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幸运的一天
于鸣人而言，这是幸运的一天。
虽然被姑妈粗暴地喊醒，被堂哥震落的灰尘呛得咳嗽，但翻了个身，他还是开心地回忆起刚刚做过的梦。
那是一个神奇的好梦。
梦里，有一辆飞在天上的摩托车。
他骑在上面，咯咯笑着兜风。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真是美好啊。
鸣人带着满足的笑，穿上了破洞的袜子，套上达力淘汰不要的旧外套，揉了揉乱糟糟的金发，走出了自己的小窝，向德思礼一家打着招呼：“早安，姑父。早安，姑妈。早安，堂哥。”
没人理他。
德思礼太太还在厨房做早饭，达力正坐在在客厅的桌子旁数着他的生日礼物，而德思礼先生，正满面慈和地看着。
“这到底多少？”达力数了一会，不耐烦了，向他父亲嚷嚷。
弗农姑父笑道：“一共三十六件，我帮你数过了。”
达力顿时涨红了脸：“去年都有三十七件！怎么今年少了？！”
佩妮姑妈端着餐盘从鸣人身边撞过，笑眯眯来到桌边：“亲爱的，今年的比去年的大。”
“我管它大不大！”达力愤怒地敲着桌子，敲得桌子砰砰作响。
德思礼夫妇连忙柔声哄道：“好，我们马上再给你去买两件。”
达力这才心满意足，开始拆他的礼物。
佩妮姑妈转过头，冷下了脸：“整天就知道吃干饭，不知道去厨房帮忙端早餐？”
虽然没有任何称呼，但鸣人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勉强笑着点点头，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每天看着他们心肝宝贝般宠着达力，鸣人也曾经有过不满，也曾向德思礼夫妇伤心哭诉过，他们对此报以冷漠的回应：你只不过是没人要的孤儿，我们好心收养你，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上学，你不仅不心怀感恩，竟然还敢提那么多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没良心的崽种！
鸣人虽还是委屈，但也觉着，他们说的对，自己，不该提太多要求。
要……
心怀感激……
深夜里躲在壁橱里裹着破旧被子偷偷哭泣，白天，他告诉自己，要乐观，要笑着面对。
自从作了这样的心理建设，他发现，世界好像美好得多了。
端着早餐送到客厅的桌上，看着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一家人，鸣人微笑着看向窗外，告诉自己，自己已足够幸运，起码，他们愿意带自己一起去动物园玩。
鸣人摸了摸肚子，无视了轻微的习以为常的肠鸣，感受着那里一块漩涡状淡淡的伤疤，佩妮姑妈说，那是他父母出车祸的那晚留下的。
是的，他还是个婴儿时，他的父母就出车祸死掉了。
他一点也不记得他的父母了，姑父姑妈从来不提他们，当然，也不准他问。
家里，也没有他们的照片……
而从那时起到现在，他在弗农姑父家已经生活了近十年了。
用弗农姑父的话说，这是他该心怀感激的十年，毕竟若不是他们好心收养，他早就在寒风中冻死饿死了，这十年的生命，算是天赐的。
鸣人不太赞同，但也无话可说，没法反驳。
有时候鸣人会想，父母出车祸的那晚，他也在车上吗？
若是在车上，为什么自己没事，只留下了这一道淡淡的疤呢？
若是不在车上，那要是能在车上和父母一起死去，会不会更好呢？
有时躺在壁橱里长时间拼命回忆，脑海里会出现一种奇妙的幻象：一道耀眼的闪电般的惨淡绿光，肚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猜想，这就是那场车祸，但他不知道那道绿光是从哪里来的。
有时候，他还会做些奢侈的梦，梦里，会出现一位其他的亲戚，将他带走。
可那终究是梦，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他只有德思礼，这一家亲戚。
在学校里，鸣人也没有任何朋友。
大家都知道，达力一伙最恨的就是穿松松垮垮的旧衣服、脸颊上对称分布着三根胡须的怪人漩涡鸣人，谁也不愿意去跟达力一伙作对。
