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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此去何日归?

    “为何要前去平定七国之叛?”

    听到阿父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陈直有些发懵。

    刚才不就已经将原因讲得很明白了吗?

    陈氏想要维持如今的荣光,那必须得有相匹配的功绩。

    而在平定七国之叛中率先站出来,他们毫无疑问能让皇帝,让长安朝臣,让整个天下记住!

    甚至于说这一名声就能保证阳夏侯府接下来三十年不会衰落。

    在经过阿父点拨后,陈直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现在似乎又存在其他理由,这是让他有些迷糊。

    不过这个问题是向着弟弟提出的,自己暂时不必纠结如何作答。

    于是陈直同样偏过头去,想知道弟弟会不会和阿父想到一块儿去。

    迎着父亲和兄长的目光,陈鲁依旧是往常那副模样。

    十数息后,他方才说出自己回答:“我不知道阿父还有什么理由,但我不想这场动乱继续下去的缘故,是它让好不容易安居乐业的百姓,又有了流离失所的风险。

    阿父,你曾经是和我们讲过秦末乱世的时候,人命如草芥,当今家家户户都吃得起的面食,在当时却和黄金一样珍贵。

    这不是我想见到的,故而平定这场动乱要有理由的话,那我的理由就是这个。”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陈鲁的语速并不快,亦没有表现出特别激动的模样。

    但他目光十分坚定。

    阿父和兄长讨论的家族荣耀,自己在边上默默听着,没有过多插话。

    可这不代表他对这场动乱漠不关心。

    恰恰相反。

    他想得很深很远,牵挂的事情很多很多。

    陈洛在听这段话的过程中,嘴角逐渐上扬。

    最后,他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阿鲁能这么想,让我很欣慰啊,墨家交到你的手里,不是错误的决定。”

    自己对这两个儿子的要求,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陈直继承的是阳夏侯的爵位,那就要求他事事以家族为先,必须考虑延续家族,让“阳夏”二字在大汉依旧闪耀。

    而陈鲁有所不同。

    他作为墨家之后的标杆,若是考虑问题只从阳夏,从陈氏,从个人出发,那就坏了。

    上行下效,整个墨家恐怕会迅速腐化。

    毕竟领导者都没有了理想,再要求下面的人保持纯洁性,岂不是痴人说梦?

    而刚才陈鲁会说出的那些话,大概也有他身处墨家内部,耳濡目染多年的原因。

    不过无论如何,他的表现都让自己感到颇为满意。

    揉了揉下巴,陈洛将嘴角上扬的弧度稍微往下压了压。

    他用沉重的声音,继续说道:“平定七国之叛,不仅是有利于家族,更是有利于天下百姓。

    太平犬的日子,那可过得比乱世人安稳。

    若是这场动乱持续数载,那开垦出来的田地又要重归荒芜,墨家千百弟子花费心血推广的农具被战火毁坏,无数百姓将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大汉前五十年,三代帝王营造出来的盛世之基,恐会毁于一旦。

    到时候天下再现秦末乱世,国将不国啊。”

    自己并非危言耸听。

    战争对于国家的基础建设来说,破坏巨大无比。

    将城市建立起来需要耗费数十年,让它拥有底蕴更是得花上千百载,可想要将它毁灭,仅仅需要放一把大火。

    七国动乱,持续的时间长了,恐怕荆地和齐地经济直接糜烂,陷入泥潭。

    陈洛更加关注的区域,乃是长沙国那块地方。

    原本历史里,长沙王并没有参与七国之乱。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陈洛担心南越国会借机生事。

