

    那步辇车中的皇帝李隆基甚是宠溺杨太真,这也体现在了对这太真妃好友的态度上。

    他见吴菲菲从后面叫嚷着上来,全然不懂礼仪,却丝毫不怪,只是看着那步辇车上同行的人儿微笑,那笑容竟能开出花来,那模样更是和善亲近了。

    此时的李隆基,哪里像是皇帝面对臣子,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爱妻的丈夫,一脸笑意盈盈地爱屋及乌,善待着身旁女子的娘家人。

    “你……”唯独一旁那赶车的红衣太监正要尖着嗓子嗔怪,转头看向皇上便没了后面的底气。

    吴菲菲美目一转,道:“高公公——我和太真娘娘说话,干你什么事?皇上都没说我,恁地你来骂我?”

    “你这小丫头……”高力士见李隆基神情有异,便放缓了声调,转而奉承道:“哪有的事?奴才是想说,娘娘华贵美艳,便连娘娘身边的人也挨个受了这华贵之气的影响,个个都出落得水灵。”

    吴菲菲侧头想想,微微一笑道:“我只听说过,爱屋及乌的,便似皇上对娘娘这般,没听说过,连美貌都要传染的?”

    吴菲菲一席话,惹得车上皇上开怀大笑。

    李隆基依然拉着太真妃的柔荑在掌中摩挲着,笑笑,不知跟太真妃说了什么,那车中佳人笑得更加娇羞妩媚。

    高力士持辔亲自赶车道:“可不是吗?你看太真娘娘的三位姐姐,一个比一个漂亮,尤其是娘娘的三姐杨花花,还说什么一会朝见皇上的时候,不用施粉黛,只淡扫娥眉也能见那美貌姿容。”

    高力士的话,惹得李隆基又是一阵大笑。

    李隆基乐道:“也罢!今日寡人兴致正高,正好去温泉宫见你那三个姐姐——”继而又问高力士道:“力士去年朕是什么时候去的温泉宫?”

    “回皇上,正好是去年十月,皇上忘记了?皇上说温泉宫温暖如春,便年年十月从皇都出发,一直待到来年的入春。今年端阳节便来温泉宫,也算是最早一次了。”

    高力士恭顺地答道。

    李隆基笑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杨太真。其实他哪里不知去年是什么时候来的温泉宫,他不过是要身边的女子知道他对她的好。

    杨太真果然垂首,心下明了,淡然道:“玉环的几位姐姐,让皇上分心了,皇上对玉环的恩宠,叫玉环如何相报啊?其实皇上也不用如此着急见我那几位平民姐姐的!一切当以天下社稷为重——”

    李隆基道:“爱妃终日想念家人,这怎么能让朕放下心呢?不若早日请你那几个姐姐来陪你甚好!改日朕给你三个姐姐赐个封号,爱妃意下如何?”

    “如此玉环多谢皇上——”杨太真倒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担心着吴菲菲那里的消息。

    吴菲菲闻言,心中暗道:“也不知小玉这唐朝三姐是如何冒出来的?那杨花花便是那后来的虢国夫人吧?怎么看也是个妖精?”

    忽然忆起方才要来禀报的事,急急忙忙拉了那车中人一番耳语。

    那纱帐中的佳人垂下头,柔荑揽起纱帐,侧耳倾听,熟悉的脸庞扬起的,竟是辰弑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笑。

    “啊……”

    围观路人唏嘘不已。

    “啊!赵小玉!”辰弑看看身边的佳人,再看向那不远处步辇车中的女子,吃惊不小。

    那太真妃听吴菲菲耳语一番,又放下那纱帐,容颜隐没入那帐中,再也看不真切了。

    “你怎么……会和那太真妃长得如此相似?”辰弑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幕,抓住赵小玉的肩膀细看,啧啧,越来越有趣了。

