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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对付南越的方法

    一抹斜斜的阳光明亮了大殿,将空气中尘埃点燃,变成跳动橙白色光点,边上摆放着两鼎烧着龙涎的香炉,空气中浮动着的气味让人宁神。

    或许是刘邦没有长住的打算,这间屋内布置简朴,各类器皿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在床榻上面见臣子并非表示亲昵,而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因此刘邦穿上常服,整理得妥妥当当,坐在大殿中央。

    见陈洛一进来,他便站起身来,亲密地呼唤道:“江宁来了?无需多礼,快过来陪朕喝一杯。”

    说罢,刘邦指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意思非常明显。

    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拘谨。

    喝酒聊天,顺便把事情再办好即可。

    不过陈洛依旧行了礼,有些事刘邦说不用是一回事,自己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接着他才是走上前坐好,微微笑着说:“拜见陛下,在您的战略支持下,北地匈奴已破,边境重归安稳,大汉蒸蒸日上啊。”

    “此乃大汉之福啊。”刘邦先是哈哈大笑,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摆手说道,“这一战的胜利,关键在于韩大将军,在于萧丞相,在于江宁你啊,这和朕的关系不大。”

    他倒是很想认下这份功劳,可脸皮没有那么厚。

    刘邦感觉这场战役的胜利和自己关联度的确不高,甚至打到一半的时候,本该坐镇长安的自己是跑到了南方,亲征南越国来了。

    “陛下此言谬矣。”陈洛轻轻摇头。

    自己这并非吹捧,而是发自真心反驳刘邦的看法。

    想了想,他郑重说道:“没有英明的君主,那么善战的将领无法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全部本领。

    先秦混战时,燕有乐毅不得用,错失吞齐良机;赵害李牧弃廉颇,终亡于秦人之手。

    那么有优秀的将领但不知道任用,有强悍的军队却胡乱调度,再强盛的国家都会衰败下去。

    因此大汉有陛下这样英明的统治者,韩将军方有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换成昏庸的君主,哪怕白起、乐毅同在,恐怕改变不了被匈奴打败的结局。”

    自己所言乃是以史为鉴。

    汉代以前的战役说服力尚且不够,可自己知道后世那些因为上层统治者的脑溢血决定,导致战争一败涂地的情况,是完美地诠释了皇帝不作为都可以算是有作为。

    完颜构的十二道金牌,一举摧毁南宋反攻的最后机会,让岳飞那样的千古名将饮恨风波亭,是最该铸成跪像跪在岳飞面前的人。

    这是完美阐释了上面的统治者不行,那下面的将领再能打都没用。

    大明战神雨天行军,瞎几把地进行粮草调控,让三十万大明精锐军团葬送关外,使得明初对塞外异族呈现出的压制力几乎丧失。

    这又是完美阐释了上面的统治者不行,他麾下的军队哪怕再精锐都没用。

    因此刘邦说自己没有功劳,那陈洛是不认可的。

    比起赵构、朱祁镇之流,别说刘邦了,就是换成刘禅过去,都可以称之为英明神武。

    “哈哈哈,那这话我就当真了。”刘邦举起酒杯,开心地饮下一口。

    陈洛同样陪了一杯,接着说:“听说陛下病体未愈,饮酒无碍否?”

    “哦?”原本神色平静的刘邦放下酒杯,眯了眯眼,“对了,朕身体不适的消息,江宁是从哪听闻的啊。”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注意力已经完全拉满。

    自己病重的消息按照道理来说,只有待在长安的吕雉或者萧何那一批人知道才对,陈洛从汉匈战场离开后,就没有返回过关中,如果知道自己患病的消息,那么会是谁通风报信,告诉他的?

    如果陈洛早知道这里的情况,那他前来的意图又是什么?

