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三桅船 – 6 精灵

    海盗们是知道有精灵的，也十分小心不去影响到精灵的生活。许是因为出海劫掠的危险性很大，他们对生命和神灵愈发敬畏。

    村子里、树林里，只要是村民觉得可能属于精灵的，他们都会用彩色的图案标注上，注意不去冲撞到。也因此，这些被画得七彩斑斓的石头、树木倒成了一景，给白雪上单调的深绿苔原增加了抢眼的红红黄黄。

    这里的太阳落得早，才过午饭，日头就已偏西。语兮他们要看景，不想用术法。又懒，便让玄武找村民借了驯鹿爬犁。

    驯鹿的个头很大，玄武这个九尺的汉子还没有一头鹿高。几个人热热闹闹的挤在爬犁上，扬鞭而去。

    雪松软，被风吹得漫天跑，然后堆在背风的地方，路上的积雪反而不厚，地面又冻得瓷实，爬犁跑的飞快，也不打滑。

    日头西斜，拉长的小山包的影子把大部分阳光挤出视线，金灿灿的余晖不再晃眼。雪地在阴影中有些发蓝。

    四下无人，旷野寂静，大地广阔，深沉且宁静的气氛很是引发人的破坏欲，语兮忽的打个响指，驯鹿在她的指挥下跑偏，七拐八绕四下里乱窜，专往新鲜无痕的雪地上去，轧出无数印记。

    就这么一路撒着野，他们很快到了阿熔的蓝冰洞。这里没有人类，是个很大的精灵村落，尖耳朵的精灵们各自忙碌。

    他们对玄武并不陌生，夏日里去黑沙滩玩耍的精灵很多，都认识这个石头精。他们嬉笑地围上来，拉着玄武上上下下的打量、打趣，恭喜他终于可以化人形，离开石柱群了，晚上要点篝火给他庆祝。

    村里的老精灵对语兮他们露出了敬畏的神色。这种时候都是雾绡出面活跃气氛。雾绡掏出一把红色的野果，这是峚山上神树丹木的果子。丹木被玉膏浇灌后，白黑绿红黄五色清晰，辛咸酸苦甘五味芳香，丹木果子则占了个甘字，极甜。小精灵们个个识货，呼朋唤友，蹦跳着跑过来叫姐姐。

    孩子们一闹腾，语兮她们一行人也就有了烟火气，不再显得高高在上、阳春白雪，接上了地气。

    精灵汉子们常年和海盗为伍，看得多了，也俱能摆弄几下子拳脚，苇子如鱼得水，一个一个揪着跟人讨教，不一会就兴高采烈、鼻青脸肿、乐此不疲。

    阿凉则和女精灵们打成一片，她们的厨艺自成一格，用了很多人类想不到的香料，比如杜衡，吃了还能跑得快。

    村中的几个宿老还是讲究的，彬彬有礼的邀请语兮入洞内做客。冰洞很大，主洞有十来丈宽，进深三四十丈，最矮的地方也有两人多高。洞中避风，阳光穿过万年寒冰照下，很是温暖。

    和水散射蓝光是一个道理，寒冰亦呈蓝色，光线调节蓝的深浅。洞口明亮的地方是淡蓝的，再靠近边缘些，蓝更浅，淡淡泛青，是典型的月白色。往洞子里走，随着光线渐弱，蓝色愈暗。好像样色板，缓缓加深，天蓝、海蓝、靛蓝，直至一片漆黑。形态转换，终究是万变不离其宗。

    语兮看着啧啧赞叹，低头问宿老：“这冰洞子可是术法做出来的么？工程量堪称巨大。”

    小个子宿老抬头回话：“我们这里的冰洞分两种，一种是夏季冰川融水，水流冲刷冰川底部，形成大洞，冬季洞子被冻得瓷实，便可入内生活，我们这个冰洞便是这种。还有一种是火山地热融化了冰川底部，这种洞中多充斥火山的有毒气体，却是不能进入的。”

    语兮点头，继续随着宿老们向内走。

    寒冰洞的内部像凝固的海底。深深浅浅的蓝，晶莹地泛着水光，通透却不见底。越深邃便越迷离，而且越冰、水莫辩。

    陈年的冰融化后留下流水冲刷的痕迹，圆润弯曲的弧面，依然保持涌动状态，仿若定格的波纹。纵然经年硬邦邦的，起伏之道，始终于心。

    有些地方的冰裂得狠了，白花花不再透明，好像翻起又拍碎的浪。满眼的蓝，语兮和雾绡想起海底的家，恍恍乎总觉得那片蓝汪汪里马上会游来个大鱼、海龟什么的。

    语兮蓦地觉得这种回了个固体老家的感觉有些怪异，逛了逛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出来。

    洞外的雪原上也有这样的冰洞，小小的，只可纳一人通行。阳光透过冰层照进去，满眼清浅。洞内无风，颇有暖意，光影流溢，一片宁静。迂回盘旋向上，不知觉中便上了座小山，回头俯览脚下抬头巴巴看着她的宿老们，语兮找到些狡兔三窟的得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