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不存在的完美猎人
房间里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听不清，像是在水里一样。万斯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酒店的水晶灯。他还听到了有一男一女在说话，好像是闻人和狩野。于是他翻起来穿好鞋，正要出去的时候，外面客厅的闻人跟狩野听到动静进来了。
“醒了。”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万斯年。万斯年此刻也已经清醒过来了，随即立即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正要开口，闻人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雪女逃跑了。”
“逃跑了？那伊万呢？”
“什么伊万？”
万斯年赶紧在身上摸手机，闻人看他在找手机，于是把他挂在一旁的衣服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他。万斯年想打个电话，但是手机没电了。
“你要联系谁？”
“西尔维亚，我要知道伊万怎么样了。”
狩野随即掏出手机给西尔维亚打了电话，响了两声之后接通了。
“喂？”
“队长。”万斯年立即问，“伊万怎么样？”
西尔维亚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伊万跟艾琳牺牲了。”
听到这话，万斯年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狩野和闻人对视一眼，狩野拿着手机出去了。万斯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思绪好像飘了很远。闻人随即坐在了他的旁边。
“那些人都死了吗？”他问。
“你说的是那些碎掉的人？”
“嗯。”
“死了。”
万斯年没说话了，闻人看了看他。在闻人做助理的二十年生涯里，他见过很多这样的猎人，他们很稚嫩，经历的也太少。他们很善良，但善良的人往往更容易自责。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闻人突然说。
当然，万斯年没有回答。于是闻人便接着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我在新西兰遇到了一起死灵袭击事件，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被一个死灵挟持了，而我是那次事件的总指挥，也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指挥。
因为有人质，我迟迟不敢下令攻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催我，最后我一个人冲进去，杀了那个死灵。当然，代价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我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七天，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主席，她当时没说什么，但等我好起来之后，她训了我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训我。”
“你是总指挥，你手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要自己冲进去？”
“那里面太危险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像是个英雄一样吗？”
闻人噎住，知希又说：“你的行为看起来很勇敢，但其实很鲁莽，现场如果失去指挥，只会变得更混乱。”
“你……你不也去救过吗？”
“我不会在床上躺三个月，你呢？”
“……”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闻人跟万斯年说，“这是她教我的第一个道理，她教给我的第二个道理。这第二个道理，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理解。她说，明明可以在第一时间解决那个死灵，却整整拖了一个小时。导致死亡人数从几十个增加到几百个。
我反驳她，我要是动手。那个小女孩就死了。她反问我，是小女孩的生命重要，还是那几百的人的生命重要。我当时答不出来。在当时的我看来，人命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怎么可以拿来比较呢？
但随着做猎人的时间越来越长，我逐渐理解了主席说的一切。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立即动手，即使那个女孩会死。”
万斯年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闻人。闻人接着说：“可能这些想法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是歪曲的，不符合人道主义的。但猎人就是要这样，我们要做的，是保证大部分人能活下来，为什么说是大部分人。因为我们面对的案件很特殊，并不是普通的劫匪挟持了一个人这么简单，而是每犹豫一秒就会有成千上百的人死去。
就好比你当时做的事，可能在你看来你是无意之举，但如果那些雪人继续蔓延，死的又何止是广场上那些人。你觉得自己害死了他们，那我告诉你，每个猎人都害死过很多人。那些我们来不及拯救的、我们没有能力拯救的、我们迫于选择不得不放弃的人。”
闻人说了这么多，万斯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看样子还没从队友的死里缓过来。闻人看着万斯年，就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一样。一个懵懂而年轻的猎人的成长需要时间。现在的他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生死的离别，还无法如此坦然的看待一切。
“你以为做猎人就是像英雄一样拯救全世界，结局没有一个人受伤。
这不可能的，生活不是电影，生活里处处都是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把利益最大化，能死一个，绝不死十个。能死十个，绝不死一百个。尽力而为这四个字，也是主席教给我的。听起来很简单对吧？但实行起来很难。”
可能人人都知道做猎人并不容易，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了解一二。真正的猎人所面临的世界和电影里的猎人所面临的世界，似乎是不一样的。
“战斗从来没有完美之主义，无论输或赢，都会有人受伤。我们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保证自己不犯错，你觉得主席是不是那种看起来什么都会处理的很好，永远不会犯错的人？”
万斯年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闻人见过很多这样的年轻猎人，他知道即使自己跟他说了这么多。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自己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释怀。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没事。”万斯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所以也不想表现的太低沉。“我没事。”
“是吗？啧，我还想说给你讲个主席的故事呢。”
这个闻人，万斯年真是无奈。闻人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把知希搬出来，就一定能压得住万斯年。
