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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活得更长

    阮瑟回去后没能睡得着。

    她在出租屋潮湿的床铺上辗转反侧,世界对她来说太过吵闹,她听得见老鼠和爬虫窸窸窣窣跑过袋装泡面上的声音,听得见公用厕所里那个关不上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渗着水,隔壁那个卖水果的女人在床上发出细碎的呻吟。

    她望着天花板,墙角霉菌的味道从鼻腔爬升到她的大脑,然后发出巨石从悬崖上坠入大海的响动。她闭上眼睛,用唇和齿呼吸,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但她仍然把控不住脑海中的光怪陆离,那些霉菌阴恻恻地顺着空气淌进了她的嘴里。

    良久,她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挣开被子,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便摔出了门。她冲进公用厕所,死死地攥住带着污渍的水池边缘。

    她吐了。

    说来也怪,当呕吐物被带着锈迹的水流冲进下水道,阮瑟的内心反而前所未有地宁静了下来。

    她站在破了一角的镜子面前,两边肩胛向后挺,肌肉拉动着后背也挺得笔直,似乎这个动作在她的大脑里被忘却了很久,再一次拉动骨骼肌理时带过一种慵懒的舒适。

    她发现自己等待着明天的到来,就像是等待一场昨日就预报过的阵雨——并不恐惧,也不沮丧,好像所有的污浊都已经被水流冲走。她走回房间,重新躺在那张潮湿的床榻上,阖上了眼。

    有些漫长的事情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彻底结束,她走在这条路上,与黑暗建立了亲切又疲惫的关系。

    ……

    在正式工作前她在那个名片上的地址接受了四个月的培训。

    名片上的地址坐落着一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培训机构——

    入门的楼梯口挂着一些幼儿的画作,走廊两边的相框上挂着很多人的相片,有些人有脸,有些人的脸被红色的叉掩盖。

    与真正的培训机构唯一的差别就是人,整栋楼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倚在三楼的楼梯上,似乎在等她,见到她来,对她笑了笑。

    “你弟弟的医药费老板已经帮你结了,这里面有一点钱,算是提前预支的工资。”女人将一张卡递给她,“你要从今天开始上课,我是你的老师。”

    阮瑟低着头接过,而后被女人一掌劈倒在地。

    “进了这道门,你就不能再把自己当个人。”女人面无表情,“如果你总是在目标面前低头,那你在这一行就注定活不长久。”

    阮瑟咬着牙,撑着着地板爬起来,然后直直地看向老师的眼睛。

    “谢谢。”她说。

    ……

    前两个月里老师教了她一些拳脚功夫,她学得不错,算是有了一点功夫底子。后两个月她开始学刀,老师给她选了一柄一尺两寸长的短刀。

    这种刀够短,也够轻薄,可以贴着她细瘦的脊背藏在衣衫下,拔出刀的那一刻足以把一个男人刺穿。

    短刀并不好学,轻薄的兵刃注定难以找到着力点。练刀的日子里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屋内,老师为她寻来了一个打拳用的白坚木架,她便用那柄短刀反反复复地在木头上演练——这一刀割开咽喉,这一刀捅穿心脏,这一刀割开咽喉,这一刀捅穿心脏。

    同样的一套动作她重复了上万次,开始的时候力道不对,连一道痕迹都留不下,之后她下了狠劲,又容易在支棱出的木架上扭伤手腕。

    受了伤她便自己拿药油抹一抹,然后在刀痕遍布的木架上继续练习。一刀割开咽喉,一刀捅穿心脏,像是一个上好了发条的人偶。

    在秋天来临时她的刀行云流水般凝练了起来,木架正中的缺口越来越深,深到木架从中间断裂成了两截。

    “你可以出师了。”她听到门外传来了轻浮的口哨声,她扭过头去看,是老板。

    阮瑟抖了抖发麻的手腕,不禁追问了一句,“老师呢?”

    “她死了。”老板走近她,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希望你能活得比她久一些。”

    ……

    阮瑟第一次杀的是个老男人。

    老男人并不难杀,他似乎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花钱要了他的命,身后没有一个保镖,而他本人已经像是一把干枯的老柴。

    阮瑟装作迷路的姑娘接近他,老男人非常热心地带着她走了一段路,或许他是个好人。在途径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时,阮瑟一刀贯穿了这个好人的咽喉。

    其实那一刀就已经让老男人断了气,他的血液从断裂的颈动脉处溅了阮瑟一身。可阮瑟半跪在那句温热的尸体旁,一刀划破喉咙,一刀扎穿心脏。

    老人的胸膛并没有一尺二寸厚。

    刀光在阮瑟手中翻飞,就像是春天的蝴蝶,她重复着,没有表情,如同无数次练习一样。

    最后老人的头掉了下来,偌大一颗头颅,沉甸甸地掉在地上。喷溅出来的血液已经把阮瑟身上的学生制服浸透了,粘稠的血无声的顺着裙角往下落。

    然后她转身,走向十米外停在路口的黑色轿车,车上等着的两个清洁工为她递上毛巾和一张卡。

    她点头,将卡与毛巾一并放在膝盖上,然后漠然地看着前方。

    事实上她很想回头看一眼,但理智控制了大脑,她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打了一个哆嗦,就像是被一条冻得结实的冰棱贯穿了喉咙。

    她的手微微发抖,似乎有一条经络在体内疯狂地跳动,她用十指抓住坐垫的边缘,觉得车载空调的冷气里弥漫着血腥,似乎自己全身的血迹是一辈子都无法洗去的烙印。

    卡里有五十万,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里一条人命的钱。

    她把五十万分成了两半,一半送去医院,另一半由公司切割成更多份,每个月打进受害者账户里一份。

    ……

    后来她接了很多单子,赚了很多钱,足以把她所欠下的巨债还清。做他们这一行的,朝生暮死,很多人早上拿了钱,晚上便挥霍了个干净。可她不买车,不买房,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她仍然住在公司的宿舍里,在某个名不见经传的武馆里报了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去,有时训练完了,会去便利店里买一瓶廉价的无酒精啤酒。

    她只想活得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