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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下)

    朱怀智听着穆长春的夸赞,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答道:“将军过奖了!而今淮宁国朝局复杂,表面上淮帝杨璟驿坐镇中枢,暗地里真正的掌控者却是那个女人,当年要不是那个女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我晋国岂会败亡。”

    穆长春的思绪被朱怀智的话勾了起来,往事如烟,如风一般飘散,又在心头重新聚集起来,然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多年前,大淮的国力不及北晋,北晋与大淮修好,相约永不相攻,双方在资源上互通有无,经常互相走动联络,关系十分稳定。

    直到如今的淮帝杨璟驿继位,那个黎家奇女子助其理政,不但轻徭薄赋,与民养息,还在暗中厉兵秣马,悄悄备战,几年过后,淮宁国日益强盛。直到两年前,大淮朝堂上那对夫妻终于撕开面纱,露出丑恶的嘴脸,一边派人送来礼品示好,一边暗中联合海边的东月国,对北晋悍然发动突袭,很多人还在睡梦之中,就被曾经的盟友斩落脑袋,血流成河,天地黯然失色,,,

    北晋安康王高恒率部殊死抵抗,最终寡不敌众,淮宁国的金戈铁马结束了北晋灭亡的命运,皇族高氏被屠戮殆尽,穆长春就是那场大战中的一员,眼见大势已去,只得率残部遁入深山野林之中,过上了落草为寇的生涯。

    穆长春的思绪被朱怀智从苦痛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只听得他继续说道:“眼下日子都不好过,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尧州刺史魏子忠素来居功自傲,奸猾异常,前翻被我们打疼了,我料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将军不必担忧,倒是山寨粮食已经不多,若不早做准备,难图大事。”

    穆长春说道:“正如先生所说,那魏子忠拥兵自重,大淮朝廷既用他,更防着他,他们心不齐,我们才好便宜行事。当年兵败,我晋国鹰族一支北走草原,这两年我派人联络过,前些时日传来消息,他们已说动草原各部盟,可出兵十万,只要鹰族于北边起事,淮宁调兵北上布防是免不了的,这样一来,济城空虚,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正好一举拿下我北齐旧都,到时振臂一呼,心向我北齐的忠义之士必响应,如此则大事可期,至于粮食嘛,济城里有得是,不过还要劳烦先生帮我谋划。”

    “大将军所言正中下怀,吾也正有此意,只是我等兵微将寡,济城防守甚严,非奇计不可破之,近来我常观天象,今年进入雨季后恐怕会发大水,到时候就是我等出手之时,今日思得一计,请大将军斟酌!”

    “先生快说来听听?”

    穆长春向来十分信任朱怀智。一年前,魏子忠在任漳河军都统时,朝廷下了军令,魏子忠率军从壶关沿太行山脉激进,就是朱怀智排兵布阵,一路设下重重陷阱,使得魏子忠还未到得太行大寨就损兵折将,以至于无功而返。

    朱怀智双手击掌,门外进来一个红脸大汉,将手里一张图纸递给朱怀智,朱怀智接过图纸,叮嘱了一句:“下去吧,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大殿!”

    红脸大汉答应了一声,向二人抱拳后反身出门,顺手将大殿门关了起来。

    朱怀智将地图在桌上铺开,想了想,眼睛里闪动着精光,开始向穆长春讲述那个庞大的计划。

    “将军且看,这里是壶关,壶关往北一百里太行山深处就是我们的大寨,壶关往南是济城。如若鹰族十万军突然南下,攻击怀朔、武川等地,则平城告急,尧州六万漳河军大部分必然出壶关绕太行山以西,过晋阳驰援平城,如此一来,济城必然空虚。”

    “一年前,魏子忠进山之时,我们利用山中天险隐藏了实力,透露出去的人马只有三千多,为的就是今日。如若平城告急,漳河军调走,按照惯例壶关和济城最多只会留下一万人马。近日细作已探得济城守军情况,西城外漳河军大营驻军五万,壶关驻军五千,防我等出大寨滋事,济城就剩下五千军,再加上刺史府、县衙所属三千人马,两者相加济城不过八千余人。这八千人不但要分守济城四门,还要拱卫府衙,维持治安,真正能战之人不过四千,一旦出现这个局面,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穆长春认真听着,此时插了一句:“先生可曾想过,如果漳河军留下的人马太多,比如留下了两万或者三万,那当如何?”

