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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阳夏

    “嗒,嗒嗒搭,嗒嗒。”

    听着马蹄踏地的节奏,靠在垫背上的陈洛脑袋小幅度地转着圈儿,手指有规律敲击着护栏,嘴里悠然地轻轻哼唱着代地的歌谣。

    清风掀起帷裳,云下青山在窗外缓缓倒退,忽高忽低,又似拍向沙滩的海浪。

    “倒是挺暖和的啊。”他侧过头去,喃喃一句,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

    自己与生活十数载的地方告别,如果说心境没有丝毫波动,那肯定是假得不能再假。

    只是天气并不会顺应所有人的心情。

    或许有人正逢喜事,却被大雨倾盆浇了头;或许有人恰在低谷,但眼前万里无云艳阳天。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阿张,我们这到哪了?”陈洛高声问道,盖过外界杂音。

    片刻后,驭者应声作答:“禀主君,我们已经出了代地,前面不远就快到邯郸城的地界。”

    “我知晓了。”陈洛摸了摸下巴。

    自己离开代城已经第九日,按照赶路的速度,确实也该到这片区域。

    他上次来这儿,应该还是亡秦大战的时候,当年目光所及是两军对垒,耳畔响彻的乃战吼与兵戈碰撞,哪像现在这般安宁。

    换成那个时候,陈洛可不敢像现在这样轻装简行。

    这次他从代地离开,没有什么贵重物品需要携带。

    马车上只装着刘乐给自己缝制的那些香囊,这些年的家书和信件,以及带着自己观察匈奴人的一些记录。

    这些记录虽说在阳夏亦有备份,不过原稿同样重要,就没有选择直接焚毁。

    因为单车离代城,陈洛身边只带了跟随多年的驭者张。

    至于他这些年在代地招募的那些侍从,是在离开前全部发了一笔钱,将他们遣散回家。

    当然,陈洛并不用担心路上会出现危险。

    即使没有带任何护卫,但自己是跟在墨家商队里行动的。

    作为常年在大汉南北行走的商队,他们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而且知道队伍中有陈洛的存在,这支墨家商队更是把安保级别拉到了最高。

    他们从代地返回阳夏的行进路线,选择的走过次数最多,安全系数最高的一条。

    行进过程中,道路前后都派人去往五里、十里、二十里这三个节点进行侦查,以确保没有匪盗。

    每辆运送货物的马车侧面,都配备了一把弓弩。

    需要夜宿野外,每个时间段都保证三分之一的人清醒。

    而且商队行走到有墨家据点的大城市,还会补充护卫和马匹。

    按照这个标准,纵使两百正规披甲士卒前来进行袭击,他们亦有自信护住陈洛全身而退。

    墨家在大汉建立的二十多年里,发展的速度恐怕是先秦百家中最快的,尤其是别的学说内部或多或少会分成各种派系,他们则拧成了一股绳。

    于是天下各家,又回想起了曾经被那抹黑色支配的恐惧。

    只是现在墨家弟子很少与人争辩,哪怕曾经齐墨出身的那一批人,都不屑于此。

    他们自己的事情都快忙不过来了。

    作为一名墨家弟子,每个月需要完成的任务如下:协助打造新式农具、配合研发新式工具、参与三到五次对百姓的宣讲……

    甚至他们有时候还需要参加墨家商队,一次长途贩运就得花上三五个月。

    人人都要干实事,谁还有多余的经历去辩经?

