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身后，是家
“许先生？”
临川城头，战火又起，蛮军第二日的攻城，如期而至。
中军大帐中，楚红灵看着许浪，轻轻唤了一声。
今天，她的许先生脸色非常难看，甚至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嗯？呃……我没事，没事。”
许浪老久才反应过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做出回应。
他还在想着昨夜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况，越想就越是心悸，他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有问题。
这是一种可怕的自我怀疑，他不清楚从潜川街头走到如今的临川，有多少决定是他真正自己想做的，又有多少，是被那莫名而来的念头引导着做出来的。
正在此刻，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传令兵急匆匆跑来，对着总兵袁冲大声禀报：
“总兵大人，不好了！蛮族攻势太猛了！城头快顶不住了！”
“什么？！”
袁冲闻言，当即站起身来，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已经提前定下了战术，是和昨日一样的布置，甚至根据情况还加派了人手，可为何连晌午都还没到，就顶不住了？
急从心来，他当即快步走上城头，许浪楚红灵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而抵达城头之后，打眼一瞧，许浪就看出了端倪。
再看袁冲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去。
守城的人数，不够，比预先安排的，少了一半不止。
看着正在鏖战的己方士卒身上军衣，除了临川守军，就只有包括楚军在内的三家士兵，其他义军士卒，已然不见了踪迹。
“乌合之众！沽名钓誉的一帮畜生！”袁冲见状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许浪也是脸色一黯，他预想过十二路义军中，那些只是为了声望战功而来人会把兵撤回去，减少他们自己损失，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才是守城的第二天！
“主公，叫人顶上来！城墙不能丢！”当即，许浪朝楚红灵喊道。
军力本就差距悬殊，城墙是临川唯一的依仗，城头丢了，这仗就不用打了。
听闻此言，楚红灵马上派人召唤楚军的士卒。
袁冲也是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立刻让麾下守军赶来补上缺位。
这一折腾，就是近一个时辰，等到晌午，城墙的局面才算稳固下来，可这一来一回之间，损失却是大的惊人。
“如此一来，倒是正中了那些沽名钓誉之辈的下怀！”袁冲挥刀斩下一名蛮兵，朝着他的尸首吐了口唾沫，而后一脚踹下城去。
此刻他已经浑身浴血，没办法，方才局面，也唯有他亲自加入战斗，才能提起守军士卒因短暂兵力悬殊而跌入谷底的士气。
“这些野心家们，真是什么腌臜事都做的出来，保存自身实力，却变相消耗我们这些专注守城之人的兵力，真令人恶心。”
袁冲还在骂着，他真的是被这一手给恶心坏了。
许浪看着不远处的袁冲，也是深有同感。
嗖！
只是，就在此刻，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许浪猛然看到自城下蛮军军阵中飞射而来一支细小羽箭，速度极快，显然是修为不俗的弓手为之。
而这一箭的目标，正是此刻还未察觉的袁冲。
一方面赞叹对方这位弓手的目力，仅能隔着这么远看清城头上的情况，瞄准主将，另一方面，立刻跨步向前，准备推开袁冲，将其救下。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爆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几乎在瞬间充斥了他的心神。
这不是他的想法，因为就在上一秒，他已经做出了决断，甚至身子都已经动起来了，他的想法是要救下袁冲。
所以这个念头，并非来自于他本身。
一时间，许浪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一个妖魔在怂恿他：
“他死了，总兵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城头主位，也就空出来了！红捕头登主位的机会，也就来了。”
似乎是已经知晓许浪对其有了察觉，这一次念头的出现，几乎完全没有掩饰。
而许浪也感觉到了它的来源，心中登时毛骨悚然起来。
“天机卦盘？这东西，不是我的金手指吗？”
