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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门寻衅

    两人绕着望月台边上走着。好一阵,老者才叹道:“他啊,有自己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止步,“江生,你慢了。”此时,柏掌司离老者落了半个身位。

    “罢了,回去吧。”

    见其远去,老者摇摇头,“此间多事矣。”

    日当正午。南门口,卖瓜的老农席地而坐,手上拿着蒲扇,与一旁坐在长木盒上的少年闲聊:“小伙子,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正埋头啃瓜,听到问话,囫囵嚼了两下,喉咙间咕噜一声,少年回道:“给人牵马的。”

    老农点点头,“帮人好啊,不像我,这把年纪还在地里。若是哪天不小心得罪了老天爷,就惨啰。”说着,老农笑了起来。

    吃完瓜,少年抹了把嘴,也笑了笑,“帮人倒是不看天,看人。不过,老天总比人公平。”

    老农一听,大笑几声,正准备说两句,忽闻:“老伯,给我也选个。”

    回头一瞧,一名城卫杵在箩筐前,拿着毡笠扇几下,汗水干后又戴上。满脸苦瓜相。

    “诶,好。”起身,挑了两眼。老农迅速从筐里揪住小截瓜蒂,扯出个滚圆的瓜。拍了两下,声音沉闷,“您看,这个怎样?”

    “就这个吧。”

    老农取下筐边挂着的刀案。分好瓜,笑着递了一块给城卫,“一直麻烦您照顾了,这瓜就当我送的。”

    边摇头,边啃瓜,边从怀里摸出一排铜钱,放在案上。三两下啃完,长吐一口气,城卫笑着伸手拒绝了老农递过来的铜钱,“这钱还是拿着。要是不收,明天我就得走一趟缉查司了。”

    老农无奈,只好把钱揣回去。

    见此,城卫松了口气,向城门口招手示意。不一会儿,过来了两人。他指着案上的瓜,“这些给他们带去。”

    两人欣喜地将瓜合上,捧起,三步并两步地跑回了城门口。

    此时,老农担忧地问道:“那事儿还没过去?”

    他摇摇头,“看这样子,估计得等一段时间。”

    说着,似想起了什么,向老农嘱咐道:“最近城外不太安宁,可要小心。你们村里有驿站,若是遇着事儿,便让人去城西巡检司知会一声。”

    “哦。”老农连连点头,正欲问点什么,城卫已然回去了。

    见其唉声叹气,一旁的少年探询道:“老伯,你们说的那事儿,是什么?”

    老农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片刻后又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小伙子你才刚来。”遂放下心,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听了若久,少年没听出新意。撇除些添油加醋的揣测,所获实在寥寥。

    这时,老农补了一句,“听说昨晚还有更夫差点死了。”

    说完,老农一脸惆怅。又想起方才城卫之言,竟一愣。待回过神来,身侧少年早已不知去向。

    南门口附近茶坊,二楼厢房。婉转的曲调穿透楼层,袅袅歌声在耳畔回响。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南门口,脑中景象纷杂,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慢慢出了神。

    忽然,心间莫名触动,霎时惊醒,摸上窗边靠着的长木盒,眼睛死死盯住房门。

    咚咚咚!

    未见人开口,只闻敲门声。也不犹豫,直言道:“请进。”

    吱呀一声。随着门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衣着密不透风,仅能从外形看出一分单薄。头上斗笠遮住面容,看其身姿仪态,应是一名女子。这般模样,大概是第三次见面了。

    “姑娘,可有事?”

    压在木盒上的手紧紧不放,少年故作轻松,神色却不经意间露出些许凝重。

    女子微微颔首,“这几日,望阁下尽量少动作,免沾浮尘。”

    言语轻似柳絮,入耳重逾泰山。少年心间一滞,瞬息恢复,闷声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姑娘何必走这一趟。”

    话音刚落,却闻:“自认无名小卒,那便行其事。”

    记忆中,已很久未闻如此强硬之语。沉默片刻,少年道:“其事非人能料,姑娘莫是要我自缚手脚。”

    “若允,自会有人代劳。”

    少年一时语塞,良久,“若有执刀相向者,也只能引颈就戮?”

    “每年清明,会有人上坟。以阁下身世,未必不是良策。”

    眉角一挑,压下心中怒意。少年叹道:“姑娘,步步紧逼,非议事之道。此事结束前,我不会再主动出手,如此可好?”