    万一自己被认为闲的慌,下个月任务加重咋办。

    陈洛简单估算过墨家弟子一年产生的收益,发现不会比自己阳夏近两万户的封地收上来的赋税要少。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后来的那些地区性商帮。

    墨家扎根阳夏,辐射全国,有些像徽商和晋商。

    不过墨家内部的向心力,远远不是那些商帮能比的。

    “这次回去还是得查一查。”陈洛没有过分乐观。

    墨家在做大做强的同时,队伍内部的纯洁性肯定不如秦末以及大汉初年,趁着自己的影响力还在,争取将墨家内部可能出现的蛀虫先清扫一遍。

    毕竟之后陈鲁如果接手墨家,他恐怕不会太过关注这个方面,以及没有自己的威望。

    到时候墨家内部全盘崩坏,再想整改,便悔之晚矣。

    要知道他们立足的根本在于百姓,如果不再身着黑衣,反倒穿起锦袍来。

    那么这些人还能被称为墨家弟子吗?

    陈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暂且将这个问题置于脑中,这事待到自己回了阳夏,经过调查,方才会有合适的处理方案。

    紧接着,他开始盘点起自己在代地的得失。

    担任代国国相这些年,无疑是自己政治能力提升最快的阶段。

    他原来为政的起点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宏观大局上眼界放得宽,有见识和远谋,但在细节处理方面,离一流水准存在差距。

    哪怕自己之前有意识到这点,却没有摸清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再加上有墨家弟子的助力,可以补足细节上的不足。

    于是陈洛很少把精力放在那些琐事上面。

    直到自己去到代地,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行走地方县城,见识了那些小吏如何利用规则漏洞,钻律法的空子,县衙内又有种种“潜规则”,哪怕县令亦要受制,而牢狱中又有太多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

    底层的政治生态和朝堂上的博弈,天差地别,完全是两样东西。

    自己在朝堂上与对手进行斗争,大多会遵循某些约定俗成的原则,讲究一个体面。

    败者会主动离场,而胜者也不会赶尽杀绝。

    毕竟大多数朝臣曾经都是一同反秦打天下的战友,真要论起来,指不定他们背后的大佬都是挚友,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地方官场就没有这么温情脉脉了。

    主政的官员想要往上面爬,底下小吏抱团在一起,试图争取地位,更不要说某些地区有豪强和勋贵掺杂其中。如果对方侵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使出的手段可谓刀刀见血。

    朝堂上的有序像是辩论赛场,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地阐述着自己的意见。

    地方则如同丛林,手腕不够强大,要么瑟瑟发抖缩在角落,要么直接被撕咬分食。

    经过这般历练,陈洛自然会有长足的进步。

    他补全了以前忽视掉的细节,结果发现自己的大局观念更进一步,原本有些不理解的问题,豁然开朗。

    自己以前在朝堂上决定的某项政策,在具体的实施当中,总会被地方官吏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曲解”。

    比方因为战事需要,得加收一成赋收,有些地方迟迟收不上来,有些地方只能收上来半成,而有些地方看似收得很快,但根据墨家弟子的汇报,那片区域的官员激起了民愤。

    当时陈洛疑惑不解。

    要知道那一年地理的收成很不错,加收一成赋收的话,不会给百姓带来过多的负担,执行起来为何漏洞百出?

    现在陈洛倒是明白其中的原因。

    有些地方上的官吏为了政绩好看,往往会将收成往高了报,而之前就在暗地里给百姓加了不少税收,结果又要收新的一轮赋税,那他们自然短时间内拿不出来。

    有些地方的官员则会选择中饱私囊,每个人用各种手段去贪下这加收的一成赋税,而且用运送途中的损耗来遮掩事实。

    一个人的贪墨算不得什么,可一层又一层的贪墨下来,地方上的粮食送到长安后,便就只剩下一半。

    甚至陈洛现在了解地方官场的生态环境后,觉得剩下一半,好像还能够说明大汉吏治清明。

    至于收的快且齐的那批官员,多半是和当地的豪强搭上了关系,奉行着“地主家的钱粮全数送还,百姓的钱粮二三五分账”。

    当然,这五成得是朝廷的,不然他们没有必要借豪强来上交赋收。

    想明白这一切后,陈洛颇为感慨,愈发怀念起萧丞相来。

    自己以前靠着墨家弟子的情报,属于在情报上开挂,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感觉非常艰难。