不怪他害怕，因为一直以来，天机卦盘是他最大的依仗，而此刻他却发现，这个最大的依仗，竟然在暗暗引导他，支配他的想法。
一念之差，身子僵住，那支飞快而来的羽箭就已然抵达了袁冲的近前。
而他自然也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寒意，想回头，却已经为时已晚。
噗！
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许浪的眸子，也瞬间睁大。
“兄弟！快！军医！”
城头上，响起了袁冲的大喊。
箭矢没有成功刺入袁冲的后脖颈，而是被一位飞身而来的士兵，用自己的身体给挡了下来。
这位士兵是位中年汉子，因为捂住伤口而被血水完全泡红的手上，满是老茧，说明了他是位农人。
而令许浪惊异的是，他身上穿着的，不是临川守将的军衣，也不是他楚军的军衣，他来自另一支义军。
“为什么？”
许浪想不通，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在求活，一些思维似乎已经成了惯性，他不理解有人会放弃生命，救别家的主帅。
那些个义军主帅的恶心嘴脸，早就深入了他的内心。
而接下来，他从那位士兵的口中，听到了答案：
“将军，俺……没救了，好在……好在你没事，守这临川……城，你，比俺有用！”
一边说着，殷红的血沫一边从他的嘴角逸出，可他的脸上，却是挂着笑。
“这临川，值得你拿命来守吗？”
许浪此刻也跑了过去，俯身用手帮这位士兵压住那已经打出一个窟窿的箭伤，开口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呵呵……呵，俺婆娘在后面，俺家……那臭小子，也在后面，身后，是家。”
话说完，他就身子抽搐，而后，没了声息。
而这番话，却让许浪愣怔在原地，良久。
他前世读过很多悲壮的故事，也曾为故事中的人感动到痛哭流涕过，他敬佩故事中的那些人物，但其实潜意识里，他只当那些是故事。
可是此刻，真真切切亲眼看到这刚刚发生的一幕，他才知道，原来现实，可以比编出来的故事，还要深刻。
一时间，他有些厌恶自己刚刚生出的那个念头，那个为了达成破卦之法，而让袁冲去死的念头。
天机卦盘，似乎想让他变成那种人，那种为了目的，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人。
而此刻，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士兵，看着城头边缘那些拼死抵挡蛮军的人们，他开始有些明白：
有些事情，是拼着死，也要去做的；而有些事情，就是死，也不能做。
临川城头，战火又起，蛮军第二日的攻城，如期而至。
中军大帐中，楚红灵看着许浪，轻轻唤了一声。
今天，她的许先生脸色非常难看，甚至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嗯？呃……我没事，没事。”
许浪老久才反应过来，有些失魂落魄地做出回应。
他还在想着昨夜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况，越想就越是心悸，他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有问题。
这是一种可怕的自我怀疑，他不清楚从潜川街头走到如今的临川，有多少决定是他真正自己想做的，又有多少，是被那莫名而来的念头引导着做出来的。
正在此刻，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传令兵急匆匆跑来，对着总兵袁冲大声禀报：
“总兵大人，不好了！蛮族攻势太猛了！城头快顶不住了！”
“什么？！”
袁冲闻言，当即站起身来，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已经提前定下了战术，是和昨日一样的布置，甚至根据情况还加派了人手，可为何连晌午都还没到，就顶不住了？
急从心来，他当即快步走上城头，许浪楚红灵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而抵达城头之后，打眼一瞧，许浪就看出了端倪。
再看袁冲的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去。
守城的人数，不够，比预先安排的，少了一半不止。
看着正在鏖战的己方士卒身上军衣，除了临川守军，就只有包括楚军在内的三家士兵，其他义军士卒，已然不见了踪迹。
“乌合之众！沽名钓誉的一帮畜生！”袁冲见状直接破口大骂了起来。
许浪也是脸色一黯，他预想过十二路义军中，那些只是为了声望战功而来人会把兵撤回去，减少他们自己损失，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才是守城的第二天！
“主公，叫人顶上来！城墙不能丢！”当即，许浪朝楚红灵喊道。
军力本就差距悬殊，城墙是临川唯一的依仗，城头丢了，这仗就不用打了。