说到达力，鸣人与达力的关系其实不差。
达力最喜欢的健身器材，便是作为沙包的漩涡鸣人了。
鸣人会哈哈笑着，灵活地躲避，告诉自己，堂哥达力是在同自己玩耍，而玩耍嘛，输了总得有些惩罚，他其实玩得很开心。
也告诉自己，堂哥只是表达感情的方式，有点粗暴而已。
这不，今天堂哥生日，要去动物园玩，还愿意带着自己呢。
德思礼一家吃完早饭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鸣人也得以上桌吃自己的那份。
饱腹的感觉令他满足得眯眼，脸颊两侧细微的胡须一翘一翘。
该出发了，佩妮姑妈和达力堂哥上了车，弗农姑父将鸣人拉到了一边。
“我警告你，”他把红得发紫的大脸凑到鸣人跟前说，“我现在警告你，小子，只要你干出一点点蠢事——干出任何奇怪的事——那我就要把你关进壁橱，一直关到圣诞节的时候！”
“遵命！”鸣人立正，微笑着敬礼。
弗农姑父阴沉着脸打量他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去车子旁，“最好这样！”
一路上，弗农姑父一边开车，一边对佩妮姑妈抱怨。
他总喜欢怨天尤人，工作中遇到的人、鸣人，开会、鸣人，银行、鸣人，这是他最喜欢抱怨的少数几个话题。今天，他抱怨的是摩托车。
“……疯子一样，一路吼个没完，这些小兔崽子。”当一辆摩托车超车时，他说。
“我梦见过一辆摩托车，”鸣人突然想起自己的梦，说，“那车还会飞呢。”
“摩托车不会飞！”弗农姑父脸色活像撞了车似的，涨得紫红，眼睛紧盯着前面，大声吼叫着。
“那只是个梦罢了。”鸣人微笑着，“很有趣的梦。”
“这一点都不有趣！你这该死的怪胎！”弗农姑父咒骂着，逗得达力哈哈大笑，以至于忘了殴打鸣人。
这令鸣人更愉快，笑得更开心了。
在动物园入口的地方，德思礼夫妇给达力买了一支大巧克力冰淇淋。
他们还没来得及把鸣人带走，冰淇淋车上一位笑盈盈的小姐姐就已经在问鸣人想吃点什么，他们只好给鸣人也买了一支便宜的柠檬冰棍。
这可真是幸运的一天啊。
鸣人舔着冰爽的柠檬冰棍，美滋滋地心想。
虽然被姑妈粗暴地喊醒，被堂哥震落的灰尘呛得咳嗽，但翻了个身，他还是开心地回忆起刚刚做过的梦。
那是一个神奇的好梦。
梦里，有一辆飞在天上的摩托车。
他骑在上面，咯咯笑着兜风。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真是美好啊。
鸣人带着满足的笑，穿上了破洞的袜子，套上达力淘汰不要的旧外套，揉了揉乱糟糟的金发，走出了自己的小窝，向德思礼一家打着招呼：“早安，姑父。早安，姑妈。早安，堂哥。”
没人理他。
德思礼太太还在厨房做早饭，达力正坐在在客厅的桌子旁数着他的生日礼物，而德思礼先生，正满面慈和地看着。
“这到底多少？”达力数了一会，不耐烦了，向他父亲嚷嚷。
弗农姑父笑道：“一共三十六件，我帮你数过了。”
达力顿时涨红了脸：“去年都有三十七件！怎么今年少了？！”
佩妮姑妈端着餐盘从鸣人身边撞过，笑眯眯来到桌边：“亲爱的，今年的比去年的大。”
“我管它大不大！”达力愤怒地敲着桌子，敲得桌子砰砰作响。
德思礼夫妇连忙柔声哄道：“好，我们马上再给你去买两件。”
达力这才心满意足，开始拆他的礼物。
佩妮姑妈转过头，冷下了脸：“整天就知道吃干饭，不知道去厨房帮忙端早餐？”
虽然没有任何称呼，但鸣人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勉强笑着点点头，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每天看着他们心肝宝贝般宠着达力，鸣人也曾经有过不满，也曾向德思礼夫妇伤心哭诉过，他们对此报以冷漠的回应：你只不过是没人要的孤儿，我们好心收养你，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上学，你不仅不心怀感恩，竟然还敢提那么多要求，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没良心的崽种！
鸣人虽还是委屈，但也觉着，他们说的对，自己，不该提太多要求。
