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终夜
就在薇薇安被火焰吞没，微蓝色的幽光从薇薇安怀抱着的木偶上发散出来，笼罩了她的全身。
火焰像是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一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薇薇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而身旁的塞西莉娅则是无奈地笑了笑，对我低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阿兰。”
我咬牙说：“还没有呢。”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我将全身力气集中在未受伤的左臂，死死盯住薇薇安，将石斧奋力掷去。
石斧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飞向薇薇安，我确信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精准的投掷，但即便如此，这一击依然没有奏效，斧头被那道幽蓝色屏障轻易弹开，一头扎进了雪堆中。
“旅行者们，无需哀叹命运。”薇薇安目光黯然，缓缓向前走去，极寒的冰雾再次笼罩在她身旁，她的魔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你也不想这样做，对吗？”塞西莉娅笑着问她。
薇薇安没有回答，她继续向前走着，步伐却越来越缓慢。最后，她站定在我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她露出悲哀的神情，缓缓抬起了右手，苍白的冰晶旋转着聚拢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逃出家中时心里所想的事情：要永远离开这里，死在外面也好。
塞西莉娅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我呢？不知为什么，此刻，我想要活下来。
一滴滚烫的鲜血溅在了我的手臂上，那温度几乎要把我灼伤，我惊讶地抬起头时，却被扑朔的雪花与碎裂的冰块遮住了视线。
薇薇安倒下了，她的胸口被一柄木剑贯穿，剑尖处一片鲜红。
她背后站着的正是那个我在王城地底见过的青发女子，她面色平静，衣着和初见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一下子意识到，她右手绷带上的血痕并非是染上去的装饰，而是杀死了某人，而那个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冰洞中的那位大法师。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塞西莉娅惊呼道，她向前爬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薇薇安，周围的冰雪已被染红了。
“是的。”AOI回答说。
薇薇安淡紫色的瞳孔已经渐渐涣散了，但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将怀中染血的木偶递到了塞西莉娅手中。
对这种释然而愉快的笑容，我感到似曾相识，是不是她同那位王后一样，都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解脱呢？
“不要这样，你应该活下去的。”塞西莉娅紧握住薇薇安的手，焦急地说。
薇薇安无力地倒在了她怀中，闭上了眼睛，她或许有什么想对面前人说的，但已经太晚了，是啊，太晚了。
被魔法击穿的露台下方，余火仍在静静燃烧着，附近的坚冰溶解，化为纯净的清水，继续向更下方流去。风雪已渐歇了，内城的雾气也在消散。
过了许久，塞西莉娅将膝上已不再流血的王女抬起，刺入她胸膛的木剑十分轻薄，塞西莉娅小心翼翼地将它首尾折断，然后把王女的尸体平放在了露台上。
“我们或许应该好好埋葬她。”我忍不住说。
“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吧。”塞西莉娅细声说，像是怕惊扰了别人睡觉一样，随后她望向了那位仅用木剑就突破了精神魔力和极寒冰雾双重屏障的，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女人。
“这是AOI，之前在纳骨堂我们见到过她，只是那时候塞西莉娅姐姐睡着了，她……当时在看书。”我笨拙地向塞西莉娅介绍着。
AOI原本一直在眺望着王城后的群山，听到我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看我们，说道：“你们不恨她吗？”
我之前虽然觉得薇薇安很可恶，不由分说地就要杀了塞西莉娅姐姐和我。但现在看到她的尸体，我又觉得她很可怜了。
塞西莉娅坐正身体，说道：“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魔法师，如果不是因为克拉维斯引发的悲剧，她原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哪怕是最后一刻，我也不觉得她真的会动手杀了我们，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AOI对此不置可否，她说：“你们魔法师总认为自己可以掌握生命，这样想倒也不奇怪。”
听到这句话，塞西莉娅有些失控，她厉声说：“才不是因为这样，哪怕有些魔法师的确……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是以自己的经验和情感所做的判断，没有任何自以为能掌握生命的想法。”
看着她们两人几乎要吵起来的架势，我赶紧上前解围，这个女人不可理喻，如果突然对塞西莉娅出手就不妙了。
“先不要说这些，我们不是都因为那个任务委托才来到这里的吗？现在任务算是解决了吧！”我尽可能地表现出兴奋和开心，好引开她们的注意力。
“是这样的，我在这里寻找到了很多有价值的资料。”AOI回答说。
塞西莉娅还是有些不愉快的样子，把头转向一边。
“塞西莉娅姐姐，我们来听一听她收集到了哪些资料吧？你不是说那些古文字你看不太明白吗？AOI……可以给我们讲讲吗？”同时要应对两个人，我感到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有些心力交瘁了。
“当然可以。”AOI很利落地答应了。
“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请您讲一下吧。”塞西莉娅本来有些赌气不想听，但求知欲和好奇心还是压倒了不快的情绪。
