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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城南的一处恢弘宅院自燕敕王冠礼后便开始打点,直到前几日才修缮妥当,到底是官家御赐的府邸,临街的府门是恢弘的单檐悬山顶三开乌头门,半人高的台基中间作断砌造,登门入目便是一座宽敞庭院,中竖影壁,翠竹点映中显出三方开间大堂,堂后穿廊幽深,探不到尽头。五皇子徐允仡昨晚是第一次回府,可身后却跟了一众影子,待他入府便站在门口把守着门户,严禁旁人出入,如此已持续了快一日。

    门前的甲胄大多配刀,路过的寻常百姓看到这阵仗自然要绕道,因而平日里川流不息的大巷口街也没了人气儿。一辆车马从御街拐进,正好停在了燕敕王府前,车上落下一人,正是七皇子徐衍。

    “案件已查明,这是刑部的文书,你们可以退下了。”祉渊身后一人递上文书,为首的将领俯身去接,查阅后只打了几句官腔便带着部下离开。

    祉渊走入重阁连幔,连廊虽深长可也不必走到底,祉渊只停在正厅徐允仡面前。“五哥受累了,祉渊是来给你送信儿的,瓦坊的案子已经查清,确是那绥人玉怜心生歹计,幸亏五哥敏锐,看出了端倪,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允仡并未接话,反而吩咐下人去烹茶,祉渊连忙摆手,“五哥客气,我不打算久留,喝茶就免了。”

    “七弟这么着急,莫不是还有公事没交代清楚?还是瞧不上本王的府邸,想早些离开。”平日里徐允仡不曾这般应承打趣,应是存着细细盘问的心思,长着七巧玲珑心的祉渊自然瞬时心领神会,“五哥莫要折煞我,可是还有什么话要问?”

    七皇子一点即通,那徐允仡也不好再弯弯绕,“确有几个疑问请七弟解答,葛将军启程的日子恐有耽搁,潭州那边的事官家可派了其他人盯着?七弟虽身兼多职,可这是刑部的案子,最后为何会交给你处置?”前面的问题只是在为后面打掩护,徐允仡真正想问的正是他七皇子为何要急慌慌插手调查。

    “正是因为葛将军动身在即,官家特命我协理刑部一同调查此案,还开了许多便宜,不然这案子哪有这么快办完,寻常复审都要月余,今日案子便结了,葛将军明日就可启程,官家命我协助一方面也是想着让我在刑事司法上历练,另外潭州我也欠了二位许多,如今正好有机会报答,自然要全力以赴,早日破案,还各方清白。”

    徐允仡虽问他,可心中自然早有了盘算,前些日子对云隐寺的调查有了头绪,祉渊虽是皇子,可身上毕竟还流着一半绥国人的血,昨日绥人玉怜入狱,一向韬光养晦的七皇子竟一反常态想要协理此案,此举让徐允仡对七皇子的怀疑更甚。“此案牵涉众多,又是有关绥国,如此草草了结恐有隐患,不知圣上是何意?”

    “再紧要的案子真相也只有一个不是?不管用月余还是一日,结案了自然就是水落石出,难道五哥不信我吗?”

    “我只信证据,单凭一份玉怜的状词,可信度并不高。”

    侍从稳着步子行至二人中间,正好隔绝了两双对峙的眸子,“茶好了,二位殿下趁热饮。”

    “人是我审的,状词是她签的,结案状书是官家亲自批的,五哥一句证据不足,难道就要将这所有一切推翻吗?或者,是五哥掌握了什么能翻案的有力证据,才能让你这般言之凿凿。”

    “绥国近些年的动作,你我自然清楚,那瓦坊的玉怜当真只是一时起意想毒害葛将军吗?”

    “一个亡国贱奴而已,没想到五哥还给她排了这么一出大戏。”

    “绥国的细作无孔不入,你怎么敢保证她只是一个单纯的瓦坊婢女,七殿下不查,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查?”

    徐允仡终是说到了二人都想避开的要害,堂内总要缓口气才好不被这冷凝的空气压死,没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连活人短促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五哥怀疑我?”半晌沉默,还是祉渊先开口,言语里透着轻蔑,他既然扯下了那层遮羞布,那他也不必再惺惺作态。“你还没回答我,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查。”二人已然剑拔弩张,徐允仡也不怕再磨磨刀。

    “殿下,魏韫姑娘来了,此刻正在府门前,殿下见吗?”门外的一众侍从大气不敢喘一下,偏有个不怕死的,自门口小跑着来催命,见堂内没声儿便一股脑往里闯,不知是不是见了魏韫的缘故,也学了一样的莽撞做派。

    “她来干什么?”

