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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长丰镖局

    老薛少时,家里有间武馆。后来没落,家里人听说孚州安稳,拖家带口地来这里,置办田产,安家落户。

    那时他还小,家离长丰镖局所在的吉谷镇仅有不到十里路。

    他们家虽是没落了,传下来的几门功夫倒还完整。他从小习练,到成人后也算有几分本事,故而想出去闯荡一番。那时长丰镖局正好紧缺人手,四处招人,他就这么进来了。

    这一干就是十几年。

    武艺随着一天天增长,家里的几门功夫再无奥秘。那时他便向安老讨教过。安老让他去藏武楼,多看看其它武学典籍,研习揣摩。若能涉猎百家,融为一炉,千招万式也是信手拈来。

    在这基础上,再去芜存菁,化繁为简,创出一门独属于自己的功夫,便能得意。

    这过程极为艰难,老薛至今学了几十门功夫,但真正用上的还是家传的几门。其余功夫也就一些发劲之法与些许散招可活用。人每学一种功夫便会增添一些习惯,若习惯之间发生冲突,实力往往不进反退。故研习百家武艺,不仅仅是会打几趟拳,而是要将其中的种种招式与发劲之法吃透,与本身作为根底的武学贯通,才算是学到了。

    俗话说学招容易,练劲难。招式学了个把月,施展出来容易,可发劲一旦不对,效果将大打折扣。

    世上学武之人,绝大部分跨不过这道坎。

    想到这里,老薛突然明白了展银华伯父所言话中之意。

    所谓三十岁前不问,问多了路就偏。盖因此时习武之人,一身根底未定。若动了心思,提前涉猎起别家武学,难辨其中差异,囫囵吞枣,乃至劲力冲突,一个不好会把身子练坏,或练成四不像。

    三十岁后多问,问少了得不了意。此话则是说,三十岁后,习武之人多半根底已定,学再多也只是在原有根底上添砖加瓦。这时就不再适合埋头苦练,要多问,多解疑惑,方能通达,从而不走弯路。

    此道坎不一定限死在三十岁。或有家学渊源者,能少年时便定下根底,开始涉猎百家,如那位小剑神,甚至其妹也走上了这条路。

    老薛不由感慨,习武之人,家世尤为重要,常人只能看其是否有那机缘拜得名师。

    就如这些道理,虽受了安老几次点拨,可若无小时打下根底,安老多半也不会多这几句嘴。能明白这些,得亲自体验才知晓得真切,要不嘴上说明白,真一练,立马露出原型。

    一众镖师自无这感悟,见老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玩笑的问了句:“老薛,你这是悟了?”

    老薛没理会他们,同样玩笑着回道:“我要是真悟了,定得先找你们试试手。”

    先发话的镖师连道数声不敢,虽是玩笑,可老薛这家伙也挺记仇的。别到时候弄得灰头土脸,那多丢人。

    热闹持续了很久,篝火也旺了很久。

    原本熊熊燃烧的火堆中,仅剩一节节火红的木炭,方觉又是一夜过去。

    镖队再次启程,入山。

    逐南山脉中段,东南方与瀚州交界处被一条运河穿过。运河附近数百里之地,其土肥沃,一片片良田围着一处处村落。吉谷镇便坐落在此处。

    吉谷镇不小,足容万余人。乃附近百里之地唯一的镇子。

    其来历已不可考,据说是因百里内大大小小的村子,与瀚州商贸往来所需而建。

    镇子北边有一家镖局,历史悠久,许多年已古稀的老人记忆里,他们小时那家镖局便在。此后名声越来越大,镇子也便有了主人。这家镖局说来也怪,当初名气不响的时候,常常有镖队自镇子出发,等名气大了,往往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那镖旗出镇。

    这一日,远远有一支车队从远处向镇子驶来。

    眼尖的镇民一眼认出了那迎风招展的旗帜,遂驻足观望,像是看什么珍稀之物。

    待稍近些,领头几个汉子如斗败的公鸡,精神颓丧,满脸倦容。

    见此,一道年轻时声音发出来疑问:“这是丢镖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驳斥道:“别瞎说,我打出生起就没听过长丰镖局失镖。且这一人不少,镖还能凭空飞走不成?”

