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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师兄

    浮玟离家之后,浮府之中没有传出太大的动静,依旧如往常一般。

    倒是龙门书院的老先生在听说浮沐派人拜访的时候心惊肉跳,生怕是那不学无术的小世子回去之后暗地里给自己穿小鞋,如今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没想到只是单纯的退学,以及一些客套话,老先生送别那浮府的仆从后,颇感安心的同时也不禁暗自欣喜,一方面是浮府并未与他斤斤计较,另一方面便是终于不用再和那小世子对牛弹琴。

    郡城中少了个小世子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醉雨楼的说书先生每日闲暇时便在楼前打转,盼着那熟悉的身影前来楼中,顺手打赏几两碎银子,结果只能看到几个要饭的乞丐,有一个乞丐竟要到了他的面前,引得说书先生白眼翻到了天灵盖,一甩袖子,装作潇洒的回到楼中继续说书。

    浮府中心小院,浮沐极为罕见的独自一人在廊中转悠,看着这空荡的房间,浮沐不禁一叹,膝下三子如今都羽翼俱全,远走高飞,但浮玟那轻率的性格却很难让人放心。

    浮家树大招风,别看浮玟平日里在郡城内外潇洒放荡,实则暗处想取浮玟性命的人却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被与浮玟随行的老赵解决掉了。

    虽说浮玟出行前拿了浮沐的诸侯令,但若是在外太过招摇,这诸侯令也只得明面上给与浮玟一些帮助,可王朝内部暗潮涌动,也不见得能护住浮玟。

    而这次浮玟能取到赤霄枪,显然便是府中混入了其他诸侯派来的精锐,无声抹杀掉了府中守阁侍卫,引发这天地异象,虽陛下明面上没什么动静,但私下对浮家的揣测猜疑必定是多了几分。

    想到这里的浮沐不禁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浮府的主厅之中,只见那大厅中的圆木大桌上正摆放着一封由羊皮包裹的信封,这封信应该来自自己安插在蛮族的暗哨。

    浮沐拆开信封,快速的阅读信中的内容,前面几条毫不意外的便是关于蛮族最近的行径以及扩充的军备,蛮族铁矿资源匮乏,想要得到充足的装备必定是和王朝里面的人做生意,一想到这些为一己私利不顾王朝安危的人,浮沐便十分痛恨,可是自己只是一个一品武侯,这种事情别说自己,就连陛下都没有办法完全禁止,所以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往下看。不过,最后两条却是让浮沐格外在意。

    “蔡侯你可真是不老实啊,世受皇恩,却还干这种卑劣无耻之事……还有蛮族的神血之子,有趣……”

    浮沐阅毕,起身走到烛台旁,将信封点燃,在看着信封完全燃烧成灰烬后浮沐才招呼两名侍女进入大厅中,一名研墨,一名清扫地面。

    待两名侍女躬身离开之后,浮沐提笔沾墨,写完一封奏折以及两封信后不觉天色已暗。

    浮沐的奏折一来是向皇上禀报北陆侵入一事的细枝末节,二来便将浮玟习武一事说成是外出历练,长长见识,避免皇室的猜疑。

    而那两封信则是寄给远在南境的浮忠以及陪都的郭昭。

    正巧老赵走过正厅,浮沐便将奏折以及信封交由老赵寄出,毕竟府中的要事交给老赵办浮沐才放心。

    “老赵啊,今天这么一算,好像也就只有四年时间了……”浮沐冷不伶仃的在木廊上冒出这么一句,老赵微微一愣,老赵的身形微微一怔,罕见的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快速的离开了。

    浮沐也没多说,望着那墙上摇曳的火光,鬓间的白发仿佛更加刺眼,像是突然间老了许多。

    ……

    皇宫的一座偏殿中,被称为皇上称为影老的老者在殿前负手而立,微躬着老腰。

    忽然间,一道黑影闪入半跪在老者的身前。

    “禀大人,浮家小世子与一名身份不明的老者通过传送法阵消失无际,属下无能,没能跟上。”

    “此事不能怪你,传送法阵,难道是要去北陆?”影老稍加思索,随即便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把消息传下去,让各地影卫都注意浮家小世子的踪迹,一有情况马上向我汇报!”

    “是!”那黑影语罢,消失于黑暗之中。

    “浮家与北陆的关系,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此事得上报陛下。”影老喃喃自语道,他对浮家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如今的浮侯浮沐是六位诸侯王中唯一没与皇室联姻的诸侯,他的妻子更是来自于北陆,具体身份不明,而在如今北陆刚刚入侵苍云郡这个时间点上消失,一切似乎都太过于巧合了。

    影老正想抓紧赶去养心殿向皇上汇报,忽然又停下脚步,“陛下龙体有恙,每日还要批阅大量的奏折,还是等陛下空闲下来时再将收集的情报呈上吧!”