    “将军说得是,这就要看鹰族和草原各部盟的攻势了,如果凑效,拿下怀朔、武川等地,则平城必然来求援,大淮朝堂上也只能从尧州调兵,还有一个理由,平城的守将是张青扬,当年黎家助淮帝杨璟驿夺嫡之时,这个张青扬曾救过他二人一命,此时岂有不救之理。退一万步说,如果大淮真留下两万人守济城,则我们只能等待,另寻时机。”

    “先生说得透彻,继续说。”

    “若局势按我们预测的方向推进,亦不可强攻,毕竟济城墙高池深,战事一旦胶着,于我方不利,只能出奇兵一举拿下刺史府和县衙,只要这两个要害掌握在手中,则可顺利拿下济城。”

    “如何出奇兵?”穆长春问道。

    “到得水患到来,尧州必然灾民泛滥,那时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军可择猛将领三千勇士化为难民进入城中,于深夜以烟火为号,猛攻刺史府和县衙,刺史府卫队和县衙那群酒囊饭袋将军也见识过,都是乌合之众,又在夜间突然袭击,要拿下他们应当不难。再派五百名江湖朋友鼓动流民,在城中制造混乱,以配合将军行动,可保万无一失。”

    穆长春紧锁眉头,思虑一番问道:“如若壶关守军来援,或者城门守军纠缠,又当如何?”

    “我山寨现有万余人马,派去三千精锐乔装进城,留得两千人马沿险要关隘守住大寨,剩余五千人马,可分南门和西门佯装攻城,使得守城军首尾不能相顾,若守城军驰援府衙,则就势攻破城门,若守城军坚守不出,则拿下府衙,府衙一旦拿下,有魏子忠、黎世勋等人在手上,大事可定。”

    “太行山东峻断崖间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小路,大军可沿小路分批秘密下山集结,这样可避免引起壶关守军注意,再派人截断出城道路,使得济城内不得出城求援,则更为稳妥。”

    穆长春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拿下济城后,又当如何?”

    朱怀智露出一个佩服的表情答道:“将军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一旦拿下济城,将军可领兵五千,在济城与壶关之间的五道岗山岭间埋伏,然后故意放走几个残兵,使他们到壶关求援,守将必然率军来援,将军可于半道伏击,此时壶关空虚,我与屠威将军率两千军攻取壶关,则尧州尽在我等手中,待朝廷反应过来还需一些时日,我等把守各处关隘,登高一呼,招揽我北晋旧部和义士,可做长远打算,如此则河山有望光复。”

    穆长春长叹一口气,觉得此法十分完备,说道:“先生于排兵布阵一道果然了得,只是我想稍作改动,请先生和屠威将军守大寨,丁亮攻城,我亲自领军入城,此番我要那些个淮宁人血债血偿,我要手刃魏子忠和黎世勋,我还要两年前那些个叛国者鸡犬不留,让他们尝尝当反叛者的下场。”

    之后,二人又仔细推敲了一番细节问题,讲解了两个时辰,最后穆长春愁眉逐渐舒展,所有的担忧和顾虑一扫而空,心下大喜道:“有先生此等奇才为我出谋划策,何愁大事不成,不过此事需得谨慎,决不能泄露半点消息,这段时间还得示弱,严令将士们不得擅自行动,以免节外生枝,北边草原我会负责联络,到时同时举事,定要一雪前耻!”

    朱怀智说道:“将军英明,正该如此,而今那信息传递之法还不能确定有没有泄露,译本的事请将军放心,属下最近几日就会编制好新手本,然后分发到各个联络点,最近一段时间可试着运行。倒是将军提起的那个少年书生,倒不如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穆长春皱了皱眉头,说道:“先生不必多虑,我们所谋之事太大,最近一段时间决不能再生出事端,否则打草惊蛇反而会坏了大事。至于那书生,还是按之前计划,让刘二放出些他窝藏我等的事,自然有县衙的人杀他,如此该会更为稳妥一些。况且一个黄口小儿,又是一个养子,无职无权,能翻得起几朵浪花,你我是何等人,岂能被竖子唬住。”

    朱怀智听得穆长春的话语,简单的沉思了一番,说道:“但愿这小子不要再惹出事端,不如我派人暗中监视他,如有异动立即格杀,这样似乎要周全一些。”

    穆长春露出个轻蔑的笑容:“如此也好,双管齐下,看他还能怎样!不过如果官府不杀他,我等破城之后,我倒想找他再谈谈!”

    “将军英明,将军只管操练精兵,待时机一到,就是我等令天下震动的时刻,属下这就下去准备。”朱怀智附和着说完,走出山寨议事大厅。

    穆长春独自站在议事厅大门外,眼前视野开阔,群山此起彼伏,一堵堵乌云遮住西归的太阳,夏风吹来,激起一层层墨绿色巨浪,他所等待的那个未来已经太久,未来或许就是永远不来,亦或许很近,而不久后,终于山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