    原本还以为她有可能是他妹妹,可眼下又和这杨太真长得如此相似,那可倒真是奇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那舞狮舞龙队伍已经走到了狮子楼下,那踩高跷的大头娃娃艺人们也渐渐走到窗下近前。

    忽然,一张大头娃娃的笑脸,仰面朝天,一边跟着锣鼓的节奏,一边向赵小玉和辰弑站立的窗前望过来。

    “哎呀,人有相似,你走开先——”赵小玉这会儿哪有功夫理会辰弑的诧异,她使劲挣脱辰弑的双手,探出身去,向那步辇车高高举着手,挥舞着高叫:“菲菲——菲菲!花痴菲……”

    “嗖——”一声轻响。

    一枚暗器狠辣无比,又快又准向赵小玉胸口要穴飞了过来。

    若然打中,赵小玉定会殒命当场。若然打不中,那暗器上深绿暗黄的荼毒,也能腐蚀掉碰擦的皮肤。

    哼!

    暗器是从底下那异样的大头娃娃方向飞过来的。

    但见那大头娃娃眼神尾随着暗器飞去的方向,竟微微点头,一直都是那张孩子般的大红笑脸,可这暗器出手,此时那张乐哈哈的笑脸,再也不似方才一般童真和烂漫,倒似透着一股子诡秘。

    “小心——”

    “花痴……菲……”赵小玉那声尾音隐没在了辰弑的怀里,两个人一并向后摔倒,重重地跌在房间里的石子地板上。

    那暗器显然没有打中原本的目标,倒顺着那发暗器之人所使的功力,径直飞向房中一块木头柱头上,深深扎入,冒出一股浓烟,还带着呛人的刺鼻气味。

    “啊——腐骨散?”

    辰弑和赵小玉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后怕。

    那荼毒的暗器,很快冒起浓烈呛人的青烟,瞬即将那上好木质的柱头腐出了一处大洞,围绕在那暗器周围,逐渐蔓延开去,继而越来越开,那木头便如纸片一般,如遇火成灰。

    那暗器上的腐骨散顷刻间便腐蚀掉了没入木柱的根基,在那木柱上支撑没多久,便“叮——”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小玉看着那掉落的暗器,兀自躺着,仍然向上腾起冉冉青烟,方才那掉落的声响倒也一点不觉悦耳,而是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真的……有人想杀我?”赵小玉颤抖着声音,总算问了出来。

    “你……你……没事吧?”辰弑微微点点头,看着她那张煞白的脸,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幸好她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兀自抱得更紧了些,好似一件宝贝生怕失去了一般。

    他有些自责:“若不是方才失神,我定会觉察到那戴着大头娃娃的艺人有古怪!也不至让她受这般惊吓!”

    “圣子?”

    鲁空灭大惊,奔过去急急忙忙半掩上了窗子,又回身奔到辰弑身前,看向辰弑额角那开始盈盈滴下的血迹,手足无措,想圣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什么伤,圣子一向爱美,这如何是好。

    他便急急忙忙一个躬身,道:“属下保护不力,这便去追查——”也不等辰弑点头,便冲出房间,出了那狮子楼去。

    “啊——你流血了!”赵小玉这才从方才失神中反应过来,看向辰弑,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现在总算相信是这厮一直保护着自己,想这厮一向臭美,他额角的裂口开得不大,却有点深,也不知是方才什么东西给剐蹭到的。

    她心中涌起些许的感激与惭愧,毕竟她这一路上的命都是人家救下的。

    赵小玉掏出绣帕,有些着急地往那伤口上轻轻按住,抑制住那流出的血,看着辰弑洁白的衣服上已经滴上了点点血迹。

    她这人泪点偏低,不由得鼻子一酸,带着三分内疚,七分哭腔,盈着泪道:“以后要是落下疤……怎么办?”

    辰弑见她眼睛中涌出来的泪花,索性拉住她按压的手,笑道:“怎么?赵小玉?你总算知道关心我了?要是落下疤,毁了容,你便以身相许吧!”

