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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那些被划掉的名字

    天地如常,却是有丝丝缕缕常人难以看到的道则在肆意翻腾。

    无数道则渐渐如同一个漩涡一般,渐渐向月舒城汇聚。

    这是方外之人,入世现身,搅动了天机。

    此方天地间,无数道目光开始看向月舒城的方向,眸光中,带着惊异。

    他们知晓那里在斗卦,却从未想过,那个步风尘,会做到这种地步。

    “不会吧,步风尘直接不藏了?直接亮出俗世不该有的实力,不怕天谴吗?”

    云村,云沧海看向远方天际,目露惊讶,口中呢喃道。

    他身在俗世,自然消息足够灵通。

    前些日子也听闻了那“浪子许”的事迹,他自然知晓在月舒城与步风尘斗卦的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许浪小子。

    但他完完全全不敢相信,那个小子可以把步风尘逼到这种境地。

    即便他让自家孙子跟过去见世面,也只不过是想借着各方卦术促成的临川局面,让其历练一番。

    却是从来都没认可过许浪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于他们这些人眼中,他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遥想当初,那个满口“对对对”被自己塞了虎符哄到临川的小子,云老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异色。

    “不会真的有方外之人,会被一枚棋子给拉下马吧?”

    ……

    深山河畔,长须道人也是一边垂钓,一边目光看向远处。

    河水中,无数游鱼已不再追逐着咬钩,而是慌乱地四处游走着。

    看着游鱼这般异象,他身边的青衫女徒弟惊呼:“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长须道人轻抚白髯,狐疑道:

    “千面书生,到底在和什么人对垒?怎的这方外,从未听过此人名讳?”

    ……

    而在大虞北境,一辆马车正在向南疾驰。

    马车中,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妇人,此刻掀开车帘,看向南方的天空,面露急切。

    “快些,再快些!”她开始催促车夫。

    回到车内,眸光闪过一丝阴霾:“步风尘,你到底在干什么?到底什么人,能让你如此这般?”

    ……

    月舒城中,此刻远比各方的动静要大。

    整個韩王府的楼宇都在颤动,磅礴的气势像是要把整个楼阁掀翻。

    府中护卫纷纷前来护驾,却是连靠近楼阁都做不到。

    至于楼中之人,也早就被震慑心魄,一个个昏死过去。

    “调兵!快调兵!救驾!”

    暗卫开始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向大殿中冲,却是被反噬弹回,皆口溢鲜血。

    殿中,千面书生步风尘衣袍鼓荡,气势滔天。

    前一瞬,他还在笑,嘲笑着这枚棋子的不自量力,而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暴怒。

    “以力破之?就凭你?”

    森寒的声音从其口中传出。

    他无法正视那个眼神,在说出“以力破之”四字之后,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棋子居然真的就举起手中的刀,全然不畏地指向了他。

    那含笑轻蔑的眼神,让他的云淡风轻,渐渐瓦解。

    侮辱,对于他这样的棋手而言,被棋子这般看着,是赤裸裸的侮辱。

    “从根源上破卦?你当我就不会从根源上守卦吗?你没了,这卦,就平顺了。”步风尘冷声道。

    他一直有机会杀死许浪,但他忌惮着许浪忽然沾染上的那道佛缘,忌惮着他身后那位佛门之人。

    但此刻,他累了,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再让许浪活在这世上,这卦,他一定要守住。

    所以他不惜展露出实力,引起异动,以天杀之身,暴露在天机之下。

    如此局面,他不信许浪背后的那佛门之人敢现身,一旦他现身,两个方外之人相斗,整个月舒城,都将遭五雷轰顶。

    那样,他们两个就谁也别想活了。

    至于他自己,当然是有保命的法子,虽然那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此刻,许浪单手持刀,白衣在气劲罡风中翻飞,流云长发飘散,目光决绝地看着眼前不可战胜之人。

    他也累了,真的累了。

    这次,他要直接一点,直接杀出棋盘,找上这个摆布他的棋手。

    “许浪!死吧!”

    步风尘一声冷喝,而后单掌推出,顿时,道则压下。

    周遭空间似乎都在退避这一掌,以至于殿中景物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而许浪,却是全然不惧,手中望川寒光森然。

    面对这惊天一掌,他却是一动不动,似乎等着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但与他右眼澄澈的佛门慧眼不同,此刻许浪的左眼,开始逐渐浑浊起来,像是被一层黑色迷雾覆盖。

    而后,从他的左眼开始流淌出黑色,如同墨迹一般,渐渐爬满他的全身。

    一个瞬息,许浪的身上,被无数细密的文字布满。

    嗡!

    望川一挥,磅礴掌力竟然一分为二,从许浪两侧卸去。

    看着安然无恙的许浪,步风尘没有惊讶于他能斩开自己的这一掌,而是眸光死死盯着那只左眼,和其身上的细密文字。

    良久,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你怎么敢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知道这样做会是怎样的代价吗?”

    闻言,许浪笑了:

    “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

    至于代价,他已经感受到了。

    全身的气血在被点燃,血肉在融化,骨骼也在一点点化成齑粉。

    无数怨毒、兴奋、狂躁的情绪,在吞噬他的心神。

    他的身体和神智,几乎都在被磨灭。

    脑海中,许浪站定,身后的天机卦盘疯狂转动着。

    一道黑色的迷雾,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正缓缓爬满全身,似乎在吞噬着他。

    那是那团脏东西,步风尘曾这样说过它,戒善也这样说过它。

    许浪知道,这东西很早之前就被放在自己的身上了,甚至于在穿越前,就埋藏在原主的身体里。

    穿越后,更是不止一次调动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极端地去做那逆天之事。

    甚至于,它还挡住了相对柔和的阳卦,让自己只能看到阴卦,用最为极端的破卦之法去逆这天机。

    借着天机卦盘给的造化,许浪得了佛门慧眼,看到了它,将其从卦盘上撕下。

    但此刻,他却是全然不设防,任由这东西,爬上自己的身体,爬满自己的灵魂。

    “如何?”

    脑海中,许浪开口,大殿上,许浪也开口了。

    天机卦盘正疯狂地修复着许浪正在湮灭的躯体,转动中,阴阳鱼上出现一个【险】字。

    而步风尘,则像是盯着一个疯子一样,云淡风轻全无,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没人敢主动放开心神迎接那东西!那是怨魂!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怨魂!会直接招致天罚的!

    你这个疯子!疯子!”

    “肮脏?我们这些人死了之后,不也就是这东西吗?何苦这么看不起自己呢?”

    许浪却是笑了,嘴角的鲜血已经有些止不住,开始向外溢淌。

    从知道自己避无可避的那天,从他知道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不过是一位又一位所谓高人的谋局之后,他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磨灭自己挤进天机卦盘,如今完全与

    这“脏东西”相融,他做的事情,全都带着一种不要命的疯狂。

    天要杀他,也无非就杀他,若是他根本就不再怕死了呢?

    “呵呵呵,我是疯子?是啊!可不疯魔,怎么成活?之前的我就是太惜命了,怕死,逆个锤子天啊!?”

    许浪身上的文字已然全部爬满,其上开始出现淡淡的红痕。

    如果此刻有人拿着那本天杀者名册来看,便能看出,他身上的被道道红痕划过的文字,就是天杀者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那些被划掉的名字,已然被天机所杀的,所有天杀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