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如人饮水

    看完了表演，又随手扔出几文赏银，眼看此时天色已至申时，想到此去西山还有些路程，又担心晚上山里夜路不好走，范旭也不敢再在路上耽搁，于是连忙催促几位丫鬟返回马车，这才嘱咐阿福尽快赶路。

    好在一行人本就身处外城，待马车驶过热闹的集市后，道路两旁的行人立刻稀少了许多，坑坑洼洼的泥泞街道两旁，只有稀稀拉拉为数不多的几间店铺，以及一些祭祖踏青归来的游人，偶尔听到车外传来的一两声牛叫，凭窗望去，却是因农闲在家休养生息的耕牛，被拴住主人家的院门前，或站或卧懒散的晒着太阳，享受着全年里为数不多的赋闲时光。

    又朝外走了一阵，待时间接近酉时，道路上归来的有人群更加多了。

    一队队或骑骡马、或乘软轿，前有卫士开路，后有马夫殿后，也有轿顶顶插满花草的，红红绿绿的样子十分惹眼。

    不过其中最威风的，还要属人群中那位骑高头马的，二十出头的少年，头顶帽插一朵宫花，趾高气扬的模样，完全是把‘我/爹很不好惹’五个大字完完全全的写在了脸上，加之马匹屁股后面两侧位置上，满载着野鸭、野兔等猎物，完全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根本不似去跟随家人祭祖，倒更像是位刚从猎场中归来的猎手。

    再往外出走，待马车驶入小路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绵延的西山已近在众人眼前。

    此时时间已进入酉时过半，斜落的夕阳从山头洒下余晖，染红了大半天空，也将眼前万物尽皆浸在暖洋洋的红霞中，映的上山人眼前一片发红。

    视线受阻，车速自然而然便也降了下来，好在此时马车距离范旭原本居住的那所庄子已经不远，众人倒也无须再着急赶路。

    范旭凭窗遥望着，山间的几座茅屋，错落有序的分布在高大而疏落的树丛间，三两道乳白色炊烟，正跟随着疲倦的雅雀返巢而袅袅飘升。当车轮缓缓滚动时，视线随之转动，还能依稀看到屋舍后面有片空地，似乎是屋主人用来晾晒粮食而专门平整过的一片谷场，几个孩童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车轮声，放下玩具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开始朝马车的方向不住打量。

    “阿坝阿坝！”

    忠叔自进入山中后，气色也肉眼可见的渐好起来，此时正乐呵呵的趴在阿福赶车的位置，一面冲着坐在他跟前的小绿儿笑，一面将手臂不住的朝外指着，似乎是在跟小丫头介绍着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

    范旭自然而然的接过话茬，笑呵呵的顺着忠叔所看的方向指了过去：“那边最外头的那间院子，住的是刘三婶她们一家，三婶人很凶，说话也比较刻薄，但大多时候都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当家的姓孟，说是幼时读过些书，会写字，便托人在山下寻了个代人写信的营生，不过也因此，每日要等到天黑透才能赶回来。另外他家还有个小男孩，小名叫作喜娃，今年才五岁，正是个鸡嫌狗不爱的年纪，调皮的很。”

    又将手指朝几间茅屋更深处的位置指了指：“那边几家依次是王大胖，孙木匠，还有苟猎户家，不过苟猎户并不姓苟，只是因为他家里养了几条特别凶的猎狗，人也很擅长训狗，因此才被这里的大家整日狗猎户、狗猎户的叫着，真实姓的什么我也没具体问过……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自在，人也淳朴善良。以前我住在西山时，常与忠叔来到这里，有时也会拜托他们下山时帮忙从捎些东西回来，大伙谁都从来也没推辞过。”

    听着范旭讲述以前的生活，几个丫鬟皆颇有感触，只是各自心中所想是何物却不得而知，旁边银环儿想了想道：“公子虽然说得轻松，但山田本就贫瘠，常是劳作多而产出却甚少。似那位三婶家，有个男人在外找个营生，或许生活勉强还过得去。但若其他几家人，都只是全留在家中，照顾那几亩山田，完全靠天吃饭，日子想必也会过的十分清贫。家中若是有孩子的，倒霉碰上大灾之年，免不了要鬻女来减轻家中负担，生活哪里算得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