“天文历法1202年，忒伊亚被伊戈尔人建设为要塞，据称是当时的某位船员目击到陨星自月球飞出，直击到冰山之间，因此发现了这片土地。帝国对忒伊亚非常重视，以此为基地展开对北境及周边海洋的统治。伊戈尔人以魔素研究为第一要事，在建设忒伊亚时也携带了最先进的炼金及魔法器具，建设了规模庞大的炼金图书室。”
“在炼金图书室内，他们利用从四处掠夺来的奴隶以及叛军战俘进行魔素实验，纳骨堂作为放置尸体的地方，原本设置时只是一个小房间，后来不断向深处拓宽挖掘，到帝国覆灭时，已经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何处了，而向下的深坑，更是不知道被填满了多少个。”AOI的声音一直是这样波澜不惊。
听到这里，我不禁对伊戈尔人的残忍感到不寒而栗，望向塞西莉娅时，发现她咬紧了嘴唇，露出极为难过的神情。塞西莉娅真是像天使一样善良。
AOI看向塞西莉娅，问道：“纳骨堂的女尸，也是魔晶携带者，你和伊戈尔人一样，将她称作克拉维斯，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强忍疼痛撑起了身体，如果AOI出手伤害塞西莉娅，我要第一时间冲过去扑倒她。
塞西莉娅却是镇定地回答：“我也是从古伊戈尔帝国的文献中得知这件事的。据我所知，这种称呼如今已经不再流传了。”
“不再流传了……吗。”AOI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到没有冲突发生，我总算舒了口气，说道：“不要纠结这种事情啦，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回家了。”
塞西莉娅一怔，看向我问道：“阿兰要回去哪里呢？”
我脑中一空，原本是不想回家的，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真想回去抱着父亲宽阔的肩膀，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如果这样，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塞西莉娅了，这件事也是我绝对不想要发生的。
塞西莉娅说：“好啦好啦，我也不是要难为你的。我们先去最近的佣兵公会结算任务，然后，我在测天塔还有一年的学程需要完成，公爵大人那边也需要汇报一些事……包括我父亲的情况等等，在这些处理完后，我就回来这里找你，我们再一起继续冒险，好吗？”
想到要与塞西莉娅分别，眼泪一下子止不住地流出，我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我会等着塞西莉娅姐姐回来……”
塞西莉娅温柔地把我拥入怀中，说道：“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的，阿兰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因为难过而大口喘着气，塞西莉娅身上清新的栀子花气息充斥了鼻腔，让我如豪饮了数杯烈酒般迷醉起来。
我仿佛听到塞西莉娅对AOI说：“您是自由佣兵对吗？我这里有个委托……只是很简单的，和这个男孩一起组队好吗？我会提供报酬的。”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世上最最可爱的塞西莉娅的这句话，会多么彻底地改变我的人生，和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世界。
火焰像是进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一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薇薇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而身旁的塞西莉娅则是无奈地笑了笑，对我低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阿兰。”
我咬牙说：“还没有呢。”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我将全身力气集中在未受伤的左臂，死死盯住薇薇安，将石斧奋力掷去。
石斧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飞向薇薇安，我确信自己从未有过如此精准的投掷，但即便如此，这一击依然没有奏效，斧头被那道幽蓝色屏障轻易弹开，一头扎进了雪堆中。
“旅行者们，无需哀叹命运。”薇薇安目光黯然，缓缓向前走去，极寒的冰雾再次笼罩在她身旁，她的魔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你也不想这样做，对吗？”塞西莉娅笑着问她。
薇薇安没有回答，她继续向前走着，步伐却越来越缓慢。最后，她站定在我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她露出悲哀的神情，缓缓抬起了右手，苍白的冰晶旋转着聚拢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逃出家中时心里所想的事情：要永远离开这里，死在外面也好。
塞西莉娅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我呢？不知为什么，此刻，我想要活下来。
一滴滚烫的鲜血溅在了我的手臂上，那温度几乎要把我灼伤，我惊讶地抬起头时，却被扑朔的雪花与碎裂的冰块遮住了视线。
薇薇安倒下了，她的胸口被一柄木剑贯穿，剑尖处一片鲜红。
她背后站着的正是那个我在王城地底见过的青发女子，她面色平静，衣着和初见时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一下子意识到，她右手绷带上的血痕并非是染上去的装饰，而是杀死了某人，而那个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冰洞中的那位大法师。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塞西莉娅惊呼道，她向前爬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薇薇安，周围的冰雪已被染红了。
“是的。”AOI回答说。
薇薇安淡紫色的瞳孔已经渐渐涣散了，但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将怀中染血的木偶递到了塞西莉娅手中。
对这种释然而愉快的笑容，我感到似曾相识，是不是她同那位王后一样，都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解脱呢？
