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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民工出门讨生活

    平安祥和的春节伴随着正月十五灯盏的燃尽也是画上句号。偷灯盏吃的一嘴油的孩子们回了家也是没有注意到虽已夜深人静,但是明天要外出务工的人们都在各自家中,用装尿素的袋子再给要外出讨生活的亲人们装着行囊。今天晚上你站在巷子里仔细的听基本上能听到每家的大人都在给孩子交代着:“爸爸要出门务工去了,你们都要帮你妈多做些事,不要一天就知道耍;一天看着把猪喂着,给牲口的水饮着。”基本上小孩子的回答都出奇的一致都是:“晓得了。”(西北方言知道了的意思)

    我家母亲此时也在用铁锅给父亲烙着出门要带的锅盔。只见母亲娴熟的在锅里给锅盔翻着面。父亲在灶头抽着他的旱烟给灶台里时不时的填点小麦秸秆。虽然已是正月但西北的天气依旧寒冷,此时的我和姐姐已经躺在厨房的热炕上只将脑袋瓜子露着外边守望着填火的父亲和烙锅盔的母亲。此时父亲的面容有的只是严肃,看到父亲这种脸色我就知道父亲接下来又要慎重的给我和姐姐讲一些人生大道理并布置将近一年的任务。父亲猛吸了一口旱烟,往外吐了一口烟气缓缓的道:“臧(西北方言)爸爸明天又要出门打工给家里挣钱去了,这一走又是长堎堎的一年。喜梅现在大了能帮你妈做些活结了(活结西北方言就是一些小事)要放学了帮着家里做些活结不了天天想着耍,另外呢臧屋来人(方言家里人的意思)花上钱把你放着学校来是给你学本事着呢,你不要觉得是给大人学习着呢。你要是学的好将来能考上初中了就接着上,你要是学的不好考不上初中那你就做好出门打工的打算,女子娃娃一考不上初中那也就是到寻婆婆的时候了。(方言找婆家)臧你呀慢慢的长大了你要明白大人的一片苦心,反正当大大的把给说的都给你说了,老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你爸爸我岁的时候(方言小时候)你爷爷打发着学校里去上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让我抄着写,我没有写,老师问我为啥不写,我说是我不会写,我也会写了还要你教撒呢。结果让老师扫地出门现在是双手不会画个八字,一年出门打工只能靠下死力气挣钱。你们连个是没有见过外面是受的撒罪(方言受的什么苦)。”

    说我这些父亲又吸了一口旱烟继续道:“臧喜宁子也马上能上学了,我说撒你和你姐姐两个人都听着。老话说的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先人都把这道理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臧你们都要明白事理呢。不了一天就知道和庄来一些娃娃在门上跳皮筋,打沙包着耍去了。”我和姐姐点着脑袋回应着父亲。

    此时父亲丢掉手里的烟蒂用脚踩熄后道:“大人事没有一点哈怂(方言坏的意思)想法,都是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们俩现在可能不明白爸爸怕的是等你们俩个明白了就晚了,等醒事的时候就来不急了。”母亲此时也补充道:“这是实话,臧你们俩看咱们村里小庄来的张有才,你看捏(捏方言别人的意思)就是读书读出来了,在咱们甘沟中学来教书着呢,什么心不用操一个约就有钱拿呢,而且你看捏一年冬天的时候学校里还给发的是取暖的煤。臧你看是不是捏读下书的好处。”姐姐还在认真的听着,此时的我已经耷拉着脑袋睡眼朦胧的,因为偷灯盏是个体力活我奔跑的身体已是相当疲倦。

