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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风起

    “建成,你觉得呢,家里可有什么消息?”

    李建成端着茶杯皱眉喝了一小口,咸的,正在煎煮的茶壶里可见葱、姜、花椒、大枣、桂皮、橘皮、薄荷,如一锅杂粥。

    还是不习惯,李建成勉强咽下后道:“我家如今什么样你们也知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几位殿下我也不甚了解。”

    窦诞安慰道:“我们这等家世,起起伏伏很正常,爵位保住,静待时机就是了。”

    这也是他们愿意来赴宴的原因,李家是落寞了些许,可李建成毕竟还是国公府的嫡长,未来的唐国公,谁知道将来新帝登基,会不会提拔重用李家。

    这朝局,左不过是打压强盛的,扶持弱衰的,以维系平衡。

    “是极,当年陛下都被宇文护压了八年,如今还不是御极尊位威盖天下。”

    元世斌垂目道:“这些话犯忌讳,不要说了。”

    杨家天下得的也不算光正,因而颇为不喜朝臣谈论此事。

    几人谈笑到子时,便各自回房歇息了,虽然明日也没什么紧要差事,可作为装饰品,还是要注意点形象,当值时睡眼惺忪的被陛下嫌弃了可不好。

    卧房整洁舒适,墙侧有空心火墙正散着热气,一个婢女还小声告诉道:“这床铺是大娘子亲自给郎君铺的呢。”

    李建成笑而不语,能来灿霞楼设宴的,非富即贵,恐怕大娘子除了歌舞琴曲外,也没少叠被铺床。

    当然,灿霞楼的娘子不是平康坊的风尘女,卖的是风情万种温柔小意,而非区区鱼水之欢,且有广平郡王撑腰,谁也不好太过。

    残霞楼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每日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说的都是朝局要事,一个能陪酒侍宴的解语花,可比一个玩物要有用的多。

    回顾了今日自己的言行后,李建成躺下歇息,两三个时辰后就要起身入宫。

    ………

    永安宫内,独孤伽罗脸色灰白,而在她面前跪着的两个女官则是咬牙道:“娘娘,奴婢们绝不敢丝毫欺瞒。”

    哗啦一声,皇后身前的器皿书册都被扫落,所有宫人都埋首于地,再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独孤伽罗自言自语道:“不可能,那罗延不会这么对我,我们一起携手克艰走到如今,他不会这么对我,不会!”

    “一定是你们,竟敢以此离间我们夫妻,来人!”

    没有人动,也是一种答案,这让独孤伽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也让她的理智重新回来,愣愣的看着不远处,宫灯内微微颤动的烛火,她眼前有些发黑。

    伸手扶住凭几,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入手不是往昔的弹嫩而是几处浅浅的皱纹,她从来都不丑,可已经老了。

    “去抓住她,暂先押入掖庭!”

    群声应诺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只留下皇后形单影只。

    独孤伽罗慢慢爬下了木榻,她双腿发软,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了,好似就在刚才一瞬,她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老妇人了。

    我这一辈子引以为豪的到最后剩下什么了呢?

    长子不孝,好美色而疏远自己亲自为他挑选的太子妃,三子骄奢无度,已经被废去官职圈养在府,四子有勇无谋,还偏偏野心勃勃,恐将来为兄弟所诛。

    长女是前朝皇后,深恨自己夺了她丈夫的江山,其他几个女儿惧怕自己严厉,也素来不与亲近,而自己的依靠,忠贞不渝的丈夫,竟然在她年老色衰后宠幸了别的女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

    早朝也不是日日都有的,但当侍卫的还是得早早过去,一行人梳洗过后匆匆用了碗黍臛,就是加了黄米的肉羹粥。

    出东市绕过崇仁坊自景风门入宫,一进来就感觉不对劲,就是处处都太严肃了,一丝不苟。

    独孤开远和杨积善先后去寻熟识打听,没一会儿就都沉着脸回来了,元世斌用手指了指天,杨积善点头。

    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先领着李建成去领了一身千牛卫备身的华丽盔甲和腰刀,然后快速赶到永巷宫门前,与另外几个武勋子弟交接了班次。

    可以明显看出他们松了一口气,只是匆匆与新来的李建成打了声招呼,约了隔几天一起喝酒后就慌慌张张的逃出宫去了。

    杨积善低声骂了一句:“不应该啊,娘娘要知道早就该知道了,就按着宫里那帮奴婢的德性,怎么也还得拖些时日,祈祷陛下回心转意自己处理了那宫人,或是到根本瞒不住了再去禀报才对。“

    “我正打算今天值班后就请病疾,避几天的,这下好了,正撞上。“

    李建成则是好奇的从独孤开远手中接过了千牛刀,是柄短刀,刀鞘上面镶嵌各类宝石,一拔出刀刃,只见寒光耀目,其上纹路如同龙纹。

    瞧见李建成看的入神,若是平常时候,杨积善说不定还会调笑几句,毕竟他们刚入职时,也对皇帝的御刀很好奇。

    “就是一柄锋利的装饰刀,没什么好看的,建成,我要是你,就趁着陛下还没瞧见你呢,赶紧溜回府,估计这时候也没人能想起你来。”

    杨积善是好意,李建成也明白,将刀还回去笑道:“陛下昨日见过我,还赏赐一匹突厥良驹,怕是不好溜走了。”

    窦诞道:“还是不要耍小聪明的好,这时候想不起来,将来想起来也够建成受的了,这事也未必能牵扯到我们身上。”

    “哎。”

    几人一起到值房坐下,他们好歹是正六品的武官,看城门也就是意思意思,没人的时候自是在班房内歇息。

    其他几人是怕牵扯进去,而李建成则是在忐忑,今日能不能有表现的机会,若是没有,就得想办法主动去创造了,只是那样就显得有些动机不纯,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筹码。

    好在没有让他们担心多久,皇帝身边的宦官闯进来叫到:“陛下命郎君们领人去掖庭狱将尉迟娘子带到陛下面前。”

    窦诞沉着脸回道:“掖庭隶属后宫,我等身为外臣不好入内,按制,应是内监或女官行走办差。”

    元世斌一拍桌子喝斥道:“好大的狗胆!是不是你假传旨意,将自己的差事推到我们身上,区区阉狗,也敢欺我等贵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