    “没正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

    赵小玉急忙缩回那替他擦拭的手,那沾血的绣帕掉在他怀里,洁白的白裾衣的衣襟前,宛若一朵盛开在白日下的血丝红牡丹,刺痛了她的眼。

    她是极其不愿欠他的情,只是担心自己会逐渐陷进他的温柔陷阱里。

    “谁要你保护我了,人说五毒圣子很聪明,每逢遇难总是能以智脱险,可刚才你怎么也跟个傻子似的——谁让你挡在我身前的?”

    其实想过要说感谢的话,可话一出口,却成了这样。赵小玉有些惊魂未定,心下难安,她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这样。

    血已经不再流淌了,辰弑闻言倒也不介意,兴许他是真的变傻了,只是,是不是在遇到赵小玉以后?

    他直起身子,拾起那跌落在白衣上的绣帕,揣进了怀里,与那枚胸前藏匿的碧绿宝石放在一起,继而快步走向那半掩的窗口,身子躲在窗框遮掩的一侧向下探视。

    那群踩高跷的大头娃娃艺人已经走到了狮子楼的前头去了,却也仍旧随着那锣鼓宣天的声响,踩着高跷。

    每个大头娃娃艺人依然大笑扭动着,挥舞着手里的红绸帕,偶尔抛出红绸,高跷一跳一跳的,间或也能跳出一个两个花式,再也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方才那枚凌厉可怕的暗器,是从这欢庆队伍中发出的。幸好这暗器是射向一个寻常的平民女子,若是射向那步辇中的一国之君……恐怕这开元盛世欢庆的局面也得消失不见了。

    方才那发暗器的大头娃娃艺人到底是其中哪一个已是不能分辨得清了。

    辰弑看见了鲁空灭,被推挤在那群围观的人群中,隔在路旁一侧,四处搜寻着,看来也没有查到什么结果的。

    他蹙了眉头,不由得看向那街上步辇中容颜隐没在纱帐后的女子,那个和赵小玉长得如此相似的女子,有些疑惑:“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这回显然是想要取小玉的小命的!

    小玉到底招惹了什么仇家,以至于这人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下毒伤她,而是如此明目张胆,还在那暗器上荼了腐骨散,只怕不能要她的小命,甚至还要令她死前承受那痛不欲生的痛苦?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恨她入骨?”

    ◆◆◆◆

    温泉宫内,原本深红暖色调的厚重帐子全换成了轻盈飘逸的纱幔,殿堂正中摆放了一个极其精致的碧绿香炉,里面明明灭灭的燃着岩兰白檀,从香炉底部,悠扬而起的一缕紫青烟,带了清凉薄荷的香味。

    两只仙鹤造型的黄铜器静默地站在大殿两侧,一动也不动,像两只恋家护主的宠物。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轻轻摇晃着白孔雀羽扇,忽悠出一阵阵清爽的凉风,与那静默的铜仙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五月的温泉宫,倒也不似想象中那般炎热。

    殿前一案几上,摆了两碗冰镇去暑消热的绿豆沙,还有些粉粉绿绿的各式糕点,洒上了水珠的香花水果,摆在人前,格外爱人。

    可案几前坐着的两人,却各自想着心事。

    “爱妃,喝点这绿豆沙,可别中了暑,看这小脸热得……多红。”那穿着明丽纱黄腾龙衣的男子爱怜地替女子拭去鬓角的香汗,却见女子神情有些呆愣,见她竟然对自己的关心心不在焉,心中那些许不快顿生。

    李隆基从端阳节巡街回来,便一直端视着杨太真的神色,自从她跟那吴菲菲说过话之后,便不似方才那般快乐了,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忧愁。

