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色三十秒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是人与世界一切联系的断裂，它把“是”变成了“曾经”。
这些士兵全都能坦然接受死亡吗？吴勾深表怀疑。
他相信勇者的无畏，却不相信人人都是勇者。
现代战损率达到30%，绝大多数军队都会崩溃，而古代更是只要战损率达到5%，就可能引发全军崩溃。
面对必死的绝境时，有多少人还能坚持初心，毫不退缩？
一个可以，两个可以，那么三个四个，乃至九个十个呢？
吴勾一众此时就有十个人。
如果一直保持激烈的战斗，热血沸腾的他们或许可以凭借一腔热血，无所畏惧。但陷入了獜兽织成的蛛网的他们，热血终会冷却，理智终究会重新占领高地。
骨甲怪人在远处指挥着獜兽，并没有急着围杀他们，反而堵着他们撤离的道路，慢慢地让獜兽消耗他们的体力。井然有序的獜兽群严防死守，不给他们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
冷静下来的士兵，会意识到他们已经无处可逃，死亡终将降临。
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
有，那就是恐惧。
明知死亡，却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死亡的降临。来自心底的恐惧和煎熬，会抽丝剥茧一般生生把人逼疯。
便是吴勾他自己，也同样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急迫地求助于离。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却又畏惧死亡的到来。
良久的沉默后，卫长安终于冰冷的声音回应道，仿佛他没有一丝感情：“那就去吧。”
那名士兵是其中最年长的，他的神情中带着无奈和不舍，对卫长安点点头，缓缓脱离了自己的位置。
就这样放他离开好吗？
吴勾扫了一眼，心想。
他本以为卫长安会鼓舞一番士气。十人阵型本就深陷在獜兽群织成的死亡之网中，只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哪怕少一个人，都会打破这个平衡，加快他们的溃败。
更可怕的是，任何一个人的逃跑都会引发其他人“我也该逃跑”的连锁反应，最终或许全都无法逃脱。
然而獜兽激烈的冲击让吴勾没有余力，他不再关注那名年长的士兵如何逃出包围，只是拼命地帮忙维持着现在这个脆弱的平衡。
直到一个身影越过他，来到了梁元的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伴随吴勾等数据面板弹出：
“发动二阶力士赋能回天之力，发动成功。”
吴勾仔细看出，“回天之力”下弹出更详细的信息：
回天之力：30秒内获得力量剧增、防御增加，之后进入虚弱状态。
这是面板隐藏的能力？
吴勾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看到那个越过他的身影，正是那“逃跑”的士兵。
此时的他身形膨胀得如同暴熊一般，浑身肌肉虬结，青筋如树根般盘曲在身上，皮肤通红，身体表面有蒸汽升腾而起。
吴勾当即明白过来，这是老兵发动的能力。面板本来只会显示自身的数据，但或许是因为阵法的连接，让面板将其也视为吴勾的一部分，从而将老兵的变化也显示了出来。
吴勾尝试获取更多的信息，但都无效，似乎对于阵法连接的其他人，只有变化才能引起面板的反应。
一声怒吼打断了吴勾的思绪，只见老兵手持卧瓜铜锤，挥舞得虎虎生风，将面前的獜兽砸得筋断骨折，尸体横飞。
巨力的加持下，阵型前的獜兽被迅速清理干净，锥形阵重新开始了移动。
他没有离开？
吴勾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随着队伍迅速前推。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下去，或许真能凿除獜兽群！
然而很快他便想起面板提示，那“回天之力”描述中的30秒，而残酷的现实更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30秒的时间转瞬即逝，随着时间的耗尽，老兵身体表面的血管突然崩裂，滚烫的血液迸射向四周，膨胀的肌肉猛地瘪了下去，如同一只发狂的暴熊突然变为一只孱弱的猴子。
老兵脚下一个踉跄，周围的獜兽早就蠢蠢欲动，顿时飞扑而上。他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铜锤挥起，用尽最后的力气，给冲在最前面的獜兽脑瓜来了一锤。然而獜兽的脑袋却连偏都没有偏一下。
“咔嚓”
“噗噗……”
“啪——”
喉咙断裂，虎爪入心，老兵的尸体扑通倒下，溅起一团灰尘。
第一例死亡出现。
老兵身后的梁元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击退周围的獜兽，让阵型可以继续前进。
“发动二阶力士赋能回天之力，发动成功。”
熟悉的信息再次弹出，不知何时又有一名士兵来到梁元身前。
除了武器不一样之外，相似的情景再次上演。
