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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篇-罗北

    “小鱼,一起玩机器人吧。这是我爸爸买的”

    和我打招呼的是罗北,我的幼儿园同学。我蛮喜欢和他一起玩的,虽然他脑子不好使,但他有一双有亮又大的眼睛。也是全幼儿园最高的男生。

    “女孩子不玩机器人。”我翻了个白眼。

    我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所有的长辈见到我都会这么说。我成绩很好,所有的知识老师讲一遍我就会了,我的记忆力也很好,妈妈教过的乘法表,读了几遍就背下来了。

    罗北每天就知道玩机器人,和其他男生一样,和我做朋友真是太没品了。

    “那你喜欢玩什么?”

    罗北凑过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我喜欢看书,因为书里有很多别的小朋友不知道的东西,可是罗北似乎只想玩机器人,我叹了口气,说: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我们一起玩机器人吧。”

    就在这时,罗北刚递到我手里的机器人被班级的调皮鬼张龙抢走了。

    “把罗北的机器人还给我。”我叫道。

    “这不是罗北的机器人,这是老师的机器人。”张龙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认为这是大家共有的玩具,这可不行。

    “这不是老师的机器人,这是罗北的。”我有点生气了。说着,边走上前去想把机器人抢过来。

    谁知就在这时,张龙居然挥舞着机器人疯了一般向我冲了过来,一瞬间我的鼻梁就被他手里的机器人砸中了。肿起来个好大的包。当时的我可顾不得那么多,一门心思得抢张龙手里的机器人,罗北见我和张龙打起来了,忙横在我面前,也不知道这个罗北是不是傻,这不是影响我发挥嘛。就在我马上取得胜利的时候,老师来了,一把把我拎起来,害得我又挨了好几下机器人的砸。

    “为什么打架?”

    “因为他说罗北的机器人是老师的。”我如是说。

    “就因为一个机器人打人?罚你俩去罚站。”

    “这个机器人…”我大喊道,突然看见罗北眼泪汪汪的,想了想跑到老师面前小声说:“是罗北爸爸买的,就是罗北的。”

    老师愣了一下。

    妈妈和我说,罗北的爸爸死了,让我不要在罗北面前提起爸爸,免得他伤心。所以喊了一半又把声音压下来。

    不过,和小朋友打架这件事,还是在放学的时候被告知了家长。妈妈听到后拉着我去给张龙道歉,我才不乐意。不过被妈妈当着小朋友们的面又揍了一顿,还是乖乖道歉了。

    第二天一早,罗北就凑到我面前指着鼻子问我:“疼吗?”

    “不疼。”我逞强得一笑,却疼得咧了咧嘴。

    “给你。”罗北张开他的小肉手,里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创口贴。“妈妈说,贴上就不疼了。”

    “你贴过吗?”

    罗北摇摇头。“我爬墙总是把裤子弄破,但是没有把自己弄破过。”

    “所以你有打补丁的衣服咯?”我特别惊喜,妈妈一直说自己小时候都穿有补丁的衣服,但我都没见过。

    “有啊。”罗北歪着脑袋说。

    “那你明天能穿来吗?”我感觉那一瞬间罗北好像有老师那么高大。

    “好呀。”罗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对了,以后你不要去打架,要是把你的手打坏了,就没办法弹琴了。”罗北认真得说。

    “那挺好的呀,我就不用练琴了。”我笑开心得说。

    那一天,我都很高兴,期待着天快点黑,睡觉前还许了愿希望天快点亮,这样就能看到补丁了。

    可是,罗北没有如约穿着带补丁的衣服来上学。

    “你是骗子!”

    “我不是骗子!小鱼,我真的不是骗子。我妈妈不让我穿带补丁的衣服上学。”罗北有点着急,围着我转来转去的。

    “为什么?”我非常不理解。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是骗子!”

    “哼,我才不相信你。再也不和你玩了。”妈妈说做人要说到做到,罗北答应我了,他没做到就是骗子!

    “不行,你不能不和我玩。”罗北急得都哭了。他声音很大,引来了老师。

    “怎么回事?”

    “小鱼说…她不和我玩了,说我是骗子。”罗北哭的越来越大声。

    被他这么告状,老师又来训我了,这个麻烦的罗北。

    “小鱼你为什么不和罗北一起玩呀?你俩不是好朋友嘛。”

    “他是骗子,以后再也不想和他玩了。”

    听我这么说,罗北哭的更凶了。

    “哎呀你不要哭了!男生都不哭鼻子的。”我不耐烦得摆摆手。

    听我这么说,罗北的嘴一下就抿住了,但还是止不住抽涕,他用那肉肉的小手死命的捂住嘴。眼泪使他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小鱼,以后不许欺负罗北了。”

    老师说完,就去给罗北拿纸巾了。真是岂有此理,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见我生气,罗北用他肉肉的小手拍拍我的背:“小、小鱼,你、你别、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我别过脸去。

    见不到补丁,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求人不如求己,如果我的衣服破了,是不是就可以拥有带补丁衣服了?

    说干就干,我开始揪自己的衣服,可是怎么揪都揪不动,衣服还是那个样子。

    “罗北,你平时都是怎么弄坏衣服的?”

