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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活死针】

    蔚蓝的天空之下,朝霞灿烂,宛如金粒自天穹倾泻洒落,将整片山间沐浴在温馨之中。

    大理石打造的石门被麻绳拉起,质地平滑的石面漫射出耀眼的微芒,闷沉的摩擦声传遍了整座山寨。

    见此,部落里的荒野人,纷纷停下了磨刀霍霍的剔骨刀,拍打洗搓的兽皮袍,向篝火里添放新的木材.....从年纪上来看,这是一群年龄分布在三四十岁中年人到九十岁之间,加起来约有百户。

    他们顶着炙热的太阳,神情谨慎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尊屹立不倒的雕塑,皮肤是黝黑的纹理。

    直到石门完全拉开,见正拎着半满竹篓的孟禁迈步进入,他双目炯炯有神,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仅仅静默片刻,整个山寨就热闹起来。

    “这不是阿孟吗,你们非要说他在大林里走迷了,这还不是好生生的站在俺们面前,俺说过,生活在废土的男儿是不会在大林迷路的,神明可在天上庇佑着我们。”

    “至高无上的神明,万岁。”

    话刚说完,对神明满怀敬畏之意壮年人就朝向院落中央,在一尊燃烧枯枝的火塘前三叩九拜,最后以虔诚祷语为结束,才再次面相孟禁的方向。

    对于刚刚礼节,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肃然之色,沉默不言。

    孟禁放下手中的竹篓,轻轻拍打染在衣袖的灰尘,面容严肃,扬起褶皱的衣裙带发出沙沙声响,走到神圣的火塘前,只见供桌四周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水果贡、畜牧贡、粮食贡......林林总总的供奉于圣火。

    圣火的四面是列起的四根石柱,被打磨出神秘的纹案,一锤一凿尽显传神生动,经过取舍、锤炼出形似和神似的雕像。

    老村长常说,这不是四座石像,而是四位守村人。

    自从火塘建造开始,每到夜晚,黑暗降临之时,整个山寨就会陷入无尽黑暗中,仿佛置身无底深渊,黑云翻滚,周遭常传来鬼哭狼嚎,时有遮天蔽日的大鹏鸟飞过,蛊虫妖草自大地深处而伏击伤人,诡异之事使得村民夜不能寐。

    对此,有位废土长老游荡整座废土,从某处殿堂前请得这四尊神像,安放在火塘中央,以年年香火谷物畜牧来供奉,方换来暗夜中难得的安宁。

    更论以后部落中不管有何红白喜事,都必需以香火钱财先供神像,再行民事,长期以往可安百年之久。

    就如古书上所言,以神为守村人,方镇一方水土,护一方平安。

    火塘村民跪拜后,院子中央的石房的门扇被人缓缓推开,随之清脆的拄地声响彻山寨,孟禁脸色一黑。

    他回过头,见一位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对方穿着粗布褴褛,脖间戴着眼球大的兽骨,白发如瀑布般盖住双眼,透过发丝可以看见他那浑浊的双眸。

    见此,孟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拔腿就想朝外溜走。

    “还想跑?”

    步履蹒跚的老村长轻叩拐杖,灰尘飞散的地面竟摆现出一张红色法阵,熠熠生辉的闪烁微芒,几乎瞬间就将孟禁包裹住,犹如陷入一张红色蛛网中,双脚动弹不得。

    “老村长,我不是要乱跑的。”

    此刻,孟禁低头看见将自己完美包围的法阵,吓得内心直发怵,几滴虚汗顺着脸颊滑落,没人比他更懂得这阵法的恐怖之处,老村长的异能序列能掌控五行,每种阵法能快速改变环境,从而使元素之力发挥到极致。

    红色,

    这是火阵。

    “老村长,今天就不要搞火阵了吧,我会被活活烤熟的,”法阵燃起的火苗开始漫过孟禁的双腿,剧烈的炙热感炙烤着他的内心,汗水啪啪砸在地面,“我向神明起誓,我真的没乱跑。”

    “哦?那阿孟干嘛去了,”老村长捋着山羊须,笑眯眯地望着被火焰淬体的少年,和蔼的开口:

    “没乱跑,你难道觉得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就这么好骗吗。”

    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似乎在煮沸孟禁全身的血液,雄浑的力量不断汇聚在双拳中,外穿的衬衫早已湿透,升腾起浓郁的真气,他咬牙开口:

    “我看见…有净土人要进入废土,我,我遇见了西方神明…”

    闻此,整个火塘村民的脸色由看热闹时的兴奋,顷刻间彼此脸色一变,他们满脸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周围的风景,看到了那些站在云层之上的身影,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尤其是那位老村长,他双手一震,手中的拐杖差一点滑落,即使他尽力想要稳住身形,但身体依然控制不住的颤抖。

    神明?