    屋内安静了好一阵,女子终开口道:“望你言而有信。”

    语毕,转身离去。

    少年松开压在木盒上的手,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知多久了,似又回到十数年前。不自觉地摸了摸咽喉,总觉一股寒意在颈间徘徊。

    “是啊,都十来年了。”

    看着布满老茧的双手,仿佛看到了它们曾经还稚嫩时的模样,眼前似有无数画面涌现。一声叹息,在屋里久久不能散去。

    烈日西移,云层急涌,轰隆两声响彻天际。一场大雨将至。

    小二望着逐渐阴沉的天,再一看空旷的巷子,哆嗦两下,忙钻进客栈,关上了半边门。

    东北方的巷子口,一串凌乱且迅疾的脚步正向着客栈赶来。

    马儿不安分地摆晃着蹄子,后方车里,安老缓缓睁开眼。他已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夹杂着莫名的敌意。

    拿起拐杖,出了马车。沿着巷子望去,十几个衣着迥异的人停下脚步,堵在了巷子口。

    其一人提刀架在后颈,嗤笑上前,“安老贼,可还记得连山寨上下百来条人命?”

    眼前来要说法之人满脸横肉,肚腩挺起,似一头肥猪转世。安老见此一脸深沉,“有点印象,若老夫记得不错,连山寨众头目中,应无阁下这号人物。”

    “安老贼,连山寨大当家之女,正是某家侄女。当初你们长丰镖局以护镖之名,屠了孚州大大小小整整十九座山寨,如今某家特来给他们讨这笔血债!”

    安老哂笑一声,“且不论诸位何来胆子寻上门,隋阳城里,尔等也敢动刀兵?”

    一声冷哼,来客将刀指向安老,顺带唾了一口,脸上横肉一阵抖动,喝道:“此乃私仇,又是江湖恩怨,不伤及旁人,缉查卫也管不了我等。”

    眼角余光越过众人,安老瞧了瞧远处,果有几名缉查卫,为首的还是位熟人。

    安老一声叹息,“是么,那为何尔等不惜命呢。”

    话甫落,拐杖一杵,杖尾没地三寸。扬手一震,袖袍鼓动间,布裂之声炸响,人若鬼魅而发。眼前街道如狂风过境,尘起似浪。遮蔽视野刹那,已至来客身前,一掌探出,掌外尺许处,其景竟显扭曲。

    未及胸前数尺,来客已感呼吸凝滞。勉力提刀一挡,那掌已拍在刀身正中。恍若重锤袭来,刀身霎时弯曲。后闻骨裂声响,肥大身影倒飞而出。砰然落地,双手重重摔至两侧,挣扎几下,不再动弹。

    一瞬安静,恐惧蔓延。

    正欲再进,忽几下破风声自远处而来,夹杂着几不可闻的数声蛙鸣。安老眉锋一敛,添了怒色。只手再探,掌心处,劲出于肤,寸寸鼓动,气流旋搅成涡,伸手如牛舌卷草,一扯一按,叮叮数声落地。

    静,针落可闻。十数双不可置信地眼,望着那微微驼背的老者。

    缉查卫已至。

    几名缉查卫吩咐尚在愣神的众人,抬起尸首,捡完地上散布的金铁之物,一同离去。安老看向其领头之人,“姚卫首,让你见笑了。这些人以仇家之名义上门寻衅,定有图谋。或许便与最近之事有关。”

    姚旺那张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多余情绪,“前辈怎知他们不是连山寨的人?”

    笑了笑,安老眯着眼,似在回忆什么,“连山寨啊。大概是因为,老夫差不多都认得吧。”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寒暄两句后,姚旺离去。安老也回了马车。

    尘埃落定,小巷重归清朗。

    缉查司,数名缉查卫将寻衅众人关进了久未住人的监牢,便匆匆来到验尸房。

    刚进来,众人便感一冷。屋正中放着一块长木板,上面趴着具尸体。那裸露的背部,血渍凝成的硕大掌印令众人一惊。

    一名缉查卫喃喃道:“好浑厚的掌力,好果断的出手。卫首,若当时我们齐上,可有机会?”

    姚卫首看着那血掌印,脑中一番交锋后叹道:“其武艺已臻化境。力起于微末,劲发于毫端。无不谐之处,无可乘之机。力不损,气不绝。怕是掌司他们才能压其一头。”

    嘶!

    虽有所预料,仍感骇人听闻。众缉查卫常查阅各类卷宗,自认所知甚祥,今日一遭,却倍感无力。

    一名缉查卫疑惑道:“可依《孚州•地理志》上所记载的相关诸事来看。长丰镖局四大镖头皆当无此能力才是,否则那温冉如何坐稳总镖头之位?”

    听言,身旁之人笑道:“其中一大镖头可是其子女,或许其子女天赋惊人也犹未可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为何,姚卫首想起了那个早晨,那个自雾中走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