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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曲惑人心、再曲……

    雷鸣过后,雨势稍歇。

    桃老板玉臂轻抬,开口说:“遵循祖制、廿年同源一聚,此次恰逢我鼓花楼主持。

    因年岁久远、各家来客多不相识,烦请诸位先介绍一下。”

    厅堂内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相互对望。

    那位抱着狸花猫的老太太,坐在桃老板的左手位、淡声说道:“北都、赵氏,赵绢霖。”

    她旁边是玉面小哥儿,手里正把玩着一把翠玉尺,“西南滇川,郑克己。”

    窦迟心中一顿,盯着手中的一粒瓜子。

    滇川……

    何老爷子说过,半数大族、异境都曾是那位‘半圣’御下,滇川甚至都排不上名号……

    眼前这些看似平常的普通人,都是大族来人?

    “窦迟,你怎么啦?”

    “没事,给。”

    窦迟摊开掌心,里边是剥好的瓜子,任由窦晓婵一粒一粒捏进嘴里,悄然听着旁人说话。

    第三位是大肚子中年男、戴金表那位,自称来自长安、秦友年。

    末两个椅子是最后进门那两人。

    戴眼镜的叫牛博,来自闽中;而纹身的凶戾汉子,先是朝斜对面那位中年妇人笑笑,说道:“江城,千冕。”

    及至右侧开始介绍,坐于首位的道士许一衫却突然出了岔子。

    噗!

    他猛地低头、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椅背,朝众人挥了挥手:“不碍事,神魂稍有损伤,歇会儿就好。”

    桃老板紧蹙眉头,起身解释说:“这位来自西江,万寿观、许一衫先生。

    方才进门时、诸位都看见了,街面有人布下锁魂阵,而许先生失手误触因此受创。”

    说罢,她停顿片刻,将一方小盒子放在桌上,“许先生且歇息片刻。三日内,鼓花楼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

    窦迟听见,下意识捂住窦晓婵的嘴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那什么阵法果然有些厉害,即便是在坐之人都不可豁免。

    其他人听罢各自坐下,只是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中年妇人先是为道士许一衫把脉,轻笑道:“不碍事,歇息几日即可。

    诸位好,我自金陵来,曹蕊。”

    窦晓婵听见歪过脑袋看了看,遂又捏起瓜子仁放进嘴里,眉毛揪成一团,嘴里嘀嘀咕咕:“曹家呀,金陵、金陵……”

    窦迟记得她之前在车上提过金陵,难道这小东西也是来自金陵?

    可两地相隔千里,窦晓婵是怎么一个人跑来灵州……

    正想着心事,耳边就听见云姓姐妹的声音:“江陵、云氏,云叶。”

    “云典。”

    厅堂安静下来。

    众人等了片刻、目光落在窦迟身上。

    云典坐在旁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提醒:“小妹妹的哥哥,该你了。”

    该我?

    该我了!

    窦迟回过神,我说啥呢……

    我从何家来,误闯此地?

    还是说……门外那阵法是为了杀我,躲进来暂时避个难?

    “咳咳……”

    窦迟干咳两声,正要说话。

    窦晓婵忽的窜身而起,朗声道:“他叫窦迟,脚踢秀水、手握羡鱼,浆糊人称窦佛爷!”

    “……”

    “……”

    厅堂内忽的静下来,落针可闻。

    秀水是何地?

    羡鱼……是武器?

    窦佛爷……祖辈上没听说过有沙门中人阿。

    众人一阵对视,低声窃语。

    窦迟张了张嘴,这小东西说了啥?!

    窦佛爷也就罢了,怎么连秀水街、羡鱼网吧都能讲得出来?

    ……黎珍没这么奇葩,肯定又是那个艾小妹!!

    身为主家,桃老板笑了笑起身一福:“小女忝为鼓花楼主、桃溪柳。

    公子祖上是哪位,可方便讲告知我等名讳?”

    窦晓婵刚要接话,就被窦迟一把抱住,捂住她的嘴巴,“陶老板,抱歉,我……嘶~”

    往常乖巧懂事的窦晓婵,一口咬在窦迟手指,双手去推肚肚上的胳膊,“窦迟,你让我说呀。

    鼓花楼、鼓花楼……”

    轰隆隆!

    风驰雨骤。

    豆大的雨珠打在外间门板,如沙场鼓起、连绵不绝。

    “鼓花楼,无忧酒。

    鼓笙绕梁冥泉路,花妆作伴幽都舞。

    ……”

    声音虽稚嫩,却瞬间压住了门外风雨;怪异的曲调、缭绕厅堂之中,其声悠远、许久未绝……

    众人听得心神动荡、如坠云雾,面色怔住半晌都回不过神。

    桃溪柳俏脸煞白,与刚醒转的金陵曹蕊对视一眼,待对方微微颔首顿然跌坐在椅子。

    “好听!”

    “真好听!”

    “小妹妹,你能教我唱这歌吗?”

    “我也要,我也要学。”

    云叶云典面色激动,抓住窦晓婵的胳膊不住轻晃。

    “所以,无忧酒呢?”

    面对窦晓婵的问话,桃柳溪一手撑在桌面,起身回道:“百年前已无此酒,小女记得楼中最后那壶,二十年前已由家师送与北都友人。”

    “喔。”

    窦小婵倒不是贪杯,只是脑袋里莫名记起些东西。

    她推开窦迟的手臂,爬上桌盘腿坐下,一手撑着下巴低声自语:“没了呀。”

    窦迟也是无奈。

    眼前这情况,窦晓婵似乎与对方有旧,也只得随她闹腾了。

    抱狸花猫的赵老太面容严肃,问:“桃楼主,无忧酒、老身倒是知晓,敢问这曲子是?”

    “我亦不知,只记得方才她的唱词,师祖在时也曾吟唱、却无这般动人心弦……”

    金陵曹蕊望着窦晓婵,犹豫片刻、没有把嘴里的话讲出来,只是神情好似有些激动,眼眶湿润、有泪珠顺着眼角落下。

    窦晓婵抬头看向厅堂正中的半米高台,爬起来、小步走到桌边。

    拒绝桃溪柳伸出的手臂,她蹲下身撅着小屁股,然后两只脚踩到桌撑、双手扒着桌沿滑下去。

    “嗨哟~”

    吧嗒吧嗒跑到侧边台阶,上了高台。

    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走在上边脚步无声,边上摆着一方长桌,有纸笔、惊堂木等物品。

    窦晓婵神色古怪地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桌前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身为地主的桃老板都没说话,他们自然也不好开口。

    万寿观的那位许一衫,神情专注地盯着窦晓婵:“何止根骨,这闺女怕是灵仙转身,若是能收她为弟子……咳咳咳!”

    被桃溪柳冰冷的目光盯到,吓得他陡然住口。

    窦晓婵背着手站在台中,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窦迟,我为你吟唱一曲,可好?”

    “好。”

    她握着拳头,做了几个下压、抬腿的动作,皱着眉头思量片刻,感觉自己好像做不到某些动作。

    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盘腿坐下,歌声稚嫩、清澈,直透人心:

    桃花妆扮娇娥羞,

    红丝线牵惹心幽。

    ……

    粉瘴渐起遮人眼,

    花飞叶落命已休。

    ……

    愿随明主敌苍穹,

    何惜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