要……
心怀感激……
深夜里躲在壁橱里裹着破旧被子偷偷哭泣，白天，他告诉自己，要乐观，要笑着面对。
自从作了这样的心理建设，他发现，世界好像美好得多了。
端着早餐送到客厅的桌上，看着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一家人，鸣人微笑着看向窗外，告诉自己，自己已足够幸运，起码，他们愿意带自己一起去动物园玩。
鸣人摸了摸肚子，无视了轻微的习以为常的肠鸣，感受着那里一块漩涡状淡淡的伤疤，佩妮姑妈说，那是他父母出车祸的那晚留下的。
是的，他还是个婴儿时，他的父母就出车祸死掉了。
他一点也不记得他的父母了，姑父姑妈从来不提他们，当然，也不准他问。
家里，也没有他们的照片……
而从那时起到现在，他在弗农姑父家已经生活了近十年了。
用弗农姑父的话说，这是他该心怀感激的十年，毕竟若不是他们好心收养，他早就在寒风中冻死饿死了，这十年的生命，算是天赐的。
鸣人不太赞同，但也无话可说，没法反驳。
有时候鸣人会想，父母出车祸的那晚，他也在车上吗？
若是在车上，为什么自己没事，只留下了这一道淡淡的疤呢？
若是不在车上，那要是能在车上和父母一起死去，会不会更好呢？
有时躺在壁橱里长时间拼命回忆，脑海里会出现一种奇妙的幻象：一道耀眼的闪电般的惨淡绿光，肚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猜想，这就是那场车祸，但他不知道那道绿光是从哪里来的。
有时候，他还会做些奢侈的梦，梦里，会出现一位其他的亲戚，将他带走。
可那终究是梦，从来都没有实现过。
他只有德思礼，这一家亲戚。
在学校里，鸣人也没有任何朋友。
大家都知道，达力一伙最恨的就是穿松松垮垮的旧衣服、脸颊上对称分布着三根胡须的怪人漩涡鸣人，谁也不愿意去跟达力一伙作对。
说到达力，鸣人与达力的关系其实不差。
达力最喜欢的健身器材，便是作为沙包的漩涡鸣人了。
鸣人会哈哈笑着，灵活地躲避，告诉自己，堂哥达力是在同自己玩耍，而玩耍嘛，输了总得有些惩罚，他其实玩得很开心。
也告诉自己，堂哥只是表达感情的方式，有点粗暴而已。
这不，今天堂哥生日，要去动物园玩，还愿意带着自己呢。
德思礼一家吃完早饭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鸣人也得以上桌吃自己的那份。
饱腹的感觉令他满足得眯眼，脸颊两侧细微的胡须一翘一翘。
该出发了，佩妮姑妈和达力堂哥上了车，弗农姑父将鸣人拉到了一边。
“我警告你，”他把红得发紫的大脸凑到鸣人跟前说，“我现在警告你，小子，只要你干出一点点蠢事——干出任何奇怪的事——那我就要把你关进壁橱，一直关到圣诞节的时候！”
“遵命！”鸣人立正，微笑着敬礼。
弗农姑父阴沉着脸打量他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去车子旁，“最好这样！”
一路上，弗农姑父一边开车，一边对佩妮姑妈抱怨。
他总喜欢怨天尤人，工作中遇到的人、鸣人，开会、鸣人，银行、鸣人，这是他最喜欢抱怨的少数几个话题。今天，他抱怨的是摩托车。
“……疯子一样，一路吼个没完，这些小兔崽子。”当一辆摩托车超车时，他说。
“我梦见过一辆摩托车，”鸣人突然想起自己的梦，说，“那车还会飞呢。”
“摩托车不会飞！”弗农姑父脸色活像撞了车似的，涨得紫红，眼睛紧盯着前面，大声吼叫着。
“那只是个梦罢了。”鸣人微笑着，“很有趣的梦。”
“这一点都不有趣！你这该死的怪胎！”弗农姑父咒骂着，逗得达力哈哈大笑，以至于忘了殴打鸣人。
这令鸣人更愉快，笑得更开心了。
在动物园入口的地方，德思礼夫妇给达力买了一支大巧克力冰淇淋。
他们还没来得及把鸣人带走，冰淇淋车上一位笑盈盈的小姐姐就已经在问鸣人想吃点什么，他们只好给鸣人也买了一支便宜的柠檬冰棍。
这可真是幸运的一天啊。
鸣人舔着冰爽的柠檬冰棍，美滋滋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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