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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社会学科

    钱贞知的考试成绩向来是稳定的中上游,不会让人惊喜,也从没让人意外过。班主任怎么也不会想到成绩榜单上,钱贞知才247分,觉得匪夷所思。她一再向上反应,要求重新批阅钱贞知的试卷。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显然钱贞知的试卷分数是没有误差的。因为学校人员都得另一个惊人内幕——钱贞知的《社会》学科交的白卷。

    班主任赶忙给钱贞知家里联系,可他家里表现出的平静,反倒是让自己前所未有的难堪。

    殊不知,钱贞知家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比孩子未来还要重要且狗血的家族夺权事件,钱贞知的爷爷钱大文仓促间驾鹤西去,班主任的好意询问,亦或者是钱贞知的《社会》白卷,在这一刻,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钱贞知一家是打他太爷那辈从南方小城搬来阳城的,一大家子,经过三代,人丁兴旺,有宗祠传家的传统。不能说是封建,但无论是在钱贞知眼里还是周遭朋友眼里,难免有些穷讲究的刻板印象,家族的族长就是一言堂。

    好在钱大文这位族长勤奋上进、奋发图强,打小就吃苦,从艰难的学徒工扎实肯干,一路干到了阳城国营棉纺八厂的三车间生产主任,可谓是光宗耀祖。

    “原来你爷爷曾经这么厉害。”吴程不禁举起左手的大拇指,表示赞叹。

    “你也说了,是曾经。”钱贞知伤心地讲。

    “后来呢?”

    “后来,就像普通的老头一样了呗,退休后,养花、遛狗、种地,近十年,腿脚不好了,卧床很多年,再后来……”钱贞知越往后说,情绪越低落。

    吴程很敏感的察觉了钱贞知的情绪变化,“所以,爷爷这一生,不是挺精彩的吗?还有你这么个好孙子。”

    “精彩,我倒觉得是你并不了解事情的全部,你也许听完了整个故事,觉得荒谬,是一个笑话。”钱贞知的及时回头,一番话让吴程琢磨不透。

    “爷爷最后走了的时候,是个中午,而那天是咱们考试的第二天。”钱贞知终于说出了故事的开头,他为什么《社会》会是一张没有分数的卷子,因为钱贞知连考生信息都不曾填过,监考老师以为是考生误场,实际是自己主观上的没有来,家里发生的巨大变故,这场戏要比升学还精彩。

    “原来,不是你不会写,是你没来得及写。”吴程考虑事情的角度总是与众不同,“你要是来了,估计也是交白卷。哈哈!”吴程想缓和一下气氛,他太了解钱贞知了,如果接下来要讲的事情不是太让人震惊,不必把自己没来考试的事说得那么清汤寡水,想必家里发生的事情的确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这天清晨,钱勇平看着呼吸很不稳定的老父亲钱大文,卧床这几年,身上已经没有肌肉了,说是脱了人相的皮包骨,一点不为过。钱勇平匆匆打电话,请来村口卫生室的冯医生,几番诊治、输液、做抢救,连连摇头。钱大文很早以前,还清醒的时候就立下了规矩,自己要死在家里,要看着自己院子里的花、菜、狗,要有尊严的安详地走,而不是浑身插满管子,还得给孩子们个心里负担。

    这时候,钱家几个长辈闻讯都赶忙过来,因为都知道,这是要立族长的时候,自然是要表现得积极点。其中,就有后来成为博森大酒店主厨的钱晟业。

    “大爷,您有啥想吃的,想喝的,我们这就给您购置,您别觉得来这一趟,委屈了自己。”人群中几个女眷还是关键时刻心疼人,与那群男人不一样。

    “大哥,您这一生,为咱钱家尽心尽力,光耀门楣,您看您的儿子大平、孙子贞知都是难得的好孩子,往后我们定会相亲相爱,不让他们受苦。”钱三爷的话,绵里藏针,细品,就是摆明不让钱勇平来担任这族长,即便不是自己这个长辈,也绝不让大房的垄断。

    “我说老三,大哥还没死呢,你别这么说非早早就要让大哥咽气了!”二房的大姐也不吐不快,自然想的也不是纯粹为大爷抱不平的那么简单。

    “都别吵了,大爹就是没病,也得被你们活活围在这,空气不通而闷死,除了阿爹、三爹、勇平哥、义照哥,还有到中午了,嫂子,你立马去接贞知,放学了,赶过来。”钱晟业把这些事,分分钟交代,料理地明明白白、合情合理。

    除了三房胡搅蛮缠的老三爷,我想所有人对族长的选定已经有了答案。钱勇平和钱义照自认哪点都不如这年轻力壮的钱晟业。

    这钱晟业比钱勇平、钱义照都要年轻不少,可二大爷其实仅仅比大爷小三岁,今年也有57岁了。这里就不得不提只有几个长辈知道的事了,早年间,二大爷情路坎坷,为了一个女人跟家里断绝关系,出外闯荡。几年之后,自己也没大多出息,灰头灰脸地回了家中,还带回了一个媳妇儿和一个男孩。当时,大爷就看出来,时间对不上,这孩子当时起码得大几岁,可二弟这才出去几年。以二弟的性子,既然不是当初那个女人,二弟肯定不会朝三暮四。所以,这个孩子并不是钱家的种。

    当大哥的能想到,当爹娘的哪有看不出来的。只是这么多年了,不想家里为这点事在吵个没完没了。这件事原本会烂在几人肚子里,此时,不能动弹的大爷还觉得,自己走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钱大文此时艰难开口,“水!”

    “诶,爹,我来喂你。”钱晟业此时连“大爹”都不叫了,直接是叫“爹!”。钱勇平也没有表示出不满,反而心里觉得有这么个堂兄弟,挺好的。既年轻,又友善,明是非,靠得住。这个大家族交到他手中,是最优的选择了。起码,比交到自己手里强。

    钱大文一张嘴,先是满口的恶臭,一个将死之人,卧床多年,自然容易滋生细菌真菌,牙齿自然也不太好,刚刚六十,还未过寿辰的老人家,眼看就要撒手人寰,弥留之际,听见二弟轻轻说了句:“大哥,你看咱们家族族长之位传给谁?”

    “晟……晟业!”钱大文此时还憋着最后一气。

    钱晟业听到后,心也放在肚子里了。“所有人,出去吧,恭请老祖升天!”

    新族长的第一个命令,自然是没人敢说个不字!

    三爷有些不满,偏偏大势已去,本想趁人多,说出钱晟业身世。无可奈何,自知现在不是时机。排在最后一个的三爷正缓缓走出房屋之时,再回头看见钱晟业正贴在钱大文耳旁,于是三爷听了一耳朵。

    “爹,你还记得棉纺厂的‘李书敏’吗?”

    “你,你,你是……”钱大文到死也想不到,钱晟业居然隐藏的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