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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创世至道】

    奔驰幽灵影,潇洒一郎君,海鲸岛大战后消失的幽灵马车再现江湖,马蹄疾驰武林道,一日看遍四洲花。车上载着一人,素色僧衣,头顶篷帽,手持一串牙白佛珠,正与黑白郎君交谈甚欢。

    “海鲸岛一役,你重伤初愈,还要陪吾四处办事,真是辛苦你了。”僧者眉目温和,长久的沉眠也沉淀了心性,睁眼再见这人世光景,令人倍感珍惜活着的每时每刻。

    “与吾客气什么呢,能再见到你,载你同游,是黑白郎君之幸。兄弟退隐,同志安然,吾正好畅怀散散心,哈哈哈。”黑白郎君朗声大笑。

    “只可惜众人联手也不能彻底消灭魔魁,他自海底重返魔域,竟连红炉点雪也奈何不了他,虽是重伤,依然不败也。”

    “集众人之智,总有办法。”

    这些天,幽灵马车几乎跑遍武林每个角落,了解了江湖当前正在发生的所有事。这天,他们停车在一间学堂之外,见得学堂中正发生厮杀。这种杀戮在动荡不安的苦境司空见惯,黑白郎君本想一走了之,车内的同游者却欣喜地说终于找到了。

    驻车门外,往内中一观,一名模样奇特的人正在以杀传道。那人头顶光秃秃,偏偏脑后还留了一条长辫子,这形象……真是不忍直面。

    “弦上玄,看什么呢?”黑白郎君不解地问。

    要不是南宫恨提醒,看呆的弦上玄差点忘记正事。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篷帽之下的光头,好不容易留长的黑发都不见了。自从数十年前灵心异佛回归,满头长发一夜之间都掉光,又恢复成光头和尚,要再长出来还得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又借异佛身躯暂用,没办法只好顶着这副光头出门办事,勉强用斗篷遮住吧……

    “南宫,吾有事交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整个学堂的人都被杀了,那名杀人者正在对最后一个书生强行说道,这时门外进来一名黑白面的武者,手摇八卦扇,踏在尸骨间丝毫无惧,气定神闲地走到两人跟前。

    “如此传道,真是笑话。”黑白郎君轻蔑笑道,“人都被你杀光,你是在向鬼传道吗?”

    “你,他,你们两人还活着,吾杀一儆百,你们就能将吾之至道传扬出去。”

    “你杀我师父同窗,我不可能信奉你的杀道!”仅剩的白面书生倒有几分骨气,不怕死地反驳道。

    “那是因为你还没听明白吾的道,等你明白,才会懂得那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真理与否,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吾乃创世者,世界由吾所创,当然是吾说了算。”

    黑白郎君不屑听他废话,不耐烦地传话道:“有人要吾问你一个问题,世界既由你所创,那你又是谁创造的,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起源,你知晓自己的来历吗?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又岂能教别人分辨真理。”

    创世者闻言一愣,搅紧眉头苦苦思索,“吾是谁……吾来自哪里……谁创造吾……”

    “若你能辩赢一个人,吾黑白郎君便信服你的道,更为你传播创世真理。”

    “是谁?”

    “此人就在云渡山,百世经纶一页书。”

    “听说一页书跟素还真都是正道领袖,好,那吾就先收服一页书,让正道从今以后听吾号令。”

    “恭候大驾。”黑白郎君说完就走,出门驱车驰回云渡山。

    “截颅,随吾离开。”

    “谁是截颅?”

    “就是你,你以后就叫截颅。”

    “我?凭什么?我叫……”

    “嗯?!”创世者眼神一恶,书生立刻噤若寒蝉。

    截颅就截颅吧,反正书院的人都死了……书生无奈背起创世者的人头箩筐,认命地跟在创世者身后往云渡山走。

    “一页书早已离开,为何还要将这等凶人引来云渡山?”马车疾驰,车内黑白郎君疑惑不解。

    “师尊并未走远,创世者就是师尊返璞归真的前身,那夜你们见到的失魂魅影就是未醒的创世者。因此吾想将他导回云渡山,指引他正确的天命道路,再与素还真里应外合,以便让师尊早日完成天命,顺利回归。”

    “原来如此。”

    “南宫,吾现在无法使用任何功力,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创世者虽是师尊前身,但他现在毕竟凶性异常,若有万一,好友可一定要救救吾啊。”

    “哈哈哈哈,举手之劳。”

    ……

    “云渡山,钟灵毓秀,果真配得上一页书这种高人名气。”创世者的脚程很快,幽灵马车刚回云渡山半天,他就带着新收的截颅童子来到。

    云渡山百年如昔,不论来过多少江湖人士,始终不变一片清幽祥和,草木繁盛,莺鸟啼鸣。山顶佛字岩,今日坐着的不再是一页书,也非灵心异佛,而是数十年再现的弦上玄。今日再坐此岩之上,心内感慨万千,见到创世者的那一眼,更是百感交集。

