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未雪先寒

    老者的问话注定无人来解答。

    厮杀仍在继续，横飞的殘肢与鲜血染红大半街道，入目四处火焰翻腾，烟尘滚滚，不远处一位肩缠红巾的帮派成员被砍伤的大腿露出森森白骨，倒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你跑不掉了！”

    尽管时间很短，但混乱的打斗终究是将附近的人群清场，街道中央形成一个半径约五六米的人墙，牢牢圈住最中心的十几个持刀汉子。

    “爷爷敢做，就从没怕过。姓孙的，爷爷就是不服你，有本事的话你就站出来，跟爷爷一对一放单厮杀，赢了的话你放我这些兄弟离开！”被围住的十几人中有一名身材高大、腿脚却有些跛的黑衣汉子，手里死死攥着柄约莫有一尺来长的木柄短刀，冲着人群中为首的那位光头首领叫嚣。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挑衅的效果原本就很难奏效，被叫嚣的光头狞笑着摸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抄起一根不知是桌子腿、亦或是立柱之类的木方，狠狠地向前一甩，脸上狰狞之色立显。

    “砍死他们！”

    白花花的利刃朝着黑衣汉子几人头顶罩了过来，最先参与攻击的人显然都是些深谙街头斗战的高手，借着黑衣汉子拼命抵挡的功夫，一股脑将附近翻倒的铁锅、木凳，甚至连同倾倒煤炉里落出的正在燃烧的炭火一并朝黑衣汉子几人扔了过来，令他们躲闪的甚是狼狈。

    也正乘着这个机会，参与围攻的几人眼神略一交汇。

    下一刻，几柄长刀骤然从不同方位同时递出，狠狠刺穿被围几人中的一个矮个男人胸膛，直撞飞几步之外，男人倒地后鲜血汩汩不止，显然已临近濒死。

    “退！到桥上去，小三子已经去叫人了，一定要撑住！”

    眼见同伴接连倒地，生死不知，黑衣汉子自知再不拼命，恐怕今日再难脱身，于是下一刻，短刀脱手掷出，借围攻几人躲闪之际，从旁抄起一把长凳，朝着一人头顶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长凳应声拦腰折断，黑衣男人趁机一把揪住倒地之人的头发，拖到身前：“哪个敢乱动，可别怪爷爷扭断他的脖子！”

    “牛二！”

    伸手按住手下人肩膀，光头男人一脸狰狞的从人群中走出：“你背叛本帮，密谋联合他人刺杀与我，即便今日你能逃脱，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中京城里混下去吗！！”

    抹了一把脸上横流的鲜血，牛二提着刀，狞笑着看向光头男人：“少废话！自古成王败寇，这次是爷爷看人不淑，糟了小人暗算，但你别以为就能取了爷爷这条命，就是死，爷爷也不会是死在你手里！”

    “啊————”

    刀光闪过，人之将死时的凄厉惨叫，自倒地人口中发出，避过一串射来的梭子镖，牛二双臂一撑，整个人自桥上毫不犹豫翻身跳下，冲散大片水花。

    “追！”

    看到牛二与其同伴跳水逃亡，甚至斩草需除根的光头男人又岂肯善罢甘休，招呼了两声手下跳水去追的同时，自己也提着刀带人沿河寻找。

    这整个的打斗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只在短短的五六分钟时间，乱作一团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安静。鲜血遍洒的街道上，散落的各种杂物，燃烧着的火焰，当远远的，几个提着长刀的捕快靠近时，几个被砍倒的汉子才挣扎着起身，向这一条漆黑的巷子逃离。

    “球捕快……”

    躲避争斗的行人从藏身处走出，悄声指责着眼前姗姗来迟的捕快衙役，几个仆从也忙活着，将刚刚受惊的马匹追回。莫名受此一惊，范旭也酒醒了大半，抬头望向循着河道边，几处不断移动的火把，他摇摇头，想了半天，最终一言不发。

    说实话，来到这个鬼地方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实街头砍杀的场景。

    没有任何武侠片或港剧古惑仔片的滤镜，真真正正的砍杀，刀刀见骨露肉的场面，相信只要是个正常人，看了多少都会有些不适——他自然也布例外——但根本的问题是，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语言来解决……

    当有天，若他与忠叔也将面临这类事情时，钢刀临头，他又该怎么办？

    第一次，范旭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在眼前这个操蛋的世界里，生命如野草般淡漠的威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