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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酒馆说书人

    翌日,清晨的曙光照耀在慕北城古老而伤痕遍布的城墙之上,迎着寒冬的第一缕朝阳,端坐在城楼顶的周小白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一夜打坐,借星辰之力引气入体再一次失败,翻看昨晚新到手的引气功法,周小白也是看清了这一事实,看来自己的周身穴位真的出现了问题,还好这次赶赴京都,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有转机的。

    而此时,一阵脚步声刚好打乱了周小白的思考,一脸憔悴的老汪头出现在周小白面前,看起来就是一夜无眠,其实周小白打心眼觉得老汪头不像是个战场厮杀的军人,倒像个文绉绉的书生,要不是他脸上的伤疤和被风雪黄沙摧残的老脸,周小白到怀疑以前他是个公子哥。

    而平时看起来无欲无求的老汪头,此时在周小白面前却扭扭捏捏起来,惹得周小白一阵反感,磨蹭了好一阵,老汪头才将手中紧握之物拿了出来,是一块黝黑黝黑的铜镜,花纹倒是十分平常,上面依稀可以看出有刻字的模样,只不过年代甚为久远,一点都分辨不出什么字来了。

    周小白知道这块铜镜是老汪头的珍藏之物,平时就看到他和铜镜形影不离,如今却是终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只是没想到却是在离别的时刻。

    平时要东西要惯了的周小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下这块铜镜,只是没等周小白细说,老汪头就留下了铜镜,潇洒的走下了城楼,离别的话语在拐角处传来:

    “走了”

    本以为这回慕北城的居民会送给自己一份大礼,但很明显周小白还是想多了,除了李婶送来的几斤鲜猪肉,愣是没有其他好东西,显然居民们已经被周小白搜刮的怕了。

    骑上马匹,回京都的大队伍正式离开,望着熟悉的城楼越来越远,虽然这条路已经走过了数千次,以为心潮不会再有任何的起伏了,但此时的周小白却出现了异样的情绪,是兴奋和憧憬。

    而跟周小白有同样想法的,应该还有那位黑袍青年,掀开轿帘,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徐州城墙,一股莫名的情绪,出现在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天骄心中,脸上也不免露出了一丝苦笑,轿中的浓眉大叔看见青年的模样,也是极为心疼,立即安慰道:

    “殿下不必忧心,十多年的隐忍便是为了这一刻,如今你已经是通幽境的强者,再加上太清门弟子的身份,相信那位也不会轻易对你下手的,只等我们直达京城,便可与之一博。”

    青年闻言只能苦笑,虽然对方在北宣国经商多年,经历过商场的尔虞我诈,但却想不到皇室之争,远比他想象的惨烈。

    而浓眉大叔却是看着窗外的人群,突然不耐烦了起来,抱怨道:“不知道汪将军介绍的那个小伙到底靠不靠谱,让我们先到徐州城等他汇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不会是像我以前客户那样,拿着好处就跑了吧,殿下,我们还是走官路吧,好歹一路上都有咱自己的人”。

    黑袍青年微微摇头,指着手中的书籍说道:“书上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者说,你怎么就敢肯定这官路上就一定是自己人,还是人少点好”。

    见到青年如此坚决,中年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被两人所诟骂的周小白此时却是在一座坟墓之前,尽管坐落在高山之上,坟墓四周却是没有任何的杂草,一看就知道被人用心修葺过,而这便是十年前慕北城守城副将周小白的埋藏之所。

    牌位所向之处,正是慕北城、徐州、渭北三城,是他最喜欢的北域。

    为了躲避周老爷子的追问,周小白这些年从来没有来祭拜过,如今得到周老爷子的谅解,和即将离开北域,想着也许应该来拜别一下当初的周大哥,毕竟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周小白的记忆只停留在十一年前,就在南离、寒武两国的交界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一座深山中醒来,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的小孩摸索着找到了山下的村庄。