    一时间内,刘邦脑海里是冒出了无数想法和猜测,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陈洛不以为意,唤来侍从给自己的酒杯添满。

    他头也未抬地应答说:“刚刚在殿前之时,陈平兄告诉我说陛下抱恙,故而我看您饮酒,心里有所担忧。”

    “这样啊。”刘邦心里的戒备刹那是消除大半,有些懊恼地挠了挠手,自己这么忽略了陈平的因素,差点闹出了乌龙,误会了陈洛。

    他当即抿嘴笑说道:“可能外面有些不符实际的传言会让人误会,但朕没有什么大碍,还好好的呢。”

    讲完这句话,刘邦扬了扬手,站起来蹬一蹬腿,展现自己身体机能未曾衰落,甚至如果殿外有匹战马的话,毫不怀疑他会骑乘上去溜达一圈。

    观察着他的行动的样子,没有丝毫迟缓,陈洛不由得赞道:“看来陛下是雄风仍在,尚可再统治大汉数十年,恢复上古时期百姓安居的情况。”

    “或许吧。”听到这话,刘邦反倒是叹了一口气,“我有老态了,江宁你看,我这鬓角是华发已生,岁月不饶人啊。罢了罢了,不聊这些令人唏嘘的事,关于接下来征讨南越国的事,江宁你有想法了嘛?”

    说到这事,刘邦原本闲聊的轻松神色,一下子变得郑重,略显懒散的坐姿瞬间端正起来。

    对于刘邦来说,征讨南越的失败乃是耻辱!

    虽说那次失败是发生在他大病高烧昏迷,无法掌控军队的时间,但失败就是失败,特别是军事行动上的失败,哪怕可以找无数理由辩解,可结果已经摆在那儿了。

    自己想要洗刷这次失败的耻辱,那只有用胜利,用接下来一场接着一场的大胜,打得南越国胆寒,打得赵佗听闻汉军的名号便颤抖。

    这样的话,自己那短暂的失败就不再将成为问题。

    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陈洛此行的目的。

    在击败匈奴后,他率领大量汉军未经历过多的休息,选择直接南下,不就是为了前来征讨南越吗?

    陈洛点头说:“此番率三万精锐士卒前来,便是为了攻打南越,在此之前,我想问问陛下的战略目的。

    如果想灭亡南越,那自然有灭亡南越的战略。

    如果是使南越臣服,又有使南越称臣的战略。

    如果仅仅是想使得边疆安稳,南越国不再进犯,同样会有相应的战略。

    我们接下来大军行动的方向,需要依照着陛下此时的指示来进行。”见到刘邦之后,汉军最高的指挥就变成了刘邦,那么需要他来定下总战略,陈洛不可能越俎代庖地做决定。

    沉吟片刻,刘邦沉声问道:“第三项,朕不会选,那太便宜他们的。至于前面两个方案,江宁你为我讲讲吧。”

    只是击退南越,却不去消除这个威胁的话,无疑是将问题交给后世解决。

    刘邦不想赌啊。

    自己的子孙若是连续两三代贤明,那南越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以大汉国力发展的速度,可以轻轻松松将生产力发展速度落后的南越国荡平。

    可后面几代皇帝是胡亥那样的呢?

    到时候无力看管的南越国,就变成了择人而噬的猛虎,一点一点吞噬大汉的疆土,最后……

    光是想想,刘邦都觉得胆寒。

    因此要不将南越国直接灭掉,要不就将对方打残打伤,使得对方难以恢复,要不就是恢复速度明显会慢于大汉的发展速度,哪怕大汉后面连续几代中庸的守成君主,亦不用担心南疆会受到威胁。

    清了清嗓子,陈洛开始为刘邦介绍起自己所说的这两种情况:“如果想要彻底消灭南越国,抹去他们存在的话,那么需要消灭它存在的根基。

    当我们攻克一座城市后,便将城内的百姓迁移到内陆,分散到各个地方去,他们大部分在秦代曾居住在中原或者南方,不会激烈的反抗。

    至于等到城池内的百姓迁移出去,我们则放火将那座城市烧毁,将城郊开垦好的农田撒上盐巴,种下荆棘种子。

    如此一来,这座城池就彻底被废掉,南越国内能聚集五万人以上的城市不过六七座,全部毁灭掉,等于让整个南越的国力倒退百年不止。

    这样的做法是彻底让他们的存在彻底消亡。

    无论是遗址、百姓或者文明的痕迹。”