    即便是看着案几上一桌的美食,也食不知味。

    看来那个人,留在她的心里始终是个祸害。若是这样都还不能将那人从她心里拔除,那便只有除去……

    为了得到,有时候必须要狠下心肠。失去一些,才可得到得更多更美。数十年前,那场血腥的王位争夺之后,如今剩下的便是女人。

    “爱妃,朕有个提议?还望爱妃应允。”李隆基不动声色地看向媚眼如丝的杨太真,拉了她的手坐在龙榻上。

    “皇上,臣妾愚钝,若是皇上决定的事,何须再征求臣妾的意见?”她一贯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今儿个倒是特别。

    “哦——呵呵!”李隆基捋捋胡须,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这场无声的战斗,将是他赢得最最漂亮的一场。

    “朕只是觉得菲菲姑娘既是爱妃的好姐妹,不若……”

    “不若什么?”杨太真有些发虚,暗忖:“他不会又看上菲菲了吧?”

    忆起前段时日,菲菲曾说过自己已有意中人。

    怎么她们都这般命苦?

    若是被这掌握天下于鼓掌之间的男子看上,便再也不能选择自己相爱相亲之人。她已经走了这一步,便不能再让好友也步她后尘。

    “若是皇上还想纳菲菲为妃,臣妾斗胆呈请……”杨太真忽而美目一转,换了一副娇媚的神情,竟有些撒娇:“皇上可知,若真要如此,玉环可是要吃醋的?”

    原来她一路上担心的是这个,那正好不谋而合了。只要她不是想着那人就好。

    李隆基心情顿好,道:“原来爱妃担心的是这事,也好,菲菲姑娘也到了如花妙龄,早该许个如意郎君了。不若让朕替菲菲姑娘做主,为爱妃的好姐妹谋个好归属如何?”

    “怎么皇上不是想二女共侍一夫?”杨太真偏着脑袋问,可随之便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么可笑。

    眼前这个男人,他是——皇上啊,别说二女,这后宫中无数佳丽淑媛尚宫,哪个不是他的妻?

    “哈哈哈——爱妃,朕便是爱你这番憨直逗趣!”

    那男人果然仰头大笑,眉眼弯弯,不知怎的,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甚至才三十出头。

    “若朕告诉你,朕从今往后谁也不要,只要爱妃你一人,你信吗?”

    李隆基故意逗弄她敏感的神经,又揽了那佳人的香肩入怀,他在她鬓间轻轻一吻,一阵馨香,使得她发髻上那朵明丽的牡丹越发娇艳。

    “嗯——”杨太真对李隆基的表白,有些心不在焉,心底那个人低低浅浅的声音,让她有些失神。

    “环儿,这辈子,我李瑁……对天发誓,我只爱你一人,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寿王府那棵桃树下,那个人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眼神灼灼,那里面的确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瑁哥哥……”

    阳光艳艳,桃花纷飞,尽是两人相依相伴的身影。

    “爱妃——朕还是想和你继续方才的话题……”身边的李隆基摘下案几上一颗鲜红的荔枝剥了一半,放到杨太真的手里。

    “嗯……”言者满眼真切,听者的心却不知已经飘向了何方。

    “不若把菲菲姑娘许给瑁儿这事越快越好,朕不是答应过你,今年八月初五,便正式封你为贵妃吗?”

    “啊……”杨太真心神一紧,手微微一颤,将方才李隆基递给她的鲜荔枝掉在了地上。

    那鲜荔枝带着半边没能剥去的皮,裸露着一半鲜白的果肉,在地上连滚了好几转,停在殿堂正中的地上不动了。可那露出的果皮,始终是被地上的污物弄脏了。

    “臣妾罪该万死——”杨太真一惊,发觉李隆基神色不对,赶紧跪下。

    “爱妃,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这般入神?”李隆基赶紧扶起她,似笑非笑。

    杨太真抬眼偷望了一眼,李隆基这回的笑意却只是挂在脸上而已,可那眼神夺目犀利,似乎可以看透她,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皇上知道我在想他!”