    当时的周小白虽然年过三十,却依然是一个热血朝气、说话风趣、少年感拉满的人,两人相识于一场祭祀,由于附近的村庄最近发生多起集体的屠村事件,许多村庄一夜之间全村一夜死光,周小白作为当时的慕北城二把手,负责调查这起案件,但失了理智的村民却准备烧死那个看起来是灾祸之兆的神情冷漠、不苟言笑、邋里邋遢的小男孩。

    是周小白及时将小孩救了下来,并将他带在身边,小男孩看着他查案、看着他修行,看着他和村民搞好关系,直到有一天,一群不知道身份的黑衣人潜进了村庄,抢掠孩童,屠杀村民,周小白将小男孩安置到地窖之后,便走了出去疏散村民,而小男孩问周小白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你会赢吗?”

    即便是危机时刻,周小白依旧带着充满安全的笑容回答:

    “当然能做到,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还会有谁相信你”

    而小男孩对周小白生前的最后印象就是他推开门的背影,外面嘈杂声、求救声、呼喊声杂糅在了一起,顿时让小男孩身觉处在炼狱之中,在紧张和不安中,小男孩昏睡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声响···。

    打开地窖的大门,小男孩却只能听见烈火灼烧木头的滋滋声、木柴的爆裂声,除此之外,四周便是

    地狱一般的寂静!

    而无数倒地的村民尸体,而这些尸体的脸上却充满了划痕,面目全非,根本就认不清他们的模样,但小男孩还是从众多的尸体当中一眼就发现了那熟悉的士兵打扮,不知道为何,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遍布尸体的炼狱中却没有任何的害怕,只是闻见尸体的血腥味,让他隐隐有些作呕。

    随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就拖着比自己个头大两个的尸体从黄沙中一直疾走,幸好周小白和小男孩说过老家慕北城的位置,凭借着指引,小男孩带着周小白的尸首回到了慕北城,没人知道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是哪来的力气,搬动比自己重数倍尸体,穿越三四十里的黄沙、风雪,这真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吗?

    可是这一些疑问在如今的周小白眼里都不重要,当初之所以不肯告诉周父真相,一方面是不想断了周父的念想,另一方面是怕周父急于找那些神秘人复仇,而让自身陷入危险之中,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小白一心想修道的原因,御灵上境的周小白都惨遭毒手,自己如果不领悟更深的大道,达到更高的境界,只怕就算找到了神秘人,也没有复仇的能力。

    如今解开了周老爷子的心结,自己也是终于可以踏上京都之行,既要提升自己的境界,又要找寻当年的神秘组织·····。

    而在徐州城,

    虽然还未至腊月时节,城内却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这皆是因为前线传来捷报,韩统领于寒武国“落神涧”处轻松大败寒武国主力,寒武圣帝表示愿谈判休战,消息传到徐州城时,世代担心敌国入侵的徐州城居民个个觉得扬眉吐气。

    于是城内便开始自发的举行三日三夜的全城欢庆。

    而最热闹的风景莫过于徐州城内的忘忧酒馆!

    一间百年传承的老店,

    往来宾客几乎从不间断,无数南离国大才纷纷在此留下了自己的豪言壮语,凡至夜色降临,必然是宾客满座,甚至抢不到位置的徐州本地居民都会搬上自家的竹凳竹椅,簇拥在酒馆之外,虽然酒馆的饭菜一般,但掌柜家传的酿酒技艺却是一绝,不仅种类繁多,各有特色,而且个个酒香醇厚、香气四溢,就算是远在京都的贵人,都不惜长途跋涉,来此一品,当然每年也会有数辆马车将美酒运往南离各地。

    当然除了美酒之外,让众多南离国人不远万里来到苦寒的北域,可不只是品尝美酒,酒馆一楼大厅屏风后传来的说书声才是此酒馆大火的原因。

    而早早进城等候周小白的浓眉大叔和黑袍青年此时正在酒馆的三楼雅间,看着窗外映照着夜色的渭水河,再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绘声绘色、激情高亢的段子,时不时混杂着众人的叫好声,也许在旁的高贵之人耳中,是恼人心神的聒噪之音,但在黑袍青年的耳中却犹如仙乐,他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充满烟火的人间气了。

