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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二章 毒杀

    剡洛失神地退了几步,松开葛军医:“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葛军医蹒跚地跌倒,又匆忙爬起来跪到剡洛面前:“是老夫的错,在公子此去歼敌之前,老夫便已察觉了异样。但是不敢同公子说……老夫,老夫原以为……”

    “异样?什么异样?”剡洛眸光一戾,盯着葛军医似乎要在他头顶上开只洞出来。

    “少夫人向来平和的脉象时而会虚浮无力甚至于难以把握,时而又会沉滞如心疾之患。老夫以为是安胎药的缘故,便又重新调配了一番,可是少夫人非但没有改善,反而开始日趋加重。”

    “你早知道了这事儿,缘何不说出来?”剡洛怒极,又一脚踢开他,欲要往里走。

    葛军医慌忙跪着掉转个头,张嘴还欲说什么,忽然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璎灵,将话给吞了下去。他转念想了想,又道:“公子……”

    剡洛的背影顿住,等着他说下去。

    “少夫人还并不知道小公子的事儿……”他委婉地提醒着,若是苏绾醒过来,在她身子尚未康复之前,是决计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剡洛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说着便直往内寝而去。

    站在帐帘前,剡洛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掀开,一步跨进去,便是扑鼻而来的死亡气息。幽弱的灯火还在烧着,泪油“吱吱”地翻滚掉落桌案。

    他一步步走近床畔,见到一个犹如纸扎般的人儿,灰白的脸色与她乌黑的睫毛两厢映衬如同一张用色分明的水墨。那张脸太过憔悴,轮廓越发嶙峋,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张皮。他的心狠狠地被揪了起来,痛地如此清晰。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触摸那张脸,那张剔透如纸的脸,怕一不小心,自己粗陋的指腹就会戳破它,戳出满脸的血来。

    剡洛在她身边静静地坐下,床上弥漫着浓郁的血气,还残留着一股其他复杂难以言明的味道。他将双手放在双膝上,只用眼神一寸寸抚摸苏绾的脸,那触感,如刺一样让他掉了眼泪。

    “绾绾……”他皱紧眉轻唤,最终也只敢从被子底下握住她枯瘦的手,没想到暂别十数日,伊人已消得黄花瘦。那手指根根冰凉,仿佛刚从冰水里捞上来似地,在这温煦的季节里显得那般刺骨。

    剡洛为她搓了搓手,想将她的手捂暖,可是怎么搓,那只手还是一如刚开始那样,软绵绵的毫无生气,也没有任何回温。

    他哈了几口气,忽然意识到什么,便将苏绾的手仔细塞到被子底下,然后转身又出了军帐。

    刚一掀开帐帘,便见葛军医依旧跪在门口。他举目看了一下,不见他人,便隐着怒气问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公子息怒,请公子再听老夫一言。”

    剡洛沉下脸:“快说。”

    葛军医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并无什么人才敢起身,附到剡洛耳边说道:“公子,老夫怀疑小公子是被毒死的。”

    剡洛听后立马精光一扫,压低了声儿将他拉进军帐:“为何有此论断?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让他顷刻毙命,这事儿自然难不倒剡洛。葛军医浑身筛糠一般跪倒:“公子此话言重……不过老夫能十分之肯定,即便此人不是想毒死小公子,也是想毒死少夫人的。那毒在少夫人体内已经积蓄不少,母婴连体,所以才渐渐转移到了小公子身上。小公子死的实在是冤啊……”

    有许多药物成分,会通过胎盘屏障进而被胎儿吸收,所以现代准妈妈都尽量避免孕期生病,即便有个小感冒都极少吃药。药物对胎儿的影响可轻可重,苏绾恰恰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对那些安胎药甚无好感,若没有苏棋盯着的时候,她都是倒了不喝的。

    这般做法有利有弊,弊在她的身子日趋消瘦羸弱,不经风雨,而利则是恰恰这样少分量的慢性毒药,救了她自己一命。

    这便是所谓的冥冥之中天注定吗?

    “够了,别说这么多废话,”剡洛怒喝,“这些不会作为你判断失误减轻罪责的筹码。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何凭证?”,对与此事没多少关系的任何话语他此刻都觉得多余。他如今最想知道的便是那毒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若查确有此事,他即便将整个大营翻个底朝天也要揪出这个下毒之人。

    葛军医旋即又压低声儿,说道:“回禀公子,老夫第一次替少夫人消肿的时候,那银针便隐隐泛黑……”

    不必让葛军医再行解释,也颇懂医理的剡洛已然听出了此话的话外弦音。他的两道眉狠狠扭在一起,大掌用力劈下“嘭”地一声,一张鸡翅木小茶几就此两段。他抿紧唇,五官轮廓的刚毅让他的侧脸形成了一条极为紧绷的弧线。他微微侧首,用余光扫向葛军医:“小公子呢?”

