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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没完了是吧!

    窦晓婵不肯住在面馆,窦迟只好带她回去。

    五六岁的娃娃,个人问题应该可以自己解决了。

    网吧旁有一扇铁门,打开后、露出个米多宽的巷子。

    穿过去、眼前尽是荒凉。

    路中间是个破败的花坛,左右两边的空地长满荒草、半人多高;远处有一栋连排的二层小楼,墙面乌漆嘛黑,尽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一年来,窦迟都住在被火烧过的福利院。

    他曾想过,如果世上有鬼就好了,死掉的那些人就可以托梦,告诉自己是谁纵火烧的院子。

    窦晓婵见状,鼓起腮帮、惊呼道:“窦迟,咱们要住这里?!”

    “怎么,你也是福利院的,在自己家怕什么?”

    窦晓婵:“哼,谁怕了!”

    窦迟牵着她,信步走到破败小楼的左手第一间;推开门,老旧的书柜、书桌摆满了书籍,墙边放置一张双人木床。

    这间屋子,是当年老院长的办公室。

    “床够大,你嫌弃的话,我可以打地铺。”

    窦迟打开台灯,在桌前的椅子坐下,“不过,咱俩可以先聊会儿么?”

    “有什么好聊的。”

    窦晓婵一骨碌爬到床上,将折叠整齐的毯子盖住脸蛋,两只胳膊带起身上的T恤,露出小肚腩、一鼓一鼓。

    “月圆那晚、你是路过吗,为什么救我,那些大雾是怎么回事儿?”

    毕竟下午已经聊过几句,窦迟便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毯子下传来闷闷的童声:“喂,有你这样的嘛,面对一个小孩子,竟然提出这么复杂的问题。”

    哟,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儿呢?

    “告诉我吧,明天带你买新衣服、好吃的……或者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办,都可以的。”

    或许是窦迟话语诚恳,也或许是因为别的。

    窦晓婵扭身坐起,烦恼地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你再问一遍,我忘记啦。”

    窦迟把问题重复一遍,然后就听见:“第一,我是路过。”

    “至于第二,跟前边的问题是一回事儿:基于某种原因,我使用了那支笔,而它跟你有关,所以才会出现在那儿,所以就遇见你啦。”

    “轮回笔?”

    “对,我用完了,那笔拿着碍事就还你啦。”

    窦晓婵打了个哈气,说:“第三嘛,那玩意儿就是不入流的小阵法,困灵取魂罢了,没什么意思。”

    大雾是因为有人设下阵法,取魂、我的?

    至于她评价说‘不入流’,那得看是跟什么对比,暂时不做参考。

    窦迟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人对自己出手,以至于取魂那么残忍……

    “我身边人对于你、以及轮回笔的记忆,都是因为你做过什么,这样会伤害他们吗?”

    窦晓婵腰身晃了晃,茫然地歪头去看窦迟:“哎呀,我看你睡着了,就废物利用一下,给你吃颗果子、又伤不到他们……”

    “……”

    这叫个什么话,那就是伤害我呗?

    不过,窦迟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所以,你是妖怪?”

    窦晓婵闭着眼,脑袋开始跟着身体摇摆,拱头、嗅了嗅,“灵韵……已绝百年,无妖可修……化形。”

    “那是神仙?”

    “呸!”

    窦晓婵猛地睁开眼,气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那你……”

    噗通!

    小小的身体倒在床上,睡着了。

    窦迟一手架在椅背,怔怔望着趴在床上的窦晓婵,“那你到底……是什么?”

    夜半,窗外虫儿低吟。

    压低的台灯依然亮着,窦迟双手交叉在一起,眼前的桌面玻璃下压着许多老照片。

    大多被火烧得残缺,少有完整。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过,脑海依稀还记得他们的鲜活笑脸。

    初遇诡事的窦迟,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生活总要继续,而死亡对于他、也不是多可怕的事。

    但……福利院失火、是否人为,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

    眼前这支轮回笔,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

    坐的久了,双腿有些僵硬。

    窦迟缓缓起身,看了眼床上那个、不断变化姿势的小女娃儿,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推门出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拧开笼头洗了洗手;后脑传来轻声嗡鸣,窦迟也没在意,夏天嘛,飞虫什么的不要太多。

    蓦然,后脖颈一麻、好似被针扎到一般。

    他猛地抬手。

    啪!

    掌心像是拍到个虫子,还没来得及收手查看。

    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

    窗外虫儿低吟。

    窦迟醒来,脑袋昏沉沉的,额头下的小臂被压得发麻。

    他坐直身体,盯着台灯愣愣出神,“呼~,怎么还会做这种无聊的梦。”

    余光中,桌边的长毫毛笔好像闪了一下,极淡的一抹红光、转眼即逝。

    眼花了吗?

    窦迟抬手关闭台灯,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窗口附近。

    果然,毛笔再次亮起了红光,约莫半秒、转而即灭。

    刚要伸手去拿,半握的掌心像是粘有东西,轻微、有点硌手。

    “……”

    窦迟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台灯再亮,果然发现右手掌心有个虫子。

    比苍蝇略大,背上各有几层透明翅膀,脑袋上一堆触须,已然断了大半;尸体周围,是一撮银灰色、尚未干透的……血迹?

    家里就俩人,窦晓婵睡得香甜,再说、那小小的身板也拖不动他。

    既然不是做梦,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老子又挂了!”

    窦迟心里又气又急、满怀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特么的,没完了是吧!”

    天水街是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回到七天前;而在网吧那两次,每次醒来都在七点半左右。

    可这次,从失去意识、到醒来经过多久,五分钟?

    还是半小时?

    竟然连个规律都没有。

    窦迟呆呆坐着,不觉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

    床上的窦晓婵睁开眼,双手揪住盖在身上的薄毯,眨眨眼、痴痴盯着老旧发黄的屋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扭头去看坐在椅子的窦迟,方才恍然。

    对喔,是窦迟家。

    窦晓婵鼻端耸了耸,好似闻见什么味道,眉头不由轻轻皱了起来。

    小胳膊一扭、翻了个身。

    再翻一个,脑袋瓜就到了床边,手腕磕到床侧发出声响。

    咚!

    窦迟刚要站起,却见窦晓婵依然闭着眼睛,一侧脸颊被床面压得微微鼓起,嘴里嘟囔着:“唔~,可、轻、非、敌、触、不……”

    声音不大,吐字也还算清晰。

    所以窦迟听见了,他停下脚步看了会儿、又坐回椅子,将方才听到那几个字写在纸上。

    从昨天的谈话中发现,窦晓婵因为某些原因许多事不记得、或是不能讲。

    小姑娘连续翻身的时候,窦迟已经听见了。

    所以,她是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

    “不可轻敌……”

    “敌不可触……”

    “轻……不可敌?”

    “什么触,触什么……”

    当目光看到桌上的毛笔,窦迟才恍然自语:“轮回笔,非敌不可轻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