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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假真假爱假怜,莫真莫爱莫怜

    江鲫欣然答应。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月有余,

    这天入夜,颜年在寝房服侍江鲫洗漱完毕,正为他梳头。少女葇荑攒动,一副象牙梳子在江鲫的鬓发间穿插厮磨,好不惬意。

    突然,她缓缓侧下身子,在他耳旁讲了些话。极尽轻微的声音,却是震耳欲聋,在他心中轰然炸开。

    “江三公子,大难要临头了,收拾收拾准备逃吧。”

    发已梳完,颜年三两下收拾起他头上的散发,套上发箍紧了紧,一阵刺痛从发根传来,分明又真实。

    江鲫即是不禁的颤抖,颜年此话言毕,不等他反应,便急忙躬身告退。

    等他回过神来,追出房外,已是府中宵禁。

    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鸡鸣,江鲫就顶着一脸疲态,急召颜年入府。

    “三公子想来是昨晚用膳时进用少了,今晨才急召奴家供上早点。”颜年气色一如既往的好,她一边自顾自言语,一边经由层层侍卫把关的重重院落,款步走向江鲫。

    “少爷,心中记好即可,莫要言语。”颜年顿足江鲫身前,一手比划嘘声姿势,一手端上早点。

    这天,本来应该像往常一样,来到炼气场地修行的江鲫,却被江父江母召于江府中江家祠堂。

    “鲫儿啊,这里,就是我们江家的祖祠。”江父难得主动开口,向他严肃地说明。

    这祖祠作为维护宗族信仰的重地,建造的雄伟庄严,结构繁复大气,用料古朴浑重。跨过高大宽厚的宗祠门槛,一阵上等檀香木料的气味扑面而来。

    其中正对门口的高墙,大大小小的牌位有条有序地供奉其上。牌位之下,华美的镏金炉鼎一一陈列,香薰火燎,烟气浓厚。宗族的实力同凝聚力在这里得以充分展现。

    “今天是你兄长们的祭日,来。”江父说着,从一旁香案上取来数根香火,递给江鲫。

    江鲫立即毕恭毕敬地接过香火,来到参拜的蒲团前,面对着江景行,江景止二人的一双牌位,拈起衣衫下摆,正欲跪下。

    突然,从江鲫身后传来一阵呜咽鸣泣,然后这声音戛然而止。江鲫回头,茫然望去。

    只见江父手捏一团麻布,捂在了江母脸上。布上应该有麻药,原本正欲挣扎的江母霎时间骨酥身软,神志不清。被江父搀扶着放倒在宗祠的石板地面上。

    江鲫此刻已经半跪在了蒲团上,来不及反应。一声机簧拨动,江鲫所跪着的一大块地砖急速抽空。江鲫随即跌入宗祠下深不见底的一片黑暗当中。

    良久,黑暗中,江鲫忍着浑身骨头散架般的疼痛站起身来。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你干了什么。”

    数日以来,江鲫已经默默地承认了江父江母的身份。来自他们的呵护关爱与现如今的突生异变,两相落差,实在令他惶恐不安。

    江鲫的干哑声音,无力地在这处秘密的地下空间中回响。

    啪嗒啪嗒的步履声逐渐接近,火折子磨擦的清脆,一束烛火被点亮,江父的一张面孔在烛光摇曳中显现出来,杀气腾腾。

    “长话短说,我,江家现任家主,江唱晚。今天就要杀了你炼丹。”说着,江唱晚就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

    “我可是你的儿子啊!是你的亲生骨肉啊!”江鲫被震惊的头脑一滞,惊声呼喊道。

    “是,但那又怎么样。我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养大的,两个最有出息的儿子,都相继早夭了,而我一个当父亲的,连一勺残羹冷炙都没有喝到。”江父言语诡谲荒诞,令江鲫全然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么,我作为江家历代家主中资历最不经敲打的那一个,受了多少冷眼打压吗?”

    “生养下来两个可以光宗耀祖的儿子,竟然都夭折了,老天爷,连你也要针对我江唱晚吗!就给我留下一个废物东西。”江唱晚神色几近癫狂,激动地挥舞着腰间的长剑。

    “我的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偶然得到了一处魔道炼气大师的遗藏,其中就有一卷记载了牺牲亲生骨肉炼制增进功力丹药的经书。”江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剑指江鲫。

    “而我的童年,是在被炼化成丹的恐怖威胁下,心惊肉跳的度过的。还好我在四个兄弟中只能算个平庸之辈。”说到这,江父竟是得意地咧起嘴来。

    江家上一任家主,江唱晚的父亲,江千山。时称为兼州第一霸主,在江湖中,有着“拦山剑”的美称。

    江千山不仅天生神力,剑术造诣极高,在武功上横扫一众一流剑客。在炼气上,更是一度达到了“入木”的高超境界。

    他能操纵如排山倒海般气势磅礴的恐怖剑气,在当时为朝廷肃清了兼州沿海一带的倭患,同时心怀不轨地借机排除异已,残忍地屠戳了当时兼州尚存的几个大型家族。

    在江千山的一手操纵下,终是形成了现如今兼州江氏,一家独大,众星捧月的局面。

    天可怜见!原来,江千山能有如此功力,竟是病态地牺牲三个亲生骨肉用以炼制功力丹药换来的。

    “我好不容易熬走了他,在继承了骨肉炼丹法后,谋划已久。可长子战死沙场,尸骨难寻。而我又大意向拙荆走漏了风声,那个女人为了阻止我,竟然抢先一步把次子尸身火化了。”

    “我一生苦苦挣扎了这么久,熬资历,熬辈分,还要熬走前人的打压威胁,我熬过了所有反对我、掣肘我的家伙!熬得我垂垂老矣,还不能有半分作为!事到如今了,我还不能如愿吗!”