听闻此言，楚红灵马上派人召唤楚军的士卒。
袁冲也是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立刻让麾下守军赶来补上缺位。
这一折腾，就是近一个时辰，等到晌午，城墙的局面才算稳固下来，可这一来一回之间，损失却是大的惊人。
“如此一来，倒是正中了那些沽名钓誉之辈的下怀！”袁冲挥刀斩下一名蛮兵，朝着他的尸首吐了口唾沫，而后一脚踹下城去。
此刻他已经浑身浴血，没办法，方才局面，也唯有他亲自加入战斗，才能提起守军士卒因短暂兵力悬殊而跌入谷底的士气。
“这些野心家们，真是什么腌臜事都做的出来，保存自身实力，却变相消耗我们这些专注守城之人的兵力，真令人恶心。”
袁冲还在骂着，他真的是被这一手给恶心坏了。
许浪看着不远处的袁冲，也是深有同感。
嗖！
只是，就在此刻，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许浪猛然看到自城下蛮军军阵中飞射而来一支细小羽箭，速度极快，显然是修为不俗的弓手为之。
而这一箭的目标，正是此刻还未察觉的袁冲。
一方面赞叹对方这位弓手的目力，仅能隔着这么远看清城头上的情况，瞄准主将，另一方面，立刻跨步向前，准备推开袁冲，将其救下。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爆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几乎在瞬间充斥了他的心神。
这不是他的想法，因为就在上一秒，他已经做出了决断，甚至身子都已经动起来了，他的想法是要救下袁冲。
所以这个念头，并非来自于他本身。
一时间，许浪的脑海中就像是有一个妖魔在怂恿他：
“他死了，总兵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城头主位，也就空出来了！红捕头登主位的机会，也就来了。”
似乎是已经知晓许浪对其有了察觉，这一次念头的出现，几乎完全没有掩饰。
而许浪也感觉到了它的来源，心中登时毛骨悚然起来。
“天机卦盘？这东西，不是我的金手指吗？”
不怪他害怕，因为一直以来，天机卦盘是他最大的依仗，而此刻他却发现，这个最大的依仗，竟然在暗暗引导他，支配他的想法。
一念之差，身子僵住，那支飞快而来的羽箭就已然抵达了袁冲的近前。
而他自然也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寒意，想回头，却已经为时已晚。
噗！
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许浪的眸子，也瞬间睁大。
“兄弟！快！军医！”
城头上，响起了袁冲的大喊。
箭矢没有成功刺入袁冲的后脖颈，而是被一位飞身而来的士兵，用自己的身体给挡了下来。
这位士兵是位中年汉子，因为捂住伤口而被血水完全泡红的手上，满是老茧，说明了他是位农人。
而令许浪惊异的是，他身上穿着的，不是临川守将的军衣，也不是他楚军的军衣，他来自另一支义军。
“为什么？”
许浪想不通，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一直在求活，一些思维似乎已经成了惯性，他不理解有人会放弃生命，救别家的主帅。
那些个义军主帅的恶心嘴脸，早就深入了他的内心。
而接下来，他从那位士兵的口中，听到了答案：
“将军，俺……没救了，好在……好在你没事，守这临川……城，你，比俺有用！”
一边说着，殷红的血沫一边从他的嘴角逸出，可他的脸上，却是挂着笑。
“这临川，值得你拿命来守吗？”
许浪此刻也跑了过去，俯身用手帮这位士兵压住那已经打出一个窟窿的箭伤，开口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呵呵……呵，俺婆娘在后面，俺家……那臭小子，也在后面，身后，是家。”
话说完，他就身子抽搐，而后，没了声息。
而这番话，却让许浪愣怔在原地，良久。
他前世读过很多悲壮的故事，也曾为故事中的人感动到痛哭流涕过，他敬佩故事中的那些人物，但其实潜意识里，他只当那些是故事。
可是此刻，真真切切亲眼看到这刚刚发生的一幕，他才知道，原来现实，可以比编出来的故事，还要深刻。
一时间，他有些厌恶自己刚刚生出的那个念头，那个为了达成破卦之法，而让袁冲去死的念头。
天机卦盘，似乎想让他变成那种人，那种为了目的，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的人。
而此刻，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士兵，看着城头边缘那些拼死抵挡蛮军的人们，他开始有些明白：
有些事情，是拼着死，也要去做的；而有些事情，就是死，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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