    如此说法,让胆小的人听见了,恐怕会吓得睡不安稳。

    无论曾经多么辉煌的文明,在这样一套组合技能后,都会变成废墟,只有千百年后考古找出的零星“遗物”,勉强去重现它们旧日的璀璨。

    陈洛所说的方法其实算是仁慈的版本了,他是选择将那些百姓迁移离开,并非尽数杀死在城中,随着烈火焚烧而了无痕迹。

    刘邦深吸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他抿了抿嘴,“可南越在秦时是华夏的领土,我大汉非但不能统治,反倒选择摧毁,岂有这样的道理?如果朕这么做的话,青史上会怎么记载我的行为呢。”

    作为统一王朝,应当继承前朝的疆土后,再往外进行扩展,这才可以称得上合格的统一王朝。

    秦朝征讨百越,在南方设立郡县,大汉难道要丢失这片疆域?

    刘邦曾经是泗水亭长时,恐怕不会在意这些,但他现在是大汉的皇帝,岂可再放弃内心的骄傲!

    于是他淡淡接话说道:“江宁你继续说第二个方式,如何令南越臣服吧。”

    陈洛点了点头,他其实觉得第一个方法并非良策。

    大汉没有必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对付南越国,这样残忍的历史留存下来,是不利于后世的团结。

    反倒是用臣服的手段,慢慢同化南越之地的百姓,是将拥有“自古以来”的法理。

    他缓缓开口,沉声说起了第二个方式,应当如何执行:“如果我们的目的是让南越臣服,那么接下来就要狠狠地打痛、打怕他们!

    他们只有流血,知道了痛,才会记住这样的感觉,并且产生畏惧。

    畏惧令人臣服。

    南越国对大汉感到畏惧,那赵佗方才会选择俯首称臣,选择成为我们的藩属国。”

    陈洛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南越国就像恶狼,不打是不长教训的。

    若是刘邦选择了这个方式,那么接下来自己必须用数场战役的胜利来践行。

    刘邦摸了摸下巴,已经想到了关键。

    于是用手指敲敲案牍上酒杯,他提问道:“这项计划朕喜欢。可它的难点不容忽视,局部的战争胜过南越没有问题,可要让他们产生畏惧,并不容易啊。”

    拥有丰满的规划,可相应问题的确不容忽视。

    自己率军进攻南越国时,可以说已经取得了不菲的成果,已经打上对面的国土,深入数百里。

    南越国恐慌了吗?

    或许有,但他们绝没有恐惧。

    在汉军露出破绽后,南越国的军队是果断反击,没有丝毫犹豫。

    从这个情况可以看出不少东西。

    对于北上的计划,赵佗显然没有死心;他手底下的将军估计同样不服,所以选择用那场反击去证明他们自己;南越国的士卒同样胆气尚在,敢于挥舞手中的兵戈。

    接下来的汉军是要让这些心气犹存的人,感到胆寒!

    “因此我们需要选出合适的将领领军,来与南越国进行这场战争。”刘邦缓缓说道,转头望向陈洛,“江宁,你觉得谁为将最为合适?”

    如果换成别的皇帝,陈洛会认为对方这话乃是为了使用帝王术。

    自己需要提出各种看似靠谱实则并非最佳选项的建议,接着被连番否决,最后说上一句“臣愚笨,请陛下明示”,再由皇帝亲自敲定他心中那名合适的人选。

    刘邦在朝堂上可能会玩弄权术,可在关键节点上他可从不含糊。

    历史上韩信请封假齐王的时候,为了之后的决战,刘邦硬生生将怒火憋住,直接封赏他一个真齐王。

    攻打南越虽说没有历史上楚汉战争那么危急,但说它是轻轻松松可以摆平的事情,那肯定不可能,毕竟刘邦自己刚刚打了败仗,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因此他现在询问陈洛,谁可以担任将领最为合适,是真的在进行询问,并非试探或者是想搞权术制衡这类的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