一样的赋能，一样的血脉喷张，一样的血管破裂，一样的……死亡。
“发动二阶力士赋能回天之力，发动成功。”
……
又是一样的重复，第三名士兵来到了梁元身前。
……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嘶哑高亢的哼唱声突然响起，梁元突然引吭而歌。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嘈杂的战场掩盖不住激越的歌声，兽群的嘶吼和兵器的金属交击声反而成为歌声的配乐，愈发衬托得歌声沉雄悲壮。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激昂的歌声高遏行云，仿佛能裂石穿云一般，唤起众人心中的尊严和勇气，让众人手中的兵器挥舞得愈加有力。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战歌重头再来，唱到一半，众人纷纷合声高唱，歌声响彻云霄。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
简简单单的几句战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每唱一遍就多添一分激昂。
人在恐惧的时候还能勇敢吗？吴勾问自己。
人唯有恐惧方能勇敢。
然而伴随着歌声的还有死亡，不仅是獜兽的死亡，还有士兵的死亡。
士兵倒下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再响亮的歌声，随着歌者的消逝，都会变得低沉。不知不觉间，队伍中已经只剩下五人。
在一个个舍弃生命的三十秒带领下，血色的冰锥终于洞穿了獜兽群构成的肉墙。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冰锥也在持续地消融着。
成功突破重围了——以六名士兵的性命为代价。
扑通。
领头的士兵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血管炸裂，无力地跌倒在地。
场上活着的人只剩下吴勾、卫长安、梁元、阵法师和极度虚弱的领头士兵。
但吴勾深知，在这样的战场上，领头士兵已经不可能活着逃离这里了。
七名，他默默地数着。
不，应该是八？九？或者是十，还是十一？
看着堵在前面的十个骨甲狻族，吴勾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思考要加几个数，仿佛他不是十一中的一员。
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结束，是人与世界一切联系的断裂，它把“是”变成了“曾经”。
这些士兵全都能坦然接受死亡吗？吴勾深表怀疑。
他相信勇者的无畏，却不相信人人都是勇者。
现代战损率达到30%，绝大多数军队都会崩溃，而古代更是只要战损率达到5%，就可能引发全军崩溃。
面对必死的绝境时，有多少人还能坚持初心，毫不退缩？
一个可以，两个可以，那么三个四个，乃至九个十个呢？
吴勾一众此时就有十个人。
如果一直保持激烈的战斗，热血沸腾的他们或许可以凭借一腔热血，无所畏惧。但陷入了獜兽织成的蛛网的他们，热血终会冷却，理智终究会重新占领高地。
骨甲怪人在远处指挥着獜兽，并没有急着围杀他们，反而堵着他们撤离的道路，慢慢地让獜兽消耗他们的体力。井然有序的獜兽群严防死守，不给他们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
冷静下来的士兵，会意识到他们已经无处可逃，死亡终将降临。
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
有，那就是恐惧。
明知死亡，却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死亡的降临。来自心底的恐惧和煎熬，会抽丝剥茧一般生生把人逼疯。
便是吴勾他自己，也同样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急迫地求助于离。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却又畏惧死亡的到来。
良久的沉默后，卫长安终于冰冷的声音回应道，仿佛他没有一丝感情：“那就去吧。”
那名士兵是其中最年长的，他的神情中带着无奈和不舍，对卫长安点点头，缓缓脱离了自己的位置。
就这样放他离开好吗？
吴勾扫了一眼，心想。
他本以为卫长安会鼓舞一番士气。十人阵型本就深陷在獜兽群织成的死亡之网中，只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哪怕少一个人，都会打破这个平衡，加快他们的溃败。
更可怕的是，任何一个人的逃跑都会引发其他人“我也该逃跑”的连锁反应，最终或许全都无法逃脱。
然而獜兽激烈的冲击让吴勾没有余力，他不再关注那名年长的士兵如何逃出包围，只是拼命地帮忙维持着现在这个脆弱的平衡。
直到一个身影越过他，来到了梁元的身前。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伴随吴勾等数据面板弹出：