    母亲看我已经是哈欠连连道:“臧你俩先睡吧,我和你爸爸把这些馍馍烙成就睡觉。”听到此话我便把我那沉重的脑袋放着枕头上踏实的睡去了。

    等我第二天一觉醒来时父母均已不在家里,我也知道母亲肯定是送父亲去川来公里上搭车去了。我们这里在我小时候交通那是相当的不便利,川里所谓的公路也是纯土路,无非就是能并排跑两辆车宽一些。一般想要外出要吗就是先走道甘沟乡然后坐大巴到县城再从现场转坐大巴去外地。也可以等田堡的公交车直接搭车到县城,但是这样的话会贵一块钱,很多人为了省这一块钱的车钱基本上都是从村子里走到镇上去搭车。为了不错过静宁县发往其它地方的车一般都会早早的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往镇上去走。到镇子上的六七里路承载了多少打工人的心酸呢。但是省下来的一块就够家里人买一两个月的酱油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基本上在川来的马路上能看到背着尿素袋子装着被褥的外出务工人员。这一幕幕场景让人心酸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都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家里的耕种需要钱买化肥,孩子的上学需要钱交学费,日常的琐碎均需要开支。不是农村的老百姓不努力,只是西北这靠天吃饭的耕种不能满足百姓的基本需求,况且还有着各种的税费。真的不是生活太狡猾,而是百姓们别无它法,这样出门讨口生活便成了一种新的出路。但是这种出路让家庭不再那么完整,农村基本就是老人,妇女及孩子在耕种一线战斗。

    打我记事起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逢年过节外出讨生活的人回家团聚的短暂时刻。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出去讨生活,谁都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到头来才发现这句话所描绘的景象除了远古的农耕阶段估计再很难的出现了。若非生活所迫任谁都不会想要外出讨生活。

    在我们甘肃这里一般外出讨生活的基本都是靠力气吃饭,很少有什么技术上面的优势。外出讨生活的人们去往的目的地也比较的单一,一般情况下就是去XJ搞当杂工,近一点的就去兰州或者西安做力工。但时兰州西安的工资没有XJ高所以大多数的人还是选择奔赴更远的XJ。XJ的偏远及恶略的气候条件很多南方人是不会去的,只有西北的老农才会为了心中向往的生活奔付那荒凉的戈壁。

    当然外出讨生活也是不乏有来钱更快的活,但是来钱越快的活肯定风险就越高。有很多到了适婚年龄的青壮年为了能给自己娶媳妇并且给家里翻新房屋只能靠下煤窑背煤炭去赚钱那相对较高的报酬。但是在90年代下井是能带来收益,但是也存在着高风险。因为山西私人煤矿能给你提供的护具相当简单除了一个竹子编制的带着头灯的安全帽别无任何的安全防火工具。而且井下的状况更是无比的复杂。从井口被吊下去,黢黑的井道挂着泛黄的灯光目之所能及的就是用木料撑着的井道,地上散落着敲击下来的煤渣。在井里说话时根本听不到。因为上边有着简易的鼓风机向井下送风井道中也全是叮叮哐哐的砸煤炭的敲击声。要干满一个工那就是12个小时,一天下来基本腰是直不起来的,等从井下上来整个人已经跟黑夜融为了一体,唯一能知道是个人的最显眼的表现就是工人张嘴说话时露出的那排洁白的牙齿。常年的从事这项工作不下三五年你就本上咳嗽不止,那是很多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直到去了医院检查才会发现已经存在尘肺病,很多人为了省钱只会找家乡的老中医开点中药根本不会去医院进行专业的治疗。我所知晓的这些也是父辈们在每年回家过年时在一起说给我们这些小辈听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告诉我们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不然你们将来的路跟现在的他们毫无区别。

    每一次下井就有可能是一次永别;每一次出井就是新的重生。但是并不是每次下井就会一帆风顺就像村里的张高峰的父亲在那年夏天就彻底了再也没有上来。我的记忆中当时正值暑假,就见村里有人赶集回来就奔张高峰家中去了,神色也是一脸的凝重,我们一群孩子还再巷子里玩着自己的玻璃球。只见那人进入张高峰家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听到张高峰母亲想被抢了馒头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道:“我的个老天爷呀,你还让人咋活下去呢吗.“后来才知道村里和张高峰爸一起去打工的人发的电报,说张高峰爸爸下井后煤井坍塌没有上来,人没了。事情就是这么的突然,那个时候张高峰才14岁,他妹妹张高夏也才9岁,他父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但就在他们同年时顶梁柱塌了你可想他母亲能不难过吗。但任谁都无法改变这种结局。村里的老人在一起聊天说道这年头就是这样的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找苦命的人。自打那年张高峰父亲出事后张高峰也就变的沉默寡言了,并且与村里同龄的人也玩的越来越少了。大家都知道他得担起他父亲留下来得担子,不是他不想去玩,是他明白自己不能去玩。这也就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话。

    民工出门讨生活,讨的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讨的是孩子能走进学堂的希望;更讨的是他们对这不公的命运的一丝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