“你觉得主席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这会儿万斯年并不想说话，但他也不想辜负闻人的好意，所以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
“很厉害的人。”
“所有人都会这个词来形容她，但其实她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她的战斗能力也不在于她的地位，而是她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
曾经我相信，这世上只有她不参与的战斗，没有她不赢的。因为她太强大了，任何人都只能望其项背，直到我第一次看到她头疼发作。那是在一艘船上，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节奏，所以当战斗出现断层的时候，那艘船沉了，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万斯年的注意力逐渐被他吸引过去，这还是闻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讲起有关知希的事。
“离开岸边后，她一直没说话，我一路跟她到办公室，她到了办公室就开始工作，依旧是一句话不说。我坐在那，想着要安慰她几句，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斯年能想象那个场景，面对一言不发的知希，闻人那有些窘迫的样子。他也曾有过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果不其然，闻人说：“总之就是不知所措吧，最后还是说了些没用的话。”
“主席……您……您不用自责，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然而令闻人完全没想到的是，知希甚至连头也没抬。
“我没有自责。”
“什么？”
“我已经尽力了。”
闻人噎住了，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自责，但知希没有。她甚至还说：“没人不会犯错，没必要拿错误去束缚住自己。”
她的这番话，甚至让闻人一度觉得她是不是太过冷血也没有责任心，怎么能对那么多人的死好像熟视无睹一样。后来在跟她逐渐相处中，闻人才逐渐理解了知希，她并不是没有责任心，正因为她很有责任心，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停下脚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有能力救更多人，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误就停滞不前。
她是一个绝对负责的主席，这一点毋庸置疑。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因为她有能力，所以她选择做了主席，因为她选择了做主席，所以她选择承担起这份责任。
她的确是一位非常尽职尽责的主席。但她又并不是那种世俗上的英雄又或者电影里拯救苍生的侠客。对于能做到的事，她尽量去做，做不到的，她也不会强求自己，责怪自己。
这一点是很多人做不到的，因为人活着，总会给自己套上各种枷锁。小到父母期待你考个好成绩，大到有人希望你去拯救他的性命。人总会在各种各样的期待中，为自己套上枷锁。
而猎人这个职业，总是被赋予更多的期待。知希做为主席，身上背负的期待更是比一般猎人要多得多。可闻人认识知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因为没能完成别人的期待而自责。
这种尽职尽责而又被不束缚，才是她身上那种即强大又淡然的感觉最大的来源。
“所以我最佩服的，是她明明身处世俗枷锁却又不被枷锁所定义的强大心脏。”闻人转头看向万斯年，“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尽力而为。这些是她教给我的道理，现在我也全部讲给你听，我想她的话你或许更能听的进去。”
听完闻人说的这些，万斯年的鼻子酸酸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永远不要逼自己做一个完美的人，因为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醒了。”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万斯年。万斯年此刻也已经清醒过来了，随即立即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正要开口，闻人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雪女逃跑了。”
“逃跑了？那伊万呢？”
“什么伊万？”
万斯年赶紧在身上摸手机，闻人看他在找手机，于是把他挂在一旁的衣服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他。万斯年想打个电话，但是手机没电了。
“你要联系谁？”
“西尔维亚，我要知道伊万怎么样了。”
狩野随即掏出手机给西尔维亚打了电话，响了两声之后接通了。
“喂？”
“队长。”万斯年立即问，“伊万怎么样？”
西尔维亚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伊万跟艾琳牺牲了。”
听到这话，万斯年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狩野和闻人对视一眼，狩野拿着手机出去了。万斯年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思绪好像飘了很远。闻人随即坐在了他的旁边。
“那些人都死了吗？”他问。
“你说的是那些碎掉的人？”
“嗯。”
“死了。”
万斯年没说话了，闻人看了看他。在闻人做助理的二十年生涯里，他见过很多这样的猎人，他们很稚嫩，经历的也太少。他们很善良，但善良的人往往更容易自责。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闻人突然说。
当然，万斯年没有回答。于是闻人便接着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忘了。我在新西兰遇到了一起死灵袭击事件，当时有一个小女孩被一个死灵挟持了，而我是那次事件的总指挥，也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指挥。
因为有人质，我迟迟不敢下令攻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催我，最后我一个人冲进去，杀了那个死灵。当然，代价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我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七天，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主席，她当时没说什么，但等我好起来之后，她训了我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训我。”
“你是总指挥，你手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要自己冲进去？”
“那里面太危险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像是个英雄一样吗？”
闻人噎住，知希又说：“你的行为看起来很勇敢，但其实很鲁莽，现场如果失去指挥，只会变得更混乱。”
“你……你不也去救过吗？”
“我不会在床上躺三个月，你呢？”
“……”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闻人跟万斯年说，“这是她教我的第一个道理，她教给我的第二个道理。这第二个道理，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理解。她说，明明可以在第一时间解决那个死灵，却整整拖了一个小时。导致死亡人数从几十个增加到几百个。