    “老夫已为小公子洗净身子,如今正在军帐由老夫的小徒弟看着。小公子他……”话到嘴边留了一半,不知该如何接续。

    “怎么了?”剡洛冷笑,“死状如何?你难道不会形容吗?”

    剡洛开始对自己残忍,他的眼角酸涩,想到那未曾谋面就已夭折的儿子现在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而他的母亲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此刻正徘徊生死边缘,这番景象,是任何捷报的喜讯都冲淡不了的。尽管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但是……但是为何他的心却如此疼如此空呢?仿佛老天让他得到一些的同时,也收回去了另一些对他尤为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离开让他几乎失去了半个灵魂,他不知道这样的交换是否对等是否值得。昨夜,那般危急的情况,他应该陪在苏绾身边的不是吗?可是他昨晚在做些什么?他该死的昨晚正与一帮将士们庆功喝酒,谈天论地!

    他想抽打自己,但是却连那个巴掌都抬不起来。

    葛军医见剡洛脸色越来越不好,言辞间也有了几许闪闪躲躲:“这个……小公子他……其实,其实……”

    “你说还是不说?”

    他惊惧抬头,瑟缩了一下,立刻脱口而出:“小公子七窍流血……”

    剡洛咬牙撅起唇,浑身忍不住发抖,一脚将已经碎成两半的茶几给踢到了边儿上:“你怀疑谁?”

    “素日里,举凡少夫人起居饮食都由棋姑娘照应着……可是棋姑娘又是如此心善之人……老夫不敢贸然去怀疑……”葛军医据实禀告,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剡洛冷笑了一声:“正好,让她滚进来!”

    “公子……这事儿我看未必是棋姑娘……”

    “我说了,让她滚进来,你没有听到?”剡洛转身,杏眸冷光几分残酷。

    “是是是,这就去这就去……”葛军医立刻起身蹒跚着出去,迎头便碰上一个人,急忙抱拳施礼,叫了一声,“金校尉。”便就匆匆离去了。

    金宝在帐前呆愣了片刻,心里一直记挂着苏绾,在自己帐中十分不放心,便想过来瞧瞧,却正听到里头一番声嘶力竭的暴怒。

    半晌,一声咆哮从里头冲出来:“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滚进来!”

    金宝皱眉,叹了口气,便掀帘进去。

    剡洛的嘴角气得有些抽搐,回身看金宝,眸子里一丝幽光,随即又淡了下去。这时候,他已收敛的几分暴躁,渐渐恢复冷静,看着金宝时的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边獗戾。淡淡地甚至有些悲哀地扫过一眼金宝。剡洛有些无力:“我觉得自己无能……”他不禁对金宝敞开心怀,诉说心伤。此刻唯一能听得见他心声,懂得了他心情的人,舍金宝还谁呢?

    他又似乎有些不敢面对金宝,甚至是有一丝亏欠。他没有好好保护好两人共同深爱的女人,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剡洛痛苦地仰天一笑,而后转身双手撑在案头,将眼泪一滴一滴地逼回去。

    金宝慢慢过去,朝内寝的帘子看了一眼,那似乎无风而动的皮帘子像是让他起了幻觉一般,正在轻轻飞扬着,似乎是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正从里头施施然而出。

    他慢慢扣住剡洛的肩头,狠狠一按:“她会没事的,你不该这样。”

    剡洛转过身,抬头看他:“对不起。”除了对苏绾说过对不起,对璎灵说过对不起,他这一生,又有了新的记录。他在金宝面前觉得惭愧……

    “对不起什么呢?”金宝轻笑,“这不怪你。”

    “我是她枕边的人,我难辞其咎。”剡洛说道,“金宝,我定要杀了这个下毒之人来祭我的儿子……”

    金宝抬眼:“需要我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如何做。”剡洛无比肯定,他相信金宝,这毛病是从苏绾身上传染过来的。他又追加一句,“此事,交由你跟中正二人一起暗中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有了结果立刻来禀报与我,千万别擅自动手。”

    金宝点头,目光里隐有清冷:“我先去办,你好好陪她。军医说,今儿一定得让她醒过来……只有你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