    “皇上……玉环不过是在想今年八月初五,送皇上什么样的诞辰礼物?”

    “爱妃觉得呢?”李隆基满眼玩味地盯着她的双眸细看。

    “皇上既然欢喜……玉环的舞,那今年玉环排一支……新舞,皇上是声乐行家,还请皇上届时切勿见笑。”杨太真低下头去,回答得有些怯怯。

    她的确不该在天子的怀里想着另外一个男人,而如今……却是要作为瑁哥哥母妃的身份来讨论他的婚事了。

    “好啊——玉环如此聪慧,应该明白什么最能称朕的心意!”李隆基看向她,这话却是一语双关,正好命中两人之间那层欲破不破的糊窗纸。

    “是——玉环会按皇上的吩咐照办的。”杨太真深吸一口气,暗想:“与其坐以待毙,不若闯出一条生路。”

    是她和瑁哥哥的生路。可如此便也只好委屈菲菲了。

    她又补上一句,道:“菲菲的养父正好是那左中侍郎韦昭训,如此也和寿王极其般配得很,一切就依从皇上的意思吧。”说出这句话,似乎抽干了她周身所有的力量。

    瑁哥哥,不是环儿忘记了昔日的誓言,而是……

    “好——爱妃想得正合朕意,既然韦菲菲是爱妃的好友,那朕特赐黄金万两,彩缎千幅,择日完婚,改日朕便让力士去承办此事,若何?”

    李隆基听杨太真如是说,心下甚喜,看来一切是他多虑了,若是她心里还想着那人,如何肯把自己日日能见的好友推给那人作妃子?

    “谢皇上隆恩……”杨太真又跪下叩谢,芙蓉娇艳的脸庞却越发镇静:“臣妾会择日宣召菲菲,同她细商婚姻大事的,皇上务须费心……”

    她一向柔顺刻骨,这般柔顺无力的回答,也没有令李隆基再起疑。

    看到眼前这男子神采飞扬,的确比贞顺皇后初次召见时更具成熟男人魅力,他是这后宫多少女人等着圣宠恩遇的人,便如那搬离了梅园,去了上阳东宫的梅妃,绕是他对她再如何忘情,她却还写那篇长赋,梦想着一夜恩遇上九重:

    “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

    冰肌月貌谁能似,锦绣江天半为君。”

    这诗表面上是在赞美她的美,实际却是在暗讽那段不顾人伦的情事。

    于此,杨太真实无多言,甚至心底却有些暗自欢喜,梅妃也算极其精明了,好一句“撇却巫山下楚云”,那不正是承认了她与瑁哥哥的一段真情吗?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除了感恩和尊崇,却实在不能爱的,不是这位大唐天子不够魅力迷倒她的心,而是她的心,早早地给了另外一个人。

    然则,李隆基却管不了这么多,他的恩遇,如今只给了她一人。这是后宫之中,她遭许多女人痛恨的因由。

    皇上的恩遇,天子的宠爱,没有人不想得刻骨铭心的。

    可杨太真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欢心不起来。

    在李隆基爽朗的笑声中,她的眼神又触到那颗掉落在地的鲜荔枝,忽地移开,像是被刺痛了一般,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提不起精神。

    要如何跟菲菲说呢?她是明明白白告诉过自己,已经有了爱慕之人的。

    如今要她嫁给寿王,她又如何肯答应?

    可于她们与寿王三人而言,皆是皇命难违!

    (注:贞顺皇后:唐玄宗贞顺皇后武氏(699年-737年),又称武惠妃,唐玄宗李隆基的宠妃,父恒安王武攸止,母杨氏。又是寿王李瑁的母妃,因是武氏后裔的缘故,谋皇后位迟迟不得立,后又涉及太子李瑛等“三庶人之死”,害怕成疾,死时年仅38岁,死后,玄宗才得以追赠她皇后之位,谥曰贞顺皇后,葬于敬陵,并立庙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