    萧何在担任丞相期间,可没有这样的帮助。

    他单纯靠着个人能力,就将大汉治理得井井有条。

    哪怕陈洛觉得自己现在有了不少提升,但真想达到萧何那样的境界,在政务上诸事洞明,恐怕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不过纵使如此,自己在代地给刘如意留下的“政治遗产”,已经相当丰厚。

    在官吏层面,陈洛留下这一批人作为核心的架构完全可以支撑五到十年。

    而且他们都是自己慢慢培养出来的,完全值得信赖。

    在这段时间内,刘如意完全不用担心手下没有可用之才。

    在商业领域,陈洛在代国,可谓是从一片空白开始进行建设。

    现在的代地,乃是与匈奴边关贸易的中转站。

    韩国和赵地乃至更远地方的商贾想要过来,都必须途径代城停留整顿,补充物资,以及寻找带路的向导。

    有了接连不断的商队,代地的贸易自然就被盘活了。

    虽说比不上关中、齐地那些商业长期繁盛的地方,但远远超出了同为边境的燕地和巴蜀,甚至与拥有南越贸易线的长沙国,亦是隐隐有比肩的迹象。

    纵使当下农业才是税收的主要来源,可谁会觉得自己治下收取商队的关税,是一件坏事呢?

    当然,代国作为边地,最重要肯定就是军事实力。

    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商业发展得再繁盛,那也不过是任由匈奴宰割的羊羔。

    恰好陈洛在代地,对于匈奴这个外患极其重视。

    在离开前,自己是将“卫疆”的控制权交给了刘如意。

    这支轻骑兵人数到现在依旧是两千人左右,想要靠他们出塞反攻倒不可能,但对付匈奴南下进行的小规模侵扰,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而对于卫疆的组建来说,那些马具相当重要。

    陈洛统计了他们往年的损耗,选择了中位数偏上的一个数据,让墨家商队每年贩卖固定额度,以供他们使用。

    有了自己提供的这些保障,哪怕刘如意这些年什么都不做,代国的国力都会不断向前发展,处于蒸蒸日上的阶段。

    没办法,自己这些年打下基础就是这么牢靠。

    但是有得必有失。

    要陈洛来说自己在代地这些年里,失去了些什么。

    他觉得是给家人的陪伴太少了。

    除了第一年外,自己每年都会告假,回阳夏去看看,但是这样的时间终究有限,匆匆见上小半个月,就不得不面临再度分离的事实,像极了后世的返乡过年,春节结束又得重新坐着火车外出打工。

    他这次回去,直到“陈洛”这个身份的结束,大概都不会长时间离开阳夏了。

    之前宣布还政刘如意的消息传开,刘恒是送来一封书信,邀请自己前去长安,大概率会是担任右丞相。

    陈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

    哪怕刘恒没有自己的帮助,依旧能成为那个名垂百世的汉文帝,百姓在他的治下安居乐业,大汉的发展稳步向上。

    所以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机会,不在这个时候趁机放假,难道在未来天下动荡之时隐居世外?

    摆在眼前的摸鱼机会不懂得珍惜,真要失去,未来的自己指不定多么后悔莫及。

    何况他又没有月光宝盒,到时候上天可不会给再来一次的机会。

    顺着阳光的方向,陈洛缓缓伸了个懒腰,接着小幅度地扭了扭脖子,久坐的筋骨得到了一番舒展。

    接着,他唤醒了自己许久未曾查看过的系统面板。

    毕竟它又没有增添功能,自己的数值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剧烈变化,最初的新鲜感也已经过去。

    除了打卡的时候,陈洛很少会关注它。

    何况这些年里,代地没有什么记载在史书上的名场面,故而自己这个系统的存在感便是降得更低,如果它有实体的话,上面应该早就落了一层厚灰。

    不过恰好现在旅途无聊,自己又是独自待在马车上,不能下棋取乐,那么翻看系统面板,未尝不是一种解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