    影老语罢,独自一人转身回到偏殿之中。

    ……

    “轰!”

    浮玟一踏出光柱,只觉脑中一片昏涨,胃内如同翻江倒海,迷糊之间扶住一棵大树后背靠着树干坐下,喘息了许久,这才缓过神来。

    方才在光柱之中,浮玟只感觉一股磅礴的吸力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宛如陷入一片巨大的漩涡之中,四周又都是光晕一片,瞧不见外面的景色,自然便感觉晕头转向。

    稍稍回过神来后,浮玟扫望四周,古松挺拔青葱,水声潺潺,一片安静祥和之景。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这里还是江南?”浮玟心中倍感疑惑,看向一旁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老者。

    “休息够了就起身吧,你师兄应该马上要过来了……”老者说道,缓步顺着碎石子铺成的山道朝着山下走去。

    “师兄?”浮玟并没有对自己有师兄感到意外,毕竟老者实力看上去高深莫测,多收几个徒弟也是在情理之中。

    下山路上浮玟左顾右盼,但山路旁灌木枝繁叶茂,瞧不见山外之景。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老者才停步“到了!”

    浮玟抢先一步跑到老者身前,才发现身前正是山腰处的一处空地,空地中央有着一片碧绿清澈的小塘,一旁盘根错节的高耸古树之下,一座小木屋静静矗立。

    空地的视野极为开阔,浮玟抬头远眺,一片片纵横交错的黄土山脉映入眼帘,而在那天边,隐然可见无际的黄沙大漠。

    很显然这里不是南方,而且离苍云郡估摸着至少有个十万八千里远了,浮玟展望一周也都没发现人烟,就更别谈郡城了,难不成兜里的金银都白带了?浮玟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自己要在这过着穷苦日子几年才能下山。

    “没有一点武学功底,这筋骨生下来倒还是不错,天赋看起来也不差,不过比起我来还是差了不少。”

    浮玟循声望去,只见那古树的阴影之下斜倚着一名白衣负剑的年轻男子,男子的一番点评虽然是称赞了浮玟,但总感觉是在变相的夸赏男子自己。惹得浮玟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用心里的小本本记了这个男子一笔。

    男子走出树荫,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正是一个相貌极为清秀的年轻男人,一身的书生气,倒是和那龙门书院中的年轻先生颇有几分相似,但他又背负长剑,显得不伦不类,浮玟心中不免觉得好笑,难不成自己的师兄就是个背着剑的迂腐书生,心里想起了说书先生提过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花和尚鲁智深,那鲁智深是个假和尚,我这个师兄不会也是个假酸儒吧?想到这里,浮玟忍不住笑了笑。

    男人似乎察觉到浮玟心中的小九九,只是冷哼一声,但还是继续说道。

    “小子,我便是你的师兄,华剑天,称呼我为华师兄就行了。”

    “华师兄好,师弟名为浮玟,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浮玟不失礼节地说道,华剑天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便斜眼瞧着老者。

    “剑天,这小子就先拜托你了,大渊那边似乎有些动静,估计要几天时间。”浮玟身后的老者朝华剑天说道。

    “去吧去吧!老头子又偷懒,收了个便宜徒弟不说,还甩下个烂摊子给我!”华剑天不耐烦地抱怨道,浮玟一转身,竟发现刚才还在身旁的老者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浮玟还在左顾右盼寻找老者之时,华剑天瞥了眼浮玟食指上的古戒,喃喃自语道。

    “赤龙,银狼,组织中最尊贵的两枚古戒……你这小子还真是被老家伙们给予众望啊!”