“发动二阶力士赋能回天之力，发动成功。”
吴勾仔细看出，“回天之力”下弹出更详细的信息：
回天之力：30秒内获得力量剧增、防御增加，之后进入虚弱状态。
这是面板隐藏的能力？
吴勾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看到那个越过他的身影，正是那“逃跑”的士兵。
此时的他身形膨胀得如同暴熊一般，浑身肌肉虬结，青筋如树根般盘曲在身上，皮肤通红，身体表面有蒸汽升腾而起。
吴勾当即明白过来，这是老兵发动的能力。面板本来只会显示自身的数据，但或许是因为阵法的连接，让面板将其也视为吴勾的一部分，从而将老兵的变化也显示了出来。
吴勾尝试获取更多的信息，但都无效，似乎对于阵法连接的其他人，只有变化才能引起面板的反应。
一声怒吼打断了吴勾的思绪，只见老兵手持卧瓜铜锤，挥舞得虎虎生风，将面前的獜兽砸得筋断骨折，尸体横飞。
巨力的加持下，阵型前的獜兽被迅速清理干净，锥形阵重新开始了移动。
他没有离开？
吴勾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随着队伍迅速前推。
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下去，或许真能凿除獜兽群！
然而很快他便想起面板提示，那“回天之力”描述中的30秒，而残酷的现实更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30秒的时间转瞬即逝，随着时间的耗尽，老兵身体表面的血管突然崩裂，滚烫的血液迸射向四周，膨胀的肌肉猛地瘪了下去，如同一只发狂的暴熊突然变为一只孱弱的猴子。
老兵脚下一个踉跄，周围的獜兽早就蠢蠢欲动，顿时飞扑而上。他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铜锤挥起，用尽最后的力气，给冲在最前面的獜兽脑瓜来了一锤。然而獜兽的脑袋却连偏都没有偏一下。
“咔嚓”
“噗噗……”
“啪——”
喉咙断裂，虎爪入心，老兵的尸体扑通倒下，溅起一团灰尘。
第一例死亡出现。
老兵身后的梁元默然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击退周围的獜兽，让阵型可以继续前进。
“发动二阶力士赋能回天之力，发动成功。”
熟悉的信息再次弹出，不知何时又有一名士兵来到梁元身前。
除了武器不一样之外，相似的情景再次上演。
一样的赋能，一样的血脉喷张，一样的血管破裂，一样的……死亡。
“发动二阶力士赋能回天之力，发动成功。”
……
又是一样的重复，第三名士兵来到了梁元身前。
……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嘶哑高亢的哼唱声突然响起，梁元突然引吭而歌。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嘈杂的战场掩盖不住激越的歌声，兽群的嘶吼和兵器的金属交击声反而成为歌声的配乐，愈发衬托得歌声沉雄悲壮。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激昂的歌声高遏行云，仿佛能裂石穿云一般，唤起众人心中的尊严和勇气，让众人手中的兵器挥舞得愈加有力。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战歌重头再来，唱到一半，众人纷纷合声高唱，歌声响彻云霄。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
简简单单的几句战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每唱一遍就多添一分激昂。
人在恐惧的时候还能勇敢吗？吴勾问自己。
人唯有恐惧方能勇敢。
然而伴随着歌声的还有死亡，不仅是獜兽的死亡，还有士兵的死亡。
士兵倒下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再响亮的歌声，随着歌者的消逝，都会变得低沉。不知不觉间，队伍中已经只剩下五人。
在一个个舍弃生命的三十秒带领下，血色的冰锥终于洞穿了獜兽群构成的肉墙。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冰锥也在持续地消融着。
成功突破重围了——以六名士兵的性命为代价。
扑通。
领头的士兵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血管炸裂，无力地跌倒在地。
场上活着的人只剩下吴勾、卫长安、梁元、阵法师和极度虚弱的领头士兵。
但吴勾深知，在这样的战场上，领头士兵已经不可能活着逃离这里了。
七名，他默默地数着。
不，应该是八？九？或者是十，还是十一？
看着堵在前面的十个骨甲狻族，吴勾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思考要加几个数，仿佛他不是十一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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