    说着,江唱晚已是逐渐疯狂。

    “而你,这个平庸无比的三公子!我也不打算留你了。我不知道你出走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你竟然成了断气人。断气之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天灵地宝。炼就的丹药,就连当今圣上都寻求不到呢!”

    江唱晚一脚踹倒虚弱的江鲫,并已经把剑刃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我是,断气之人?”

    直到此时,江鲫方才注意到,自己在烛火映照中周身空无一物。

    原来,他竟然已经忘了自己是那个失去气的渔村孤儿,而觉得自己真的成江家三公子了。

    这些日子沉浸在甜蜜的假象里,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以致于忘了。

    幸福的家庭,亲情的温暖,悄然萌生的情愫,对未来的憧憬。

    而资质,气,这些东西,原来对江鲫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你到底是不是我原来的废物三儿子,我不管。资质尽失和断气,不都一样吗。反正事到如今,本来废物的你,利用价值反而更高了。”江唱晚狂笑道。

    原来,不管是豪族公子,还是渔村孤儿;不管是资质尽失,还是沦为断气之人。江鲫的这个名字,这张面孔。都是注定悲剧的么?

    想到这,江鲫的内心陷入到了一片虚无之中。

    “不要再妄图挣扎了,我如今的炼气造诣已至‘拾慧’境界。何况是在这江家宗祠的地下密室内,何人敢挡我?何人又能挡我!”

    狂笑过后,江唱晚抬手聚气,一团黑焰在他掌中喷发。

    “这就先取你五脏!”江唱晚焰手猛地袭向江鲫胸膛。

    一道寒芒闪过,江唱晚的老手被一刀劈断,手上黑焰顿熄,无力地摔在地面上。

    江鲫瞳孔猛张,

    侍女颜年熟练地握住一柄短刀,于危急关头,救下江鲫。

    “是你?一个小小家奴?猪狗不如的东西!”江唱晚咬牙切齿,断手的剧痛让他不住地倒吸凉气。

    “五十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妍年与往日判若两人,柳眉剑竖,杏眼怒睁,持刀起势,朗声说道。

    “你姓什么,臭家奴!我堂堂江府竟让你这余孽贱婢卧藏了这么久!”江唱晚蜷缩起左边断手,右手握住长剑。

    “我姓方,方颜年。你们江家上一任家主江千山,在五十年前屠戳的四大家族中,方家现今唯一苟活的人!”

    “方家的族人们,爹,娘。小女颜年,今日大仇得服,诸位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方颜年掣起利刃就要向江唱晚扑来。

    江唱晚猖獗大笑:“杀的好!杀的好,牲口就是该任人宰割。小小方家?死有余辜!”他一边疯狂地叫嚣着,一边舞起长剑对付方颜年。

    方颜年被江唱晚言语所激,攻势凶猛,刀刀致命。但碍于江唱晚炼气底蕴丰厚扎实,战斗经验老辣,竟未能再伤其分毫。

    “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江鲫反应过来,艰难起身,想要加入战斗。

    “我恨的是整个江家,用不着你来帮我。”方颜年含恨骂道,一脚蹬开手无寸铁的江鲫。

    “帮我最后一件事,姓江的。”江唱晚力有恢复,压迫剑锋,方颜年自知不敌,于交手中舍命相拼,向江鲫艰难喊道。

    “再吹句口哨吧!”

    江鲫一边鼓动嘴唇吹响熟悉的哨声,一边挥起拳脚,想要上前协助。哨声方止,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从三人头顶上传来。

    “你们干了什么!”江唱晚神情暴怒,向二人喝道。

    “我方家残众,已在你江府布置数十年。近几天里,我日夜踩点。暗度陈仓,在整个府中大大小小地方设下了足量的火药,连同瞬发机巧。由特殊的哨声发动。”

    “今天,就是江家倾覆之日,届时,无人生还。”

    早上,颜年的这句话曾让江鲫当作玩笑。而此刻,却是言出法随,成为了敲响的江家丧钟的预告。

    密室中,土石因震动从三人头顶簌簌砸落。爆炸的热浪仿佛一头野兽从地面疯狂延伸,向他们袭来。

    “江唱晚,江家,下地狱去吧!江鲫,永别了。你肯定能活着出去,只是不知道要消耗几载寿元。”方颜年猛挥利刃,捅入江唱晚腹中的同时,也被他一剑狠狠刺穿胸口。

    “认识你,不是为了灭江家而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