我反驳她，我要是动手。那个小女孩就死了。她反问我，是小女孩的生命重要，还是那几百的人的生命重要。我当时答不出来。在当时的我看来，人命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怎么可以拿来比较呢？
但随着做猎人的时间越来越长，我逐渐理解了主席说的一切。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立即动手，即使那个女孩会死。”
万斯年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闻人。闻人接着说：“可能这些想法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是歪曲的，不符合人道主义的。但猎人就是要这样，我们要做的，是保证大部分人能活下来，为什么说是大部分人。因为我们面对的案件很特殊，并不是普通的劫匪挟持了一个人这么简单，而是每犹豫一秒就会有成千上百的人死去。
就好比你当时做的事，可能在你看来你是无意之举，但如果那些雪人继续蔓延，死的又何止是广场上那些人。你觉得自己害死了他们，那我告诉你，每个猎人都害死过很多人。那些我们来不及拯救的、我们没有能力拯救的、我们迫于选择不得不放弃的人。”
闻人说了这么多，万斯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看样子还没从队友的死里缓过来。闻人看着万斯年，就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一样。一个懵懂而年轻的猎人的成长需要时间。现在的他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生死的离别，还无法如此坦然的看待一切。
“你以为做猎人就是像英雄一样拯救全世界，结局没有一个人受伤。
这不可能的，生活不是电影，生活里处处都是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把利益最大化，能死一个，绝不死十个。能死十个，绝不死一百个。尽力而为这四个字，也是主席教给我的。听起来很简单对吧？但实行起来很难。”
可能人人都知道做猎人并不容易，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了解一二。真正的猎人所面临的世界和电影里的猎人所面临的世界，似乎是不一样的。
“战斗从来没有完美之主义，无论输或赢，都会有人受伤。我们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保证自己不犯错，你觉得主席是不是那种看起来什么都会处理的很好，永远不会犯错的人？”
万斯年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闻人见过很多这样的年轻猎人，他知道即使自己跟他说了这么多。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自己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释怀。
“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没事。”万斯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所以也不想表现的太低沉。“我没事。”
“是吗？啧，我还想说给你讲个主席的故事呢。”
这个闻人，万斯年真是无奈。闻人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把知希搬出来，就一定能压得住万斯年。
“你觉得主席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这会儿万斯年并不想说话，但他也不想辜负闻人的好意，所以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
“很厉害的人。”
“所有人都会这个词来形容她，但其实她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她的战斗能力也不在于她的地位，而是她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
曾经我相信，这世上只有她不参与的战斗，没有她不赢的。因为她太强大了，任何人都只能望其项背，直到我第一次看到她头疼发作。那是在一艘船上，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节奏，所以当战斗出现断层的时候，那艘船沉了，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万斯年的注意力逐渐被他吸引过去，这还是闻人第一次在他面前讲起有关知希的事。
“离开岸边后，她一直没说话，我一路跟她到办公室，她到了办公室就开始工作，依旧是一句话不说。我坐在那，想着要安慰她几句，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斯年能想象那个场景，面对一言不发的知希，闻人那有些窘迫的样子。他也曾有过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果不其然，闻人说：“总之就是不知所措吧，最后还是说了些没用的话。”
“主席……您……您不用自责，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然而令闻人完全没想到的是，知希甚至连头也没抬。
“我没有自责。”
“什么？”
“我已经尽力了。”
闻人噎住了，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应该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自责，但知希没有。她甚至还说：“没人不会犯错，没必要拿错误去束缚住自己。”
她的这番话，甚至让闻人一度觉得她是不是太过冷血也没有责任心，怎么能对那么多人的死好像熟视无睹一样。后来在跟她逐渐相处中，闻人才逐渐理解了知希，她并不是没有责任心，正因为她很有责任心，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停下脚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有能力救更多人，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误就停滞不前。
她是一个绝对负责的主席，这一点毋庸置疑。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因为她有能力，所以她选择做了主席，因为她选择了做主席，所以她选择承担起这份责任。
她的确是一位非常尽职尽责的主席。但她又并不是那种世俗上的英雄又或者电影里拯救苍生的侠客。对于能做到的事，她尽量去做，做不到的，她也不会强求自己，责怪自己。
这一点是很多人做不到的，因为人活着，总会给自己套上各种枷锁。小到父母期待你考个好成绩，大到有人希望你去拯救他的性命。人总会在各种各样的期待中，为自己套上枷锁。
而猎人这个职业，总是被赋予更多的期待。知希做为主席，身上背负的期待更是比一般猎人要多得多。可闻人认识知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因为没能完成别人的期待而自责。
这种尽职尽责而又被不束缚，才是她身上那种即强大又淡然的感觉最大的来源。
“所以我最佩服的，是她明明身处世俗枷锁却又不被枷锁所定义的强大心脏。”闻人转头看向万斯年，“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尽力而为。这些是她教给我的道理，现在我也全部讲给你听，我想她的话你或许更能听的进去。”
听完闻人说的这些，万斯年的鼻子酸酸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永远不要逼自己做一个完美的人，因为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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