    要知道赵佗那个老东西的确能活,他把第一个太子都熬死了,结果仍旧生龙活虎,安稳地坐在王位上面。

    这些年里南越国没有什么大动作,那是因为在刘恒的治理下,大汉国力处于持续上升的阶段,赵佗那个老狐狸没有那么头铁,不敢惹是生非。

    可七国之乱开始,朝堂的军队被荆国挡住,更不要说再往南去到长沙地区。

    于是南越国如果搞事,那是不用直接面对大汉正规军的兵锋。

    何况他们真要是对长沙国动手,可谓“师出有名”。

    毕竟刘启派出信使,让天下诸侯勤王。

    虽说他这信没有送到南越国去,但赵佗就只是需要一个出兵的由头。

    到时候他把长沙国的地盘占了一些,那等七国之乱结束,还回来的可能性就不高了。

    “阿父,是我思虑得浅了。”陈直此时面带愧疚,用颇为自责的语气说道。

    自己的格局比起阿父和弟弟来说,实在显得小了。

    悲悯天下百姓之疾苦,与心心念念家族之兴衰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陈洛笑了笑说:“你这是什么话,论迹不论心,直儿伱愿意去扫平这场动乱,那就是好事。

    至于理由,那没有人会专门去关心的。”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是唯结果论者。

    只要一个人成功了,那他最开始做出选择的理由重要吗?

    人们不过会发出感慨,觉得他目光长远,兼顾不俗的运气。

    得到安慰之后,陈直用力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么阿父,接下来是要执行什么样的计划?”

    将目标确定下来之后,自然不能像无头苍蝇那般乱窜,说是去靠运气撞对答案。

    当然,如果在平时,那陈直就是提出方案的人。

    只是现在阿父在这,自己就不班门弄斧,最多等下提出一些修补的建议。

    “我希望你带着我的书信,前去郢都找你岳丈,并和楚太子商量,让他们出兵。按照楚国当下的实力,完全可以抗衡荆国和长沙国联手。”陈洛又扭过头去,望向次子,“阿鲁,你也去淮阴一趟,淮阴虽然没有军队,但韩兄一人就抵得上十万士卒了。”

    深吸了口气,他再郑重地重复一遍后说:“这次的事情很重要,你们尽快启程,不要耽搁太久。”

    “是,阿父。”陈直和陈鲁两人同时应声。

    在心底盘算片刻,陈直又接话说:“准备路上的干粮和护卫,我和阿弟最快可以后日上午出发。”

    “这事就交由你来安排,尽快吧。”陈洛轻轻颔首,接着半闭上双眼。

    ……

    两日后。

    西风猎猎,卷起地上的尘土。

    陈洛站在阳夏的城门处,眺望着两列车队向不同方向离去,马车上挂着的铃铛声渐渐消失在风中。

    他转过身去,轻轻叹了口气,往不远处下城墙的踏道走去,而心底则默默估算。直儿前去楚地,大概在路上要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淮阴近上一些,阿鲁就只需要走旬日。

    嗯……再算上消息在路上传递的时间,那么他俩得知阳夏这边的情况,至少需要一个月吧。

    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当中。

    他走下城楼,却发现刘乐居然在侍女的掺扶下,站在那儿。

    见到陈洛,她更是主动迎了上来。

    “乐儿,你怎么在这?”陈洛先是一愣,有些惊诧,接着语气略带几分责备说,“你身子骨又不太好,直儿和阿鲁他俩在离府前都和你打过招呼了,何必再跑到城门这来送行呢,该在家安稳养着才是。”

    虽说刘乐这些年里没有遇到过什么重大疾病,但她年龄上来了,各种小毛病还是不少的。

    不过自己平时一向关注得很。

    何况每次她觉得自己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陈洛就会让墨家的医者来看看。

    故而刘乐倒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状况。

    平时陈洛在饭后半个时辰左右,会和她在府邸周边散步,但从来没有跑到城墙边这么远的地方来过。

    因此自己在这里看到她的踪迹,完全出乎意料。

    “我不是来送直儿他们的。”刘乐摇了摇头,认真地盯着陈洛的眼睛,轻声缓缓问道,“我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陈洛面色一僵,张了张嘴,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过了数息,他反应过来,挤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说:“我走什么啊,有他们帮忙跑去郢都和淮阴,我安安稳稳地待在阳夏等消息不就好了。”

