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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青画

    “起来说话吧。”陈与期喝完了半盅茶,终于开了口。

    “谢指挥使。”林歆站起来,脸上晦暗看不清表情。

    “说说,怎么回事?”林歆知道陈与期问的是郭竞之死。

    于是林歆又复述了一遍同知被凶徒所杀、他杀了凶徒的故事,语调平平,听不出悲喜。

    “可有他人在场?”

    “不曾有。”林歆仿佛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凶徒有兵刃?”

    “趁我等不备,抢了同知大人的佩刀。”他脑海里想的是那把刻着“林”字的绣春刀。

    “你一击毙命?”

    “一剑割喉。血流如注。”

    林歆心里明白,如果指挥使执意要验尸,必会发现这番言论破绽百出。比如那凶徒脖子上的伤口极细极薄又极深,凶器不会是兵刃。比如现场没有反抗痕迹,凶徒是在惊愕下被暗杀的。

    但那是不会发生的。

    凶犯暴起坐实他犯案心虚,佥事目击人证齐全。至于那位同知大人,也是没有比有更好。

    陈与期又不说话了。他看了这个年轻人良久,始终对不上他专心研究影子的双眸。

    “佥事林歆缉凶有功,着暂代锦衣卫指挥同知一职,兼领北镇抚司。召乔霁即日回都代任佥事,协助负责锦衣卫一应事务。”他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林歆,“我去向朝廷请旨。”

    说罢,陈与期转身出了屋子。四年之后,他依然看不透这不择手段的年轻人。但他再一次跟着直觉选择了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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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和陈与期谈完话,就有人通报吏部侍郎熊大人亲自来锦衣卫为儿子讨说法。林歆只得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凶徒伏法的故事,顶着劈头盖脸的盘问撂下一句“大理寺卿已在诏狱待审”,说完拔腿就走,把那侍郎大人晾在原地,催也不是走也不是。

    等林歆再次见到天光时已过酉时。一下午的搜查、刺杀、羁押、问话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想来是伤还未好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才突然想起在医馆还欠着诊金没还。

    那边手下来报,诏狱已经安置好了吴恩裘,林歆摆摆手示意明天再说。

    他还没想好怎么审,此时更要紧的是去还钱,顺便求那“医仙”不计前嫌再换次药。毕竟那包扎是真漂亮,活动一天下来半点没扯到伤口。

    另一方面,虽然林歆没打算承认,但清晨的对峙和试探也让他对蓝齐多了几分好奇。这医师机敏,有城府,看着不是简单角色。昨夜不得已撞进她的医馆,也不知被她看出了几分端倪。

    林歆心里这样想着,抬脚走出了锦衣卫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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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画?那个死了的头牌?这案子和她有关系?”燕飞还伸着手,皱眉怀疑道。

    “不是有关系,是这案子根本就是冲着青画娘子去的。只是不知那吏部侍郎的熊公子是被无辜卷入,还是有意波及。”蓝齐往床上一躺,阖着眼看着要睡去。

    “我发了木雀问这个案子,说来也怪,丝绦那边回信很快,像是早料到我会问似的。”

    丝绦是云墨阁情报集散人员的总称,总共有三四十人隐在祈都。

    蓝齐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回想案子的来龙去脉,慢慢理着思路:“丝绦给了我‘大理寺卿府’五个字,回答我线人目击到凶徒逃跑的方向,我便想到吴恩裘喜欢豢养门客,去他府上探一探总不会错。”

    “但是丝绦没告诉你,大理寺卿会被革职?”燕飞托着腮,也进入了状态。

    “不错。甚至在我动身前,大理寺卿就已经回府待查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是什么人能比丝绦还提前知道凶徒的身份,又出于什么目的,揭发给了官府呢?”

    燕飞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他又问:“那青画又是怎么回事?”

    蓝齐坐起身来,略带得意地翘起了腿:“这个啊,是苏乐溪给我递的消息。”

    苏乐溪是青丝绕的花魁。

    早先,蓝齐医治公主名声大噪之后,经常被踏破门槛无病呻吟的“患者”们烦得头疼,就偷偷扮成男人去各大青楼讨清净,把燕飞一个人扔店里应付差事。去的次数多了,竟被当时还在乐馆“红颜乐”弹琵琶的苏乐溪看破了身份。

    二人很快发现和对方意趣相投,逐渐结成了好友,这事儿除了燕飞没有人知道。苏乐溪后来能去新起的青丝绕当最红的花魁,也有蓝齐运作的功劳。

    苏乐溪不知道蓝齐云墨阁的身份,但她愿意当蓝齐在脂粉堆里的眼睛。之前蓝齐成功执行的一些任务,多少也都有赖苏乐溪的消息。蓝齐越来越觉得自己捡到了宝,逐渐动了招苏乐溪进丝绦的念头。

    这次案子就发生在青丝绕,自然什么都瞒不过苏乐溪。今早和“大理寺卿府”五个字一起飞来的,还有来自苏乐溪邀请面谈的香帕。

    所以蓝齐去吴府杀人之前,先去了趟青丝绕。

    “乐溪只告诉了我两个信息,”蓝齐在燕飞眼前晃着指头,“第一,青画是夜沙人;第二,青画来青丝绕之后,只结交朝廷重臣和他们的公子。”

    “夜沙在德治年间被灭了国。照这么推测,青画很可能是靠结交这些人骗取机密情报,意图对大虞不利。”燕飞迅速跟上思路,“要是按云墨阁的规矩,这种猜测即便捕风捉影没有实证,也值得下杀手了。”

    只见蓝齐的神情沉郁了下来:“我紧接着向丝绦求证,青画是夜沙人不假,但勾结外敌这事,他们只给了我一些模棱两可的证据……燕飞,你觉不觉得,这案子越来越像云墨阁的手笔了?”

    燕飞脸上是同样的严肃。他谨慎地字斟句酌:“若真是如此,你我却没收到任何风声,反倒去替他们擦了屁股。”燕飞清楚蓝齐在云墨阁的地位,因此这次反常让他警觉地不安。

    “主子,你觉得,老阁主是不是有事瞒着你?”

    蓝齐这回沉默了很久,沉默到燕飞懊悔自己说错了话,正低头自闭,她才缓缓开了口:“师父一直教我们活用力量,以杀止杀,不去信任任何人,我便一直这样埋头践行着……可这次事件让我忍不住开始想,这条路,我们是不是走得有点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