    自从十二岁前往北宣国修行,便过上了苦修的生活,回想起宗门内清心寡欲的痛苦岁月,再看着眼前的美景,纵是先前有万般的忧愁,此时的贵气青年也是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不禁是楼下的看客听的津津有味,阁楼间的浓眉大叔亦是如此,甚至精彩处还连连鼓掌叫好,差点将手中的酒壶丢了出去,黑袍青年看着失态的对方,随即疑惑道:

    “褚先生经常来往与南离和北宣两国,想必是在这酒馆处痛饮了数百次,听的故事也应该是耳轻能熟了,怎么还会如此的失态,难道真是这说书人口技非凡,如此这般的话,回京都后我可要请去给母上解闷”。

    褚姓中年男闻言也是尴尬一笑,毕竟是自己强烈推荐要来此处酒楼的,却是只顾着自己玩乐,忽略了黑袍青年,随即赔笑道:

    “殿下恕罪,不是老小儿没有见识,实在是接下来所说的故事乃是这说书人压箱底的绝活,平时都没有耳福,但其实这说书人的故事本身就是个极好的话本,因为这人就是这酒楼的老板,年轻时不愿意继承家传的酿酒手艺,非得说书,后来还专门从大街上随意找了个黄花闺女,娶亲之后让夫人去学家传的手艺,自己则是在这一楼迎客厅里支了个屏风,说起了大书,没想到从此之后,这生意却是越做越好,殿下你说,这老板自己就是个话本子,那他讲的能不精彩吗。”

    黑袍青年一听,再看了看正在声情并茂讲述着话本的说书人,突然觉得这人世间真是无奇不有,本来他是对这些编造的故事没有兴致的,毕竟都是假的,毫无意义,如今听了老板的故事,却是突然有了兴趣,驻耳听了起来:

    “话说晋安元年,圣皇刚刚上位,就遇木勒君主亲率五十万木勒铁骑,兵临徐州城下,围困数日,圣皇派兵驰援,却不料国子监大学士曹元明率军围困京都,造就京都之难。

    本欲驰援徐州的南离将士纷纷回援京都,一时之间,徐州城危若累卵,太守出逃,军心不稳,偌大的徐州城仅剩千余铁骑守护城土,城中百姓惶恐不安,纷纷出逃,远离故土。

    家父亦是准备弃业而走,却是在这忘忧酒肆在徐州城营业的最后一夜,有数位守将来此饮酒,商量退敌之策,家父在旁听窃听,却是听闻几人欲焚木勒粮草以退敌军,

    愿以身死报国,情到兴起处,举杯共饮。

    然家父闻之,却不以之为策,嗤之一笑,就欲收拾行囊,此时,却是有一剑眉男子走进了酒馆,身后背有一条人形长的灰色布条,家父上酒款待,男子却像是第一次喝酒一般,一口下肚,顿时咳嗽声四起,引得几位将士哄堂大笑;

    家父也是苦笑不得,不会饮酒之人却数饮烈酒,不为尝鲜,便是壮胆,壮胆行大事,而后男子又向家父请教木勒驻军何处,家父闻言,只是又当一个被少年热血冲顶的报国儿郎,于是乎向来人劝解一番,说夜已深了,明日再说吧。

    不料来人却说,夜深才是好时候,可以做很多事,喝酒、赌钱、小憩、还有杀人,家父无奈,只能指了指旁边的几位将士,而后家父收拾行囊完毕时,却见两桌人都已离去,家父望着徐州城星空而眠,却不料第二日一早,城内嘈杂声四起,有刺客夜闯木勒军营,木勒君主重伤难愈,大军后撤,徐州之围已解,家父欣喜若狂,取出城围之日所酿之酒,一饮而尽,就是各位所饮的破军酒。

    而后家父数载过后于徐州城头,再见当年男子,对方已是挂帅之将,正是如今北伐数十城的大离军神--------韩之文,而他身后所负之布条,正是天机阁神兵榜的第三位----王枪、洛雪。”

    “好!”