    “我不是、故意的…”罗北的声音特别委屈。

    “我想弄破衣服,这样我就有补丁衣服了。”

    “小鱼你好聪明。”听我这么说,罗北笑了起来。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这衣服也太结实了。”

    “那我们把它剪了吧。”罗北提议。

    “好!”

    我俩好像两个特工一样偷偷潜进老师的办公室,个子高的罗北拉开抽屉,翻了几下说:“只有一把剪刀。”

    “那你剪吧,你的衣服坏过,比较有经验。”于是我靠在桌子旁,举着手臂给他剪袖子。

    等去拿纸巾的老师在办公室找到我俩时,看见的场景是:罗北把小鱼逼到角落,还剪她的衣服。

    结果,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补丁服,那件衣服被妈妈扔了。作为惩罚,妈妈要我多练琴两个小时。罗北因为“小小年纪品行不端”挨了一顿胖揍。

    “小鱼,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杨青峰,是幼儿园大班的学生,比我大一岁,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他的书包里总是有很多很多的糖果,每次见到我,都会分一颗给我,除此之外,每天早上还会送给我一块甜面包。我们是好朋友。

    听说他原本应该去更远的地方上学,可是因为各种原因,就先在这里上半年。

    “青峰哥哥,这个奶糖很贵吧。”罗北偏着头盯着手里的包装说。

    “如果你们想吃,我这里有很多。”杨青峰笑起来就像奶糖一样,看起来又香又甜。

    杨青峰和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他总是很乖巧得坐在教室里写字,他也比其他的小朋友聪明很多,老师讲的知识他总是会。我就特别喜欢和他在一起玩。

    至于罗北呢,他虽然没有杨青峰聪明,可是他笑起来很好看,我也喜欢和他一起玩。

    有一天回家路上,我们在街中央看见一只小狗。它夹着尾巴怯生生得坐在路中间,不停地发着抖。

    “它在路中央很危险吧?”我回头和罗北说。

    “它在路中间真的很危险,那我们去抱回来吧。”罗北附议着。

    “那你们不也很危险了?”杨青峰偏着头说。

    “可是我们比小狗跑得快呀。”我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小狗的腿。

    “谁告诉你跑得快和腿长有关的。”杨青峰笑了。他摘下书包,让罗北拿着,然后让我别动,看了看两边的车,向小狗走了过去。

    “小心啊!”我喊道。

    “你别过来!不要动啊!”杨青峰背对着我喊道。

    我全神贯注得盯着那只受惊过度的小狗,杨青峰小心得靠近它,就在马上摸到它的时候,小狗跳开了,杨青峰纵身想抓住它,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一辆车。转眼间,杨青峰就一动不动了。

    “青峰哥哥!”

    耳边突然响起罗北的惊叫声。

    我听见有人在吵着去打电话报警,我看见有人迅速得围了起来,很多大人在我和罗北的面前晃来晃去,很快得,我就听见了警铃声。

    杨青峰出事后,因为朋友少了一个,我的话也变得少了一点,晚上经常趴在窗边数星星。长大后妈妈经常回忆说,幼儿园时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好好睡觉。罗北则是吓傻了,很长时间都见不得血,还被接回家了半个月,那半个月,在幼儿园里我彻底没有好朋友了。对于杨青峰的意外,所有人都没有再提了,张龙那个捣蛋鬼也没有提过杨青峰的名字了。其实我还是有点难过的,感觉杨青峰彻底消失了一样。

    后来,罗北回来了,但是却不记得杨青峰这个人了,小朋友们和老师们也没有人再提过这个名字,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过这样一个朋友,这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

    一转眼,我们要上小学了。听说和罗北报的是同一所小学,我觉得挺好的,总比和张龙一个学校好。

    面试那天,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女老师面试我,她拿出了一沓卡片来考我的拼音,又考了我的数学。考完过后,我听见面试官说我很聪明,但就是年纪小了一岁,入学需要费点劲。

    回家后,妈妈问我,是想今年入学,还是明年入学。

    “今年上学。”

    我不理解这两个的区别,但总归早比晚好些吧。可是,我没有从妈妈的脸上看到喜悦。

    没过几天,爸爸说,我被录取了。还送了我一支钢笔作为光荣成为小学生的纪念。钢笔是金色的,上边镶了一圈钻,格外耀眼。我很开心,听说还可以认识新的小朋友了。

    那段时间,我突然增加了背不完的古诗,偶尔溜号的时候,听到爸爸妈妈在谈钱,似乎学费很贵。妈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每次见到我,就会絮絮叨叨说要我好好学习,一说就是几个小时。有时从天亮说到天黑,好几次我都站在旁边睡着了。随着妈妈絮叨的能力变强,我也掌握了一个新的本领:屏蔽。无论她絮叨几个小时,我都会从第三句开始,就彻底不过脑子了,天马流星得想着自己的事情。就是站着有点累。

    很快的,我便收到了录取通知,妈妈连着几天都在和我说上学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父母。可是我不理解辜负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似乎早上学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可我又想不到是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