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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步风尘的守卦

    扛着喝得烂醉的老和尚戒善,身后跟着个脚步虚浮的杜仲,许浪准备离开这花红柳绿的清雅勾栏。

    今日他其实并未饮多少酒,因为实在是没有心情。

    他的破卦之法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心安的感觉。

    步风尘没动,这个一只脚已经踏进俗世的老妖怪,还没有针对自己的行动,作出反应。

    许浪可不会侥幸地认为,自己的动作没有被他看出来,那可是一个布置了漫长岁月只为临川风起成就乱世的人。

    一直在担心,许浪不知道步风尘会如何守卦,而自己,又是否可以应对的了。

    心中正想着这些,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意,不禁眉头一皱。

    但奇怪的是,这股杀意,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头看向勾栏中的一桌桌客人,想从里面找寻到杀意的来源,他还没这个本事。

    但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许浪也不愿在此久留,背着戒善,扶着杜仲,快步离开了这里。

    待他离开后,田潜龙才敢从角落里露出身形。

    此刻的他,后背已然完全被冷汗浸湿,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淌下来。

    “他的身边,为什么都是这种人?”他微微颤声自语。

    就在刚刚,恨上心头的他悄然摸过来,在看到许浪身形后,几乎毫不犹豫,袖间匕首就要前探。

    对方背着人,双手行动不便,又并未设防,作为资深的刺客,他有信心能做到一击必杀。

    可就在这时,目标许浪背上的那人,竟回头瞥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带着三分告诫,七分醉意,却只是这一眼,让田潜龙几乎瞬间如坠冰窟。

    刹那间,他的世界仿佛静止下来,而后,就如一口苍老佛钟被万钧重锤轰然撞响,浩荡钟声在他的心头炸开,震得他心神震荡。

    钟声震颤,似乎还夹杂着梵音阵阵,一句好似九天神佛开口般的告诫伴着梵音传入他的心神:

    “施主,还望慈悲为怀。若是施主听不进这大乘佛法,那么老衲也略通一些拳脚。”

    “……”

    田潜龙完全被震慑住了,几乎毫不犹豫地收敛杀机,潜藏起来。

    刀尖舔血的刺客,他本能地预感到,若是亮出袖间刀兵,他会死,顷刻便会死,没有半分悬念。

    他完全不理解,为何许浪背上这個酒气熏天,留着一头飘逸长发,嘴里还嘟囔着要找姑娘的人,仅能给他一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意外相遇,他的刺杀,再度以失败告终。

    ……

    翌日下午,许浪才在卧佛寺醒来,看着榻上四仰八叉的杜仲和戒善,不禁摇了摇头。

    一进佛堂,就见悟屠小师傅正拿着戒善的假发套把玩着,嘴里还自言自语呢喃着:

    “吓我一跳,还以为老家伙还俗了,我还没度了他呢。”

    “……”

    一起来就有被孝到的许浪苦笑摇头,这寺庙里就没个正常人啊。

    许是听到了响动,悟屠抬眼看向许浪,眼神很古怪,与那日发生浪子许之事时一模一样。

    看着这个眼神,许浪顿生警觉。

    要不是杜仲就在里面躺着,他差点儿以为这货又冒着自己的名头去造孽了。

    当即,他略带不安地问道:

    “小师傅,怎么了?”

    却见小师傅凑到近前,在许浪耳畔低声回道:

    “施主,你摊上事儿了。”

    “嗯?”