    那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他刚来吉谷镇不久,没料到在这镇子上,长丰镖局的名望如此之高。索性不再多嘴,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还是明白。

    车队在人群瞩目下进了镇子,往北边驶去。

    吉谷镇北边,长丰镖局占了大半条街,门口大开,里面传来阵阵习武吆喝声。

    几十名汉子,赤裸着上身,或研习拳路,或交手过招。

    三十丈方圆的空地上,拳风阵阵,腿影重重。不时有刀光剑影,枪缨飘舞。兵刃交击,拳脚互搏,老远瞧着便热气腾腾。

    正门对着的镖局大堂门口,坐着一人,手似鹰爪,皮似老木,死死扣住扶手。脸上棱角分明,眼光如电,湛然有神。此人正是长丰镖局四大镖头之一,曲康。

    他今年四十有六,年轻时以十九路鹰爪功闻名,后涉猎百家,将其扩充到了三百六十路。之后化繁为简,只余八式,改名神鹰八法,名列小兰台武评名家榜上十七。

    此时,一名镖师来到他身边,低声耳语:“大镖头,都回来了。”

    嗯,曲康微微颔首,挥手示意他退下。起身理了理衣物,昂首阔步往正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便听到车辙滚动声徐徐传来。

    侧身一瞧,车队果然正拐向这条街。一会儿功夫,停在了门口。一众镖师向曲康行了礼,后牵着马儿往侧门绕去,只留下老薛与展银轩兄妹,以及那辆载人的马车。

    曲康眼神从展银轩兄妹身上掠过,看得两人身子一冷,马儿也不安分地迈着蹄子向后一退。

    此时,安老从马车上下来,曲康收回目光,朝安老迎去。走到面前,抱拳行礼,道:“安老哥,此行可曾顺利?”

    安老看了眼曲康,笑道:“还算顺利,镖局还好吧?”

    曲康点点头,回道:“小常那封书信总镖头已收到。他带着守芸、守仁以及锦慈妹子去了瀚州,打算提前到小兰台。”

    “曲叔,别来无恙。”

    曲康这才注意到安老身旁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道:“小常,你这是,又精进了?”

    少年难得笑着摇了摇头,“哪有如此容易,不过承曲叔吉言了。”

    三人叙过话,曲康这才向安老询问道:“安老哥,不知那两位少侠是……”

    安老将两人身份一说,曲康先是一愣,后明白了什么,让老薛安排两人去镖局西厢房,收拾间屋子住下。

    等门口只剩他们三人后,才叹道:“这两兄妹,真是胆大。”

    安老与少年赞同地点点头。这两人没被卖了数钱,还得多亏遇见了他们。要知道,寻常镖局大多夹在黑白两道间,不一定如他们长丰镖局那样干净。有时心起歹意也并非不可能。且这一路竟无人暗中守护,实在古怪。

    三人暂且按下两兄妹的事,一边谈起此行经历,一边进了大门。

    安老与曲康两人正说着,忽听到少年问道:“曲叔,镖局这是又招人了?”

    曲康侧过头,看向少年,解释道:“总镖头此去带走不少镖师。镖局现在人手不够,我临时招了些人来充场面。等总镖头他们回来,看看要是能用就留几个,不能用就都辞退。”

    少年顿时了然。长丰镖局如今虽很少接镖,可到底是个镖局,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三人一路向镖局大堂走去,那几十人吆喝着,不时好奇地瞟向他们,偶有人埋头接耳。

    “嘿,你们说,和曲大镖头走一起的那两人是谁?”

    “是他亲戚?”

    “别胡说,那老人也是四大镖头之一,姓安,人称安大镖头。”

    “你咋知道的?”

    “你们来都不打听一下?”

    “来就为了混口饭吃,谁去打听这些。”

    争论声入耳,少年微微摇头,这些人果然难堪大用。如果他所料不错,估计曲叔是就近在各村里招的人。淳朴是淳朴,就是不太符合混江湖的格调。

    待三人进了大堂,外面的拳脚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窃窃私语。

    镖局西厢的一间屋子里,老薛与展银轩兄妹俩一起收拾好屋子,倒了三碗水。展银华一口饮尽,放下碗,小眼眨巴眨巴想起了一事,问道:“薛老哥,刚才在那门口的是谁呀?”

    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老薛笑道:“那是我们镖局四大镖头之一的曲大镖头。他平时脸是冷,看起来吓人,但人其实很温和。”

    展银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人温和起来是个啥样。能够一眼把她给吓住,哪怕北地那些浑人也没办到。于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老薛,想瞧瞧他是不是在骗自己。

    一旁的展银轩无奈道:“银华,薛老哥所言自有其道理。”

    老薛嘿嘿一笑,也没辩解。毕竟他当初也觉得曲大镖头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