    “说是要把伞还给殿下,还想问问您为何爽约。”

    魏韫此刻正站在王府门外巴望,那小厮虽是五皇子徐允仡的,可办事当真利索,眼瞅着一溜烟就跑进了厅内。今日徐允仡无故缺席,好歹都要出来给她个解释,可自己是女子,没个糊弄外人的由头倒显得轻浮无礼,这才拿了许久前雁荡山的油纸伞搪塞。

    “这燕敕王府到底是高门显户,也不知是不是回廊太多迷了路,那下人眼瞅着进去快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有人回信。”十安抱着装油纸伞的木盒在门口左右踱步,魏韫下了学就在城内逛荡,如今早没了力气,斜倚在门柱上耷拉着脑袋。十安的抱怨还是见效的,没一会儿府内就便有人来迎,只不过并非先前腿脚勤快的那位。

    魏韫还未登堂入室就瞥见了正厅内坐着的一双璧人,再走几步对开房梁压下的倒影,一束日光正好打在二位身上,五皇子静坐闲适,七皇子捧着茶盏正徐徐饮下,二人周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直照得堂内都亮了三分。

    “见过燕敕王、七殿下。”魏韫挨个一福,两位却如充耳未闻一般,各自神游。

    “多谢那日雁荡山燕敕王借我的伞,今日下学早,特来登门致谢。”魏韫说着就将那红木盒子从十安手中接过,亲自捧在手上。

    “想不到五哥在临塘还与魏姑娘有段故事,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祉渊这话听着别扭,魏韫抬眸,正好看到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七弟说笑了,不过恰好碰到,借把伞而已。”徐允仡哪会让祉渊由着性子调侃,当即冷冷回复,言语冰凉的好似眼前站着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五哥见笑,是我莽撞了,怎能不打探清楚内情就随意说嘴。”祉渊话里有话,眼下整个安定无人不晓他对魏韫有意,这句多少也揣着讽刺自己的意思。“原来如此,五哥今日的不依不饶竟还掺着魏姑娘的事。”

    五皇子蹙着的剑眉难再更紧些,胸中怒火忍不住便全发到了嘴上,“七弟慎言,京中大案怎能掺杂私情,瓦坊一案的判罚有待推敲,这是事实,与魏姑娘无关。”

    魏韫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她不久前是听庆寿公主说起昨晚曲院街教坊出了事,可也不知具体情况。

    “五哥放心,早先魏姑娘也同我讲明了心意,我自然不会为难她,至于这案子,如今已成定局,五哥若是想查也总有办法,又何必追着我不放呢?再说官场,你我自然通晓,哪有事事都要亮若明镜的道理,如今已是最快最好的结果,五哥逼我可以,总不能连带着一起打官家的脸。”

    “七弟倒是真通透,如此说来,倒是我无事生非了。”五皇子尾调的转音明显带着不悦,调侃他与魏韫就罢了,如今还拿圣上来压他,当真把自己当成能被他搓扁揉圆的寻常人物了?

    “七弟今日的话,我不爱听,可独有一句你说对了,就算玉怜死了,这案子我也有的是手段查下去,只是怕后面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惹七弟不高兴。”

    祉渊一嗤,“五哥自去查,我等着。”

    魏韫看着二人,虽都是笑面目,可却有说不出的压迫和挑衅。到底是何事能让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而且这事还与自己有关。该不会……

    魏韫膝盖一磕干脆地跪了下去,“二位殿下息怒,莫要因为小女的事伤了和气,燕敕王仁义,对小女有知遇之恩,七殿下先前虽求太后赐婚,但小女属实不知,对七殿下也无私情,之后二人也将此事说开,两方再无纠缠,如此别说是瓦坊,就算七殿下在那曲院街彻夜未归,与小女也毫无干系啊。”

    “闭嘴!”二人齐齐出言喝住魏韫,十安被屋内的阵仗吓住了,赶忙留了眼睛瞧着,却见二位一个红脸又急又臊,一个白脸又怒又惊。

    祉渊以为魏韫憋着什么鬼点子,谁成想竟是如此不成体统的胡言乱语,他当自己是什么人?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这方吃了瘪就去找烟花巷里的妓女?听她的意思,怕不是还编排了一出徐允仡剑指负心汉的戏码。

    “你的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徐允仡属实被惊到了,二人商讨的可是关乎家国命运的大事,怎么在旁人耳里变成了这等乌烟瘴气的腌臜事。“盒子我收下了,慢走不送。”

    魏韫看二人神色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她着实后悔,平日里抖机灵就算了,如今仅凭三言两语就脱口了这样的混账话,确实无地自容。魏韫垂着头,脸颊滚烫似被火钳烙过,“是小女鲁莽,冲撞了二位,对不起,小女这就走。”言毕她匆匆起身,顾不得其他就向着屋外冲去,那门槛好似故意与之作对,正正好比魏韫抬起的脚高了几寸,魏韫一个踉跄,绊了个结实。

    十安赶忙来扶,厅内二人已被这娘子惊得哑口无言,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

    “十安,扶我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