    刘乐静静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陈洛无奈地偏过头去,知道自己编不下去了。

    说来倒是奇怪,无论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在乡间市集,跟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地位,聊起闲话来,自己都能扯道扯道。

    从经史子集到杂谈怪论,陈洛都可以天南海北地聊着,一套接着一套,基本不会卡壳。

    顿了顿,他目光聚焦在长着青苔的城墙脚处,抿着嘴说,“多少年了,想在你面前扯句谎可不容易。”

    刘乐倒是回了这句话。

    她笑眯眯说:“我可比直儿他们了解你。”

    陈洛在心底认可,这话倒是没错。

    他们彼此相处到的熟悉程度,到了对方稍一抬手,自己就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去做什么。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打算走的。”陈洛忍不住问道。

    自己的安排明明非常慎重。

    要去调动亲卫以及联系周边郡县的事情,全是亲自去进行操作,哪怕陈直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没道理会被她发现。

    刘乐歪了歪头说:“这些天的夜里,你把好几种《淮阴兵书》给翻了出来,而且一直在看行军篇。然后我再稍微向人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这样啊。”陈洛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自己准备率军出征,可近二十年里,基本上没有进行过实操。

    因此他选择多翻翻兵书,主打一个临阵磨枪多少有些用处,借着理论学习来唤醒曾经在军营里的感觉。

    百密一疏,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露出了破绽。

    而且刘乐作为主母,想要调查某项事情,那些下人肯定是不好欺骗。

    见状,陈洛只得大方承认道:“我召集了亲卫,又和陈留郡守进行了联系,筹备了一队兵马,准备在平乱中贡献几分力量。”

    深吸一口气,他偏头望向远处。

    陈洛声音低沉地说:“如果有些事情,我必须带头去做。

    七国之叛,难道是耍耍嘴皮子就能平定下来的吗?

    荆王刘濞不是个简单的对手啊,他在尚未及冠的年龄就带着骑兵从匈奴人的包围圈里杀出,这次更是带着为子复仇的怒火。

    光在后方喊喊口号,那样的行为是难以起到表率作用,无法令人信服的。

    羽兄的儿子大概不会愿意冒着风险率军跟从,长安的皇帝不会愿意相信我是真心,天下人更不会在意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说些什么。

    唯有用行动去证明,才会起到该有的效果。”

    在讲这些话的时候,他半低着头。

    明明自己刚才所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任由谁来都挑不出毛病。

    可偏偏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要是刘乐说担心自己的安危,出言劝阻的话。

    那么陈洛大概率会放弃亲自率军征讨逆贼的计划。

    “这样啊……”刘乐眨了眨眼,在怀中摸索一阵,接着轻声说,“给。”

    “嗯?”陈洛将头扭回去,便见到她递来一枚香囊,塞到了自己手中。

    他轻轻捏了捏,带有丝丝温热,面料摸上去手感熟悉。

    沉默片刻,陈洛开、口说:“你这不会是熬夜绣的吧,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

    绣枚香囊耗费的精气神可不少,尤其是刘乐的态度是精益求精,短短两天绣出来,确实要非常赶。

    “这枚香囊我以前绣了一半,只是当初良人你不用在外打仗,就没有再继续绣。没想到前日找出来,颜色如故,又能派上场。”她故作玩笑说,“现在手生了,良人别嫌我老了绣工不好就行。”

    “不会。”

    “记得贴身戴着。”

    “嗯好,会的。”

    “这次要多带几件衣物走吗?冬衣是否给备着。”

    “好。”

    “冬衣要备着啊……那你要带几件。”

    “你看着办就好。”

    “嫌我啰嗦啊。”

    “不敢。”

    “那你说话就这么敷衍我的?”

    “……没。”

    “那就六件吧,好换。唔,此去何日归?”

    “不知……”

    “嗯哼?”

    “尽量早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