    佛字岩上的佛者项上没有挂佛珠,手中佛串也被收了起来,只执着师尊的一柄旧拂尘,盘膝坐在岩上打禅听花。若在平时,论佛自然不在话下,但创始者理念特殊,若身带佛教用品,只怕被他揪着不放。

    “你就是一页书?”创世者首先发问,看他杀意腾腾气势凛凛,幸好让黑白郎君先入禅房静候,否则现在一定未辩先战。

    既然敢引创世者前来,弦上玄自然做好论道准备,他不疾不徐回道:“创世者远道而来,是为问道传道,还是为结交朋友呢?若为传道,那么吾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能让吾接受信奉你的道,你的传教便是成功。若为结交,那吾便是一页书又何妨。”

    “不愧是高人,你既知晓吾是谁,也该明白吾的规矩。”

    “清楚明了,不奉你道者杀无赦。”

    “好,那吾要讲了,你详细听,若无法回答吾的问题,也要死!”

    “洗耳恭听。”

    创世者坐到石桌边,开始滔滔不绝他的创世大道,弦上玄一字一句听得很详细,不断在心里总结主旨要点,寻找破绽与反驳点。这种钻空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学习方法仿佛他天生就会,有些理论他从没学过,却莫名在他脑中打转。

    飞花簌簌,静叶微风,天际云彩缓流,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一场论道,数百年前也曾发生在云渡山顶,时移事易,莫非天意早注定。

    “为什么世俗所谓的善人,都是生前刻苦死后哀荣,反而是狂放之徒,生时自由自在不受约束,这样的人生毫无道理,而各家思想所赞扬的典范,都是追求自我虐待,所以吾认为,应该废除万教约束,才能获得真正自由。”

    “有理。”那名‘一页书’竟然不反驳,创世者刚觉得有点满意,但闻佛者又言,“不过吾以为,众人非是为了死后哀荣而拼搏一生。人生在世,许多奉献与付出乃是发自内心的选择,譬如你创世者辛苦传道,难道是为了在你亡故之后,你的信徒为你披麻戴孝吗?还是希望他们为你歌功颂德?依吾愚见,你是为了至道真理能可千秋万代传扬,这就是你的选择与奉献。你杀万教人,其实自己也背起了那数万人的罪业与传道重任,这就是你的牺牲,一切皆是为了至道,难道你觉得你所做的努力,你的人生毫无道理吗?”

    “照你这样说,万教赞美的典籍都有意义?”

    “也不尽然,万教确有迂腐之处,但他们传扬美德并无过错,错的不是记载美德的书册,而是传扬的人。人的思想一旦墨守成规,书册上的美德也会变成枷锁,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认为万教道义实则是一种虐待。”

    “你是吾传道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见解如此透彻之人,创世者开始欣赏你了。”

    “好说了。”

    “依你看法,什么是道?什么是真理?”

    “世上的道千万条,每个人皆不相同,端看你所求为何。”

    “那你的道呢?”

    “吾的道,在此。”弦上玄单手抚心,“心之所往,吾道也。守护心中珍惜的一切,吾道也。履行心中认定的信念,吾道也。坚持心中赤忱的初衷,吾道也。”

    “这种道太过笼统,无法使人信服。”

    “你的道又如何?”

    “吾的道,天之道,救所该救,杀所该杀。”

    “何者该救,何者又该杀?”

    “于吾有益者救,于吾有害者杀。”

    “有些恶人学你滥杀传道,你救是不救?有些善人阻你传道,你杀是不杀?”

    “善恶吾自能分辨,界限由吾创世者定论。有些人表面可亲,但不一定就是好人,杀戮的行为,也不见得就是单纯的罪恶。举例来说,你们佛家典籍中有割肉饲鹰的故事,佛陀救了凶恶的鹰,放任它去伤害其他善良的动物,岂不是佛陀间接害死那些动物。在吾看来,这种割肉喂鹰的行为愚蠢至极。”

    “是德行或恶行,其解读的眼光不同,得悟的道理也会不同,一干聆听此典故的修者,才是佛陀割肉所喂的对象,此鹰造化如何,还是端看己心如何领悟。”说到此,弦上玄忽然大笑,“哈哈哈,不过由此可见,你对这世间的道理,理解十分浅薄,却还妄想用自己的浅见去影响他人,是想让别人都跟你一样浅薄无知,不求甚解吗?”

    “吾所说都是真理,你还不能完全理解,是以无知嘲笑。”

    “哈,真理。你可知世上无绝对的真理。”

    “吾所言,就是绝对的真理!”