“不要这样，你应该活下去的。”塞西莉娅紧握住薇薇安的手，焦急地说。
薇薇安无力地倒在了她怀中，闭上了眼睛，她或许有什么想对面前人说的，但已经太晚了，是啊，太晚了。
被魔法击穿的露台下方，余火仍在静静燃烧着，附近的坚冰溶解，化为纯净的清水，继续向更下方流去。风雪已渐歇了，内城的雾气也在消散。
过了许久，塞西莉娅将膝上已不再流血的王女抬起，刺入她胸膛的木剑十分轻薄，塞西莉娅小心翼翼地将它首尾折断，然后把王女的尸体平放在了露台上。
“我们或许应该好好埋葬她。”我忍不住说。
“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吧。”塞西莉娅细声说，像是怕惊扰了别人睡觉一样，随后她望向了那位仅用木剑就突破了精神魔力和极寒冰雾双重屏障的，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女人。
“这是AOI，之前在纳骨堂我们见到过她，只是那时候塞西莉娅姐姐睡着了，她……当时在看书。”我笨拙地向塞西莉娅介绍着。
AOI原本一直在眺望着王城后的群山，听到我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看我们，说道：“你们不恨她吗？”
我之前虽然觉得薇薇安很可恶，不由分说地就要杀了塞西莉娅姐姐和我。但现在看到她的尸体，我又觉得她很可怜了。
塞西莉娅坐正身体，说道：“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魔法师，如果不是因为克拉维斯引发的悲剧，她原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哪怕是最后一刻，我也不觉得她真的会动手杀了我们，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AOI对此不置可否，她说：“你们魔法师总认为自己可以掌握生命，这样想倒也不奇怪。”
听到这句话，塞西莉娅有些失控，她厉声说：“才不是因为这样，哪怕有些魔法师的确……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是以自己的经验和情感所做的判断，没有任何自以为能掌握生命的想法。”
看着她们两人几乎要吵起来的架势，我赶紧上前解围，这个女人不可理喻，如果突然对塞西莉娅出手就不妙了。
“先不要说这些，我们不是都因为那个任务委托才来到这里的吗？现在任务算是解决了吧！”我尽可能地表现出兴奋和开心，好引开她们的注意力。
“是这样的，我在这里寻找到了很多有价值的资料。”AOI回答说。
塞西莉娅还是有些不愉快的样子，把头转向一边。
“塞西莉娅姐姐，我们来听一听她收集到了哪些资料吧？你不是说那些古文字你看不太明白吗？AOI……可以给我们讲讲吗？”同时要应对两个人，我感到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有些心力交瘁了。
“当然可以。”AOI很利落地答应了。
“虽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请您讲一下吧。”塞西莉娅本来有些赌气不想听，但求知欲和好奇心还是压倒了不快的情绪。
“天文历法1202年，忒伊亚被伊戈尔人建设为要塞，据称是当时的某位船员目击到陨星自月球飞出，直击到冰山之间，因此发现了这片土地。帝国对忒伊亚非常重视，以此为基地展开对北境及周边海洋的统治。伊戈尔人以魔素研究为第一要事，在建设忒伊亚时也携带了最先进的炼金及魔法器具，建设了规模庞大的炼金图书室。”
“在炼金图书室内，他们利用从四处掠夺来的奴隶以及叛军战俘进行魔素实验，纳骨堂作为放置尸体的地方，原本设置时只是一个小房间，后来不断向深处拓宽挖掘，到帝国覆灭时，已经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何处了，而向下的深坑，更是不知道被填满了多少个。”AOI的声音一直是这样波澜不惊。
听到这里，我不禁对伊戈尔人的残忍感到不寒而栗，望向塞西莉娅时，发现她咬紧了嘴唇，露出极为难过的神情。塞西莉娅真是像天使一样善良。
AOI看向塞西莉娅，问道：“纳骨堂的女尸，也是魔晶携带者，你和伊戈尔人一样，将她称作克拉维斯，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强忍疼痛撑起了身体，如果AOI出手伤害塞西莉娅，我要第一时间冲过去扑倒她。
塞西莉娅却是镇定地回答：“我也是从古伊戈尔帝国的文献中得知这件事的。据我所知，这种称呼如今已经不再流传了。”
“不再流传了……吗。”AOI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到没有冲突发生，我总算舒了口气，说道：“不要纠结这种事情啦，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回家了。”
塞西莉娅一怔，看向我问道：“阿兰要回去哪里呢？”
我脑中一空，原本是不想回家的，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真想回去抱着父亲宽阔的肩膀，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如果这样，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塞西莉娅了，这件事也是我绝对不想要发生的。
塞西莉娅说：“好啦好啦，我也不是要难为你的。我们先去最近的佣兵公会结算任务，然后，我在测天塔还有一年的学程需要完成，公爵大人那边也需要汇报一些事……包括我父亲的情况等等，在这些处理完后，我就回来这里找你，我们再一起继续冒险，好吗？”
想到要与塞西莉娅分别，眼泪一下子止不住地流出，我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我，我会等着塞西莉娅姐姐回来……”
塞西莉娅温柔地把我拥入怀中，说道：“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的，阿兰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因为难过而大口喘着气，塞西莉娅身上清新的栀子花气息充斥了鼻腔，让我如豪饮了数杯烈酒般迷醉起来。
我仿佛听到塞西莉娅对AOI说：“您是自由佣兵对吗？我这里有个委托……只是很简单的，和这个男孩一起组队好吗？我会提供报酬的。”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世上最最可爱的塞西莉娅的这句话，会多么彻底地改变我的人生，和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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