    没等许浪询问,悟屠就从怀中掏出一份邸报,交到其手上。

    邸报本由大虞朝廷书写传抄,各地也皆有各自的抄写之处,旨在将近时发生之事传阅众百姓。

    接过邸报,许浪阅读起来,只是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

    不知不觉间,已是额头见汗。

    昨夜,大虞南境发生了三件大事,每一件,都足以震惊世人。

    第一件事,云中雀谢安撰写讨贼檄文,目标直指韩王韩杰。

    其中痛骂韩杰对他的残忍对待,还揭露了其不援临川,借国难自立为王,还企图借文士之言洗涤声名的卑劣之行。

    而且有人亲眼看到了谢安本人,将檄文张贴在韩王府,自然也看到了他脸上“韩王圣贤”烙疤。

    可若仅仅只有这些,还并不能让许浪动容。

    关键就在于,他的檄文上的文字,竟全部用的是楚军口吻,颇有一副临川要借此名目出兵伐韩的意味。

    第二件,檐上飞鸟杜仲夜闯韩王府,斩伤韩王左臂,携韩王爱妃丽妃私奔而去。

    浪子许之事过后,丽妃一直被韩王软禁,尽管她一直解释并非与浪子许私通,但韩王又怎会信他。

    而当她情急之下,说出与其私通之人其实是檐上飞鸟杜仲之时,韩王更是震怒,只当她是个淫妇,不止与一人有染。

    可就在昨夜,檐上飞鸟竟潜入,当着韩王的面抢夺丽妃,还在趁机出手欲刺杀韩王,所幸麾下暗卫护驾,才仅仅只是伤及左臂。

    而后,那檐上飞鸟杜仲大方承认浪子许之事是他冒名而为,将许浪原为红捕头谋士的身份公之于众。

    并且还将那“来去自如”四字写在了韩王府的牌匾之上。

    此行径被韩王府所有人看了个真切。

    第三件,韩王遭受折辱,震怒不已,已传令韩地整军,陈兵西北。

    这个方向,明显就是在提防临川,此令一下,南境局势瞬间紧张了起来,一场楚韩大战,似乎已有箭在弦上之势。

    看完这些,许浪嘴里有些发苦,心中更苦。

    “好狠,好厉害的千面书生……”

    ……

    临川,谢安手里捧着邸报,满脸惊恐。

    “谢安!我楚军不为你出兵,你竟用此奸计!不嫌败坏你文士之名吗?不怕遭天谴吗?”

    袁冲知晓此事后已然怒极,临川本无意出兵,却因为这篇檄文,被架在火上。

    韩地陈兵,他们也不得不应对提防,却是毫无办法的让局势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袁将军,相信我!这檄文并非在下所写,我人就在临川,怎会去月舒城张贴檄文?若行此事,我愿遭天打雷劈!”

    谢安话音刚落,空中便开始乌云翻滚,而后在袁冲的目瞪口呆之下,一道玄雷悍然坠下。

    一脚将谢安踹开,躲过这雷,而地面,却是已然被击出一个巨大坑洞。

    “这……这……”

    谢安此刻已然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

    而在卧佛寺中,还在睡梦中的戒善本来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却是陡然间睁开双目,眸中精光似乎看破云霄望至天上。

    一把将还在熟睡的杜仲踹飞,他飞身腾起,双掌合十,林间草木中瞬间显现一巨大佛钟,将已然隐遁的卧佛寺护在钟下。

    Duang!

    钟响如雷,一道九天玄雷击下,砸在钟上,连带这卧佛寺,都是一阵颤动。

    许浪自然也感受到这动静,本就苦涩的脸上,现出一抹骇然。

    “连天,都给他骗过去了吗?”

    ……

    韩王府中,韩王已然暴跳如雷。

    “谁让你们传的令!知道现在陈兵西北意味着什么吗?!一个文士而已!一个女人而已!动兵做什么?!想让我韩地在这乱世里首当其冲吗!?”

    他不明白,自己下属们为何要穿这样的军令下去,让韩地被架在战争的烤架之上。

    “王上……是您亲自下的令,就在早间……”

    “放屁!我一直在寝殿,我下什么令!”

    气愤不已的韩王当即便要伸手抽打眼前回答他的内臣,却就在此时,一道闷雷声响,若非麾下暗卫及时推开,韩王就被这透过高耸楼阁击入殿中的玄雷劈成碎屑了。

    看着地上深坑,和已然着火的韩王府楼,韩杰眸光之中,尽是惊恐。

    ……

    而在一处空旷屋顶之上,步风尘惬意靠坐,伸手揉捏着自己那张面团一样的脸。

    这张脸上,此刻道则密布,丝丝道韵在其周身流转。

    笑看漫天游荡的雷云,他悠然道:

    “呵呵,老天爷啊,你可得看清楚,逆天之人不是我,是我所扮演的那些人,去找他们,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