    “非也非也,你所言,乃你主观认知,并非客观真理。真理是如同日月东升西落,从不以人的主观思想为转移的客观事物。你今日所认定的真理,只是你现存知识所能认知的范围内,看见的最大角度的事实,但明天,当你接收了新的认知,视野更加开阔后,你所认识的片面真理又会不同,是以世上无绝对的真理。”

    “如果世上无绝对的真理,那你所说的道与真理何来?”

    “乃是在不断的实践探索中印证而来。”弦上玄傲气一甩拂尘,“一页书自入江湖,破集境,败武皇,灭邪灵,驱东瀛,力战魔域,卫守正义,大大小小数千战。吾的真理,是在这守护苍生的无数战斗中实践体悟出来,所以众人才肯听吾说道,而并非如你这般,对武林毫无贡献,只晓以杀堵住他人对你的质疑,如此浅薄的道,不传也罢。”

    “做得多不代表你讲的对,吾只需传吾道,世人有心者自能明白,不明白的反对者死不足惜。你若坚持不听,便是自甘堕落,创世者不会惋惜杀一名程度高智慧深,却执迷不悟的高人。杀一儆百,用你的头颅为吾至道扬名。”创世者杀意渐浓,禅房内的黑白郎君蓄势待发。

    “再说一次你的道是什么,你的真理是什么?”

    “大道坦然,圣愚在我,天地有别,一槌打破。相信自己的判断,才是唯一的真理。”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么吾之大道,与你何干?与其费心改变吾的想法,不如重新审视自己的修行。”

    “真是可惜!”创世者即将发掌。

    “不过——”弦上玄大喘气地接着说,“眼下吾确实有一难事,吾一直以为吾的道,已是当前最正确的道理,但除了你,还有一人完全不肯听,他认为世上无任何一种道能渡他,实在令吾苦恼不已。你若能让那个顽人成为你的信徒,信奉你的创世之道,一页书便甘拜下风,在万教之前向你叩头拜师。”

    “那人是谁?”

    “魔魁——”

    “好!吾一定会让他信奉吾之至道,到时候一页书,吾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创世者收敛威势,唤身边截颅童子离开。

    “真是好险……”弦上玄长长舒了一口气。

    “直接让他去向魔魁传教不就好了,何必再会他一会?”

    “因为吾也想检验自己的修行,还想看看师尊前身的能为。更重要是,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的种子,让他慢慢在实践中找到他原来的道。”

    “你无恙便好,接下来呢?”

    “又要劳你驱车,吾想关心关心他是如何渡化魔魁。这不仅是师尊的苦修路,也是我们难得的学习机会。”

    接下来的数个月,除了时常暗中尾随创世者听他传道,弦上玄趁着现在清醒的时光,根据天机指示做了许多未来计划排布,黑白郎君成了他的专属司机,架着专车东奔西跑真是便捷。

    创世者心性改变不少,但依旧还是说一不二的刚毅作风,原来以为他为传教可杀万人,没想到他也可以为传教宁受一天一刀之刑……幽灵马车停在神迹岩高处,居高临下观视神迹岩上被怒瀑精英凌迟的创世者,一天一刀,刀刀割肉,刀刀噬骨。

    “佛祖已经割肉喂鹰,那只鹰为什么还不出现!”马车中的人,眼睁睁看着岩上残酷的一切,痛心不已,拳头紧握,气得浑身发抖,“就算是铁打的心,也该熔化了吧!”

    “怎能寄望魔魁!需不需要吾出手先将创世者救回?”黑白郎君好心建议道。

    “唉,不用……这是师尊的修行,我们不能插手……”弦上玄忧伤地说,“南宫,你也被创世者的道说服了吧?”

    “这……确实如此,他所说所做,确实使黑白郎君敬佩万分。”

    “其实吾也知晓他的道有一定道理,但为了使师尊回归,不得不多加反驳,让他深入检测自己的修行,如此才有可能完成渡化魔魁的艰难任务。”

    “吾相信一页书一定能成功回归。”

    “请你替吾办一件事——”

    在神迹岩等待魔魁到来的日子煎熬无比,他们却顺利救下了原本要为创世者替死的截颅童子,那文弱书生自打跟了创世者,被他的理念深深折服,心甘情愿为创世至理而死。幸好黑白郎君一直盯着现场,在怒瀑精英中的怨灵下手之前救下了截颅。后来魔魁终于来了,当着万教的面承认自己愿意做创世者的信徒,这件轰动武林的以身殉道才告一段落。但当创世者再回云渡山时,佛者却不见了,只在石桌上给他留下一封信,说这一跪叩先记在账上,等创世者能想起自己是谁时再做分晓。

    心安理得的弦上玄优哉游哉坐着幽灵马车赶往最后一个天机点引灵山布置,一切排布停当就可以重回月华树睡大觉。想必这段佛山论道的事故,等师尊回归后不会再计较了吧。突然有点后悔没在创世者时期把握机会,多捉弄捉弄丧失记忆的师尊,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