    “好!”

    “好!”

    正当说书先生拍案结束说书的一刹那,酒馆之内顿时响起了振聋发聩的叫好声,就连渭水河的鱼群都被惊的四散开来。

    而听完老板的话本之后,褚先生极为振奋,叫好声极为刺耳,而黑袍青年听完却是淡然一笑,这些关于神化韩之文的话本,他听得太多太多了。

    恰好此时,褚先生故事中的老板娘前来送酒,提起兴趣的黑袍青年便询问老板娘褚先生口中当年老板所做之事是否属实,本以为老板娘对这种嫁娶之事讳莫如深,却没想到老板娘倒是豪爽的回答:

    “当然是真的,这在徐州城都传遍了,也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我家那口子就是忽悠我来继承他家手艺的,他好整天盯着他的话本,就这他还不老实,老想着隔三差五跑出去钻研他的宝贝话本”。

    褚先生听闻也是来了兴趣,问道:

    “那他为何又甘愿留在酒馆当个说书先生?”

    老板娘回想起往事也是不吐不快:

    “还不是我公公有法子,用刚才那个话本换我相公一个承诺,让他留在酒馆,谁承想公公一离世,他又每隔几个月消失一次,要不是还有两个儿女养活,我早不干了”。

    嘴里虽然在嘟囔着老板的不足之处,但文字间透露的恩爱却足足的让两人感受到了,不过看着老板娘的身姿和面容,尽管肤色因为劳累而变得蜡黄,但想必打扮一番是必然艳压京都内的许多贵夫人,看来老板当年所谓的误打误撞,其真实性倒也不尽然,而眼看夫人久久不来的老板,望着满楼的宾客也是没了主心骨,急匆匆的上楼让夫人去楼下招呼。

    正当老板想要退走的时候,黑袍青年却是喊住了他,并说道:

    “老板,虽说说书之人依话本说事,本就天马行空、凡事皆可畅所欲言,但在下还是想要提醒一句,凡事要适可而止”。

    虽说老板钻研话本多年,但青年语气中的深意他却是品不出来,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眼见老板不开窍,青年再次开口:

    “据国子监晋安元年历事记载:木勒君主率铁骑南下,是徐州城小将周青玦临危受命,以数千将士死守徐州城,木勒君主大病,致使大军后撤,纯属巧合,而后也有书籍记载,在京都之难后,圣皇大封徐州城守城将士,周青玦更是平步青云,成就如今的京都天策院院长,想必这个事实比阁下父亲的三言两语来的更加真切吧,还请阁下谨记祸从口出的道理!”

    而老板也是终于明白了面前之人的意思,虽然对他所做出的警告嗤之以鼻,但见着对方出口便是国子监的典籍文章,心中感慨此人必是大有来头,再加上对方本就是客人,还是恭敬的应承了下来,刚准备告退,一声大嗓门就从楼梯口传来:

    “没错,那韩老头那里有这本事,不过是一个未至圣人境的老头,被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之人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真是晦气!”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素衣,背负黑枪、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少年就出现在门口,来人正是在徐州城找了黑袍青年半天的周小白,要不是对方吩咐一定不能打听他的行踪,自己也不会走这么多的冤枉路,本来正准备好好的责备他们一顿,要点好处,却恰好听到青年的话语,正合被老汪头念叨韩将军如何如何,韩将军如何如何十分抵触的周小白心意。

    而此时的酒馆老板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周小白的身形和背后的长枪,回想起父亲房中所挂的画像,久久才吐出一句话:

    “真像!”

    下一章:《千里赴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