    是西方神明。

    大家知道孟禁这孩子的习性,平时是淘气了点,但不会拿这种大不敬的话断然不会说,更不会拿神明这种事情逃避惩罚。

    随后在所有人心里,种下了一颗令人心悸的种子,那就是神明降临凡尘,却没有大开杀戒,昨晚整个废土平静依旧。

    六十年前的灾难,他们所有人没人敢轻易忘记,神明降临凡尘,将大半个大夏屠戮殆尽,在大夏人种最后一刻,沉睡的剑长城开始疯狂涌动,没过半分,一位驾驭金龙的黄袍老者阻止了这场毁灭。

    他挥手断万古,微眸窥星海,将出现的神明尽数斩杀,把洪荒异兽驱逐至剑长城以外,才保的净土安稳六十年。

    准确来说,神明是仇视人类的。

    无论是西方神明还是东方神明,祂们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遇到的凡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杀之。

    神的踪迹是人类不能够肆意窥测的,只是会偶尔在废土降临,与废土深处的异兽较量一战,再择日飞升做神仙。

    就拿火塘部落来说,曾亲眼见过神明的人,不出五位,还是死里逃生的那种,在神明屠杀中九死一生。

    可孟禁,为何会安然无恙,难道西方神明善待东方人民?

    不可能。

    西方神国降临,人类都市尽数沦为禁区,恶魔游荡人间,恐怖如斯。

    沉吟片刻,老村长张开口刚欲说话,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眯眼望向石门口,听见紊乱的脚步声拖踩着石板,伴着清脆的滴血声。

    老村长眉头一紧,快速走到山寨石门旁,只见一位古铜色体肤的壮汉子,他露着面如死灰的毛孔,赤裸的上半身能看见他躯干上几道深入肌腱的伤口,喷洒出紫红色的血液,他仿佛是被吊死鬼揪着来的。

    怀着最后一丝力气,壮汉子拖出冰伛的身子迈过石门,他涣散地目光时不时扫视众人,直到在人群中看见了个拎娃的婆娘,才在僵硬的脸上缓缓挂出一丝笑意。

    “是老李叔。”

    一时之间,众人发了疯地簇拥到那位遍体鳞伤的壮汉子身旁,老村长用古老的呼吸法替他驱赶身体的死气。

    氤氲的生气环绕,盘旋于奄奄一息壮汉子,强行灌入他冰冷的身体,仿佛是在使用某些强行续命的秘术。

    “老李,你怎么了?”

    “怎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就算是废土的洪荒异兽,他断也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势。”见到老李叔身上紊乱且密集的伤口,有村民忍不住开口。

    “白天,绝大部分凶狠的异兽处在蛰伏期,只要不刻意挑衅,那些异兽根本从睡梦中醒来。”经常外出打猎的汉子反驳道。

    在这一瞬间,一个头皮发麻的念头涌向众人心头。

    会不会是,老李叔进入了废土中央,各部落的禁忌之地,遇见了绝对凶狠的异兽。

    这个念头出现一秒就被扼杀了,老李叔是个老实人,根本不明知故犯的去触犯部落的禁忌之事。

    众人神色顿时紧张起来,面面相觑地传递一个危险的信号,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一个潜在危险出现了。

    过了半响,略懂医术的村民匆匆走来,迅速掏出了事先备好的药砂。

    这原是留给外出狩猎汉子受伤时准备的,谁料到通常皮糙肉厚的老李叔会受如此重伤,他没丝毫犹豫,拿出了效果最好的金疮药。

    “老李,你要撑着,忍一忍就过去了,”嘱托完,他看向昏迷晕厥的老李叔,抄起腰间的白色粉末,抓起一大把就敷在老李叔的伤口上。

    “啊——!!”

    当药砂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昏迷的老李叔魁梧的身板开始了本能的挣扎,拢起的肌肉像是张开的血口,喷溅出黑红色的血液。

    这一击仿佛是要了老李叔的命,青筋发了疯的暴起,豆粒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猛力地砸向尘埃飞扬的地面。

    阅历高的荒村民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傻了,磕磕巴巴道:

    “这伤有,有毒,快停下,别刺激到伤口的毒性!”

    听到这,外敷药及时停下,白色药砂像是混掺的染料,很快变成了紫黑色。

    负责烧水做饭的妇女先是一愣,随后骂道:“这怎么会有毒?老李他们招惹有毒的异兽干啥,抓这不能吃不能喝的废物有什么用?”