    “小师弟,跟上,先带你了解一下这几座山峰。”华剑天朝浮玟招呼了一声,双手背后,脚尖一点,便随着山路飘然而去。

    华剑天的步伐飘渺轻盈,看似随意,但是每一步都仿佛蕴含着天道的法则,如果浮沐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对晋升武尊大有裨益,可惜浮玟就是个半吊子,打架纨绔还可以,对于这种法则一窍不通,他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个假书生步伐诡异,自己只能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追赶他。

    “这山脉之中共有三座山峰,我们所在的这片侧峰为仙鹤峰,主峰为妖灵峰,另一座则为剑渊峰。”

    忽然。华剑天停了下来,瞥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浮玟,指着不远处两座秀丽的山峰,说道:

    “这山脉之中共有三座山峰,我们所在的这片侧峰为仙鹤峰,主峰为妖灵峰,便是那座最高的山峰,另一座则为剑渊峰。”

    “这座仙鹤峰相对来说最为安全,其中的妖兽也算是被清理地一干二净,虽灵气相较于妖灵峰差了一些,但你如今还没修为,就老老实实呆在这仙鹤峰中。”

    浮玟点了点头,华剑天指向林木最为茂盛的山峰说道。

    “妖灵峰,灵气最为浓郁,妖兽横行,天材地宝颇多,但奉劝你不要想着偷偷过去,没准就丢了小命。”

    “至于最后那一座山峰嘛,剑渊峰,如你所见,就只有一道被一剑劈开的大渊,故而得此名。”

    浮玟顺势望去,只见妖灵峰旁的另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硬生生的被中央处的大渊分为两半,这道剑痕说是神仙手笔都不为过,纵使没有接近那大渊,浮玟还能依稀听到剑风的刺鸣之音。

    “剑渊之中剑风凌厉,若你是想磨砺肉体强度可以去那剑风渊旁试一试,只不过你若是失足掉进去了,剑气一瞬间便可以将你粉碎,那神仙可都救不了你。”

    华剑天随意讲道,但浮玟遥望那被一剑劈开大渊的眼神中却满是崇拜。

    “师兄,这剑痕是哪位高人斩出来的?”

    “华山那位呗,当年那远古沙妖偶得沙域之心,修得流沙圣体,便以洺沙大圣自称,险些灭了西域佛门,触犯天道,惹得天下高手共诛之,最后被剑仙三剑斩杀,圣体化作灵池,被埋在那剑渊,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三座山峰的天地灵气从哪里来的?”

    华剑天看着满脸幻想的浮玟,不禁一叹。

    “你不是见过青云那小妮子了吗,她不也被尊称为剑仙,怎么还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切!我可不似师兄你这般老气横秋。”浮玟没大没小的瞪了眼华剑天,满心崇拜的说道。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那华山剑仙年少成名,一颗无垢剑心,心怀苍生,一心修行,手持一柄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华山神剑,舞象之年便在天下再无敌手!”

    “只可惜天妒英才,听说两年后那华山剑仙飞升失败,仙逝于天雷之中。”浮玟颇为痛心的说道。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听最后这句,华剑天一口老血险些没从嘴中吐出。“华山剑仙不就好好的站在你身前吗!”

    浮玟扫了眼华剑天,从头到脚,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书生模样,和自己想象中仙气飘渺的剑仙,沾不上半分关系。

    “你可就吹吧你!”

    “师兄你要是华山剑仙,那我还是霸枪林陨呢!”浮玟不屑的说道,确实在街上随便找一个身体壮硕的大汉,也比这细胳膊细腿的师兄更像一个高手。

    “好你个小子,想当年我……”华剑天两眼一瞪,刚想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也未与其争辩。

    两人大致将仙鹤峰走完一圈之后,已时过正午,由于一路上没瞧见什么山珍野味,两人便只得靠着树上酸到掉牙的李子果腹。

    浮玟边啃着难以下咽的李子,边幽怨的看着华剑天,心里默默腹诽,要是你真是那华山剑仙,我们还至于在这吃这玩意?也不知华剑天是不是猜到了浮玟心中所想,竟后头朝他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紫牙,惹得浮玟差点想把手里的果子扔到华剑天的头上,但一想这货可能还真是个高手,自己扔也不一定能砸到他,便收起了这个念头。

    这三座山非常庞大,光是熟悉环境便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加之老者也不在,索性华剑天便让这浮玟一个人在仙鹤峰中转悠了一下午时间。

    待红日西落之时,浮玟早已是精疲力尽,甚至都没顾着饿着咕噜叫的肚子,一头倒在山腰小木屋中的板床上,倒头就呼呼大睡。

    ……

    夜晚,乌云密布,隐有雷鸣。

    “华山剑仙,真是好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华剑天盘膝坐在仙鹤峰山顶,轻抚着长剑剑鞘,突然间那长剑剧烈震动,剑鸣铮铮,华剑天周身剑气大盛,好似一柄利刃,直冲天际,他站立而起,目光凌厉,双指朝天。

    “贼老天!来,让你见识我的剑道!”

    那一夜,横断山脉漫天紫雷轰鸣,大雨倾盆,天空似有蛟龙盘绕,西凉州也迎来了入春的第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