    老村长一脸凝重,直直地望着不断抽搐的老李叔,却又无能为力地叹口气。

    “唉!老夫无用啊,怪老夫不是辅助类异能,救不了小李啊。”

    就在一筹莫展时,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探出一个脑袋,长得水灵灵的脸蛋,就仿佛瓷娃娃般眨了眨大眼睛,她仔细打量每道深浅一致的伤口,诧异的多看了几眼,咬指低声喃喃:

    “合成毒?这不是兽毒啊。”

    听到这句话,众人循着声音,看见了颇似美人胚子的少女,她整洁的黑色发丝上卡着几根兽骨,竟显得有几分异样美。

    “哎呦,我们怎么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忘了,小妁你的异能不就是辅助治愈类的属性吗,”人群中,老李叔的婆娘急拉着对方的双手,发出急切的请求:

    “小妁,这次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你李叔啊,我家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上次老李捕的黑犀兽的肉就是我家给你送的,你一定要救救老李啊......”

    站在一旁的孟禁,忍不住皱起了眉,静静地看着那位陷入思考的女孩。

    她叫慕容妁,比自己年小两岁,但天赋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慕容妁在幼年时就觉醒出异能序列【145-活死针】,具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属性,她这天赋可算比中双色球的概率小多了。

    说实话,那时候孟禁可羡慕的不行,心想自己竟不是天命之子。

    通常像他这样的浪小子都会草根翻身,装逼打脸各种大佬,最后成为小说男主角。

    而现在都快成年了,还是特么废人一个。

    想到慕容妁小小年纪就能觉醒异能,或许,有很多人穷极一生也等不到那个机会。

    废土长老说过,异能序列的排序是根据异能的潜质而定的,危害程度不同,则序列不同。

    慕容妁是序列前150的异能,罕见至极。

    平常热热闹闹的火塘更加沸腾了,人潮涌动,早就簇拥成一个蜂窝。

    仅仅片刻,老李叔的伤口像是被药砂的药性刺激到,已然出现大面积的溃烂张裂,紊乱的毒素进入血脉中,远远望去显得狰狞万分。

    见到这一幕,慕容妁眉头微皱,奶白色的面孔显出几分凝重,“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

    “什么?还要严重!!”

    听见这句话,老李叔家的婆娘一个不稳,猛然瘫在了地面,双眼茫然地看着自家奄奄一息的汉子,此时的内心就像放到了破壁机中,早就乱成了一团。

    “我求求您老村长,您一定要救救俺家老李啊,没了老李,俺这家还怎么活啊,还不如让我抱着俺家的娃子死了算了,黄泉路上和老李也算有个照应。”

    平常李婶是个热心肠,如今她满身狼狈地跪瘫在地上,朝着人群中央的老村长是磕头再拜,原本就臃肿的脸庞活活哭成了个泪人。

    似乎此刻,火塘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

    这可是火塘村长啊。

    救个人应该易如反掌吧。

    谁知,平常稳健老成的老村长一时也慌了神,满是懊恼地叩杖抱怨:

    “我的异能序列是掌控五行,没有治愈的属性,唉,老夫无能啊!”

    “啊?这可怎么办!!”

    “老李,这到底是怎么了,就连村长也救不了。”

    “实在不行,咱们就把深山的长老们请出来,就算以命换命也中,老李平常可没少帮忙操劳俺家的杂事.....”

    人群逐渐躁动,只有孟禁愣在原地,安静地看向若有所思的少女,见众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老李叔身上,他便偷捡一颗石子。狠狠地砸向那位沉默的少女,简直快准狠狠狠……

    心想,让你装逼!

    “咦——,疼死我啦。”

    一声惨叫后,嘈杂的人群仿佛静止般,纷纷抛来一双双狐疑的目光,裹挟的更多是希望和感激,揉着脑袋的慕容妁先是一愣,挑眉环视。

    随后,她嘴角笑意瞬间凝固。

    慕容妁:ヽ(ー_ー)ノ

    “好,我就试试,治不好可别赖我!”慕容妁极不情愿的拿出两根银针,她原来不想趟这趟浑水,想到老李叔没少偷偷给过自己果子吃,拿人手短吃人手软。

    这次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老李叔从鬼门关拉回来,算还了人情。

    “好好,闺女你一定要把老李救回来啊.....”李婶擦干泪,嘴巴不停地嘟囔。

    说完,慕容妁眼神一亮,缓缓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三根银针,微芒乍现,凝重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平静之色。

    “异能序列【145-活死针】,起死人,肉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