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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兽潮来临(一)

    落无尘躺在床上,深深吸气,而后缓缓呼出浊气,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继续运转着《清虚魂胎化神经赋法》,解开了心海中被种下的真言咒。

    没错,它专克咒术。

    咒术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以精神为核心的攻击方式,分为种咒和解咒两部分,《清虚魂胎化神经赋法》其中刚好就一篇关于解咒的秘法。

    吊脚楼内寂静幽暗,唯有窗外的月光倾泻了进来,撒在被子上。落无尘望着窗外,在夜风中摇晃着的竹叶间隐隐透露着点点火光——那是天羽村的族人在夜巡。

    最近不时有野兽进村袭击的事,虽然都是些未开智的妖孽,但越来越频繁了,可能是因为兽潮将近的原因吧。

    落无尘原本的打算犹是干掉侍卫后嫁祸给它们,没想到太易却干净利落地帮他解决好了后事。

    带着纷乱的思绪,落无尘合上眼进入了梦乡。

    “咳咳咳!”

    另一边,正在沉思的太易忽然用袖子掩起了嘴,再次放下时,袖口上赫然多出了几缕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面不改色,但心海中的元神却剧痛无比。他本就有伤,强行抹除别人的记忆,更是伤上加伤。

    太易几次运转玄功,但总有一种莫名的气机阻拦着,禁锢了他的道与法。

    次日,清晨。

    “来人!快来人!别让这畜牲跑了!”

    “大伙儿抄家伙拼了!”

    “干死这头畜牲!”

    太易站在吊脚楼上,立于竹栏前看着一只雷公似的藤猿在村子里肆虐,这一族是大荒的奇种,善奔走,身怀惊人巨力。

    它长啸一声,伸展长臂抓住几个天羽村族人,一下子就掀开了天灵盖,鲜血和脑浆在太易眼前飞溅。

    几个手持大剑和刀斧的壮年男子围了上来,藤猿屈腿一跳,足足有两三丈那么高,不过它显然没有多少灵智,竟往太易这边逃来。

    太易冷笑了一下,弹指迸发出一缕劲气,它初始时若有若无,难以用肉眼察觉,而后在中途逐渐雄浑,忽然变成了一道闪耀着紫光的雷电。

    这一指威力巨大,打在藤猿的头颅上就立刻爆开了,顿时血肉横飞,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缓缓瘫倒在地。

    “见过道长。”

    落无尘刚洗漱完毕,一推开竹门就发现了这场闹剧,脸上却波澜不惊,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是向面前的太易行了一礼,连那具尸体都没多看一眼。

    太易微微颔首,掐指算了又算,忽然蹙着眉问道:“不太对劲,以前兽潮将临可有频繁发生这种事?”

    落无尘愣了一下:“可能没有吧,我不太清楚,族长爷爷应该知道。”

    太易把目光投向了原始山林,眸子开阖间,深邃得宛如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本透露着阵阵墨香的纸卷,而且看上去字迹未干,是太易昨夜誉写出来的。

    “这上面是我抄录的一些雷法,你可拿去修行。”太易淡然地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

    落无尘又是一愣,“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受了恩惠就等于结下因果,太易见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拿着。”

    落无尘点头称是,只好恭恭敬敬地接过纸卷,上面赫然写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法总纲》。

    “普化宝诰,至心皈命礼。九天应元府,无上玉清王。化形而满十方,谈道而趺九凤。三十六天之上,阅宝笈,考琼书。千五百劫之先,位正真,权大化。手举金光如意,宣说玉枢宝经。不顺化作微尘,发号疾如风火。以清静心而弘大愿,以智慧而伏诸魔。总司五雷,运行三界。群生父,万灵师。大圣大慈,至皇至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落无尘轻声念了几句,眉心忽然发热,血液如同大江奔腾喷涌,连他的躯体都开始轻微地颤栗着,四肢百骸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道纹。

    这一刻,他如同神帝临尘,周身庆云环绕,光华灿烂,脑后缓缓转动着一圈斑斓璀璨的星轮,而后绽开了三朵金蕊白瓣的昙花,悬挂在落无尘背后的虚空中。

    太易转头震惊地看着落无尘,眸子中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悸动,长发无发飞扬,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他一字一顿,声若惊雷炸响:“你是天生道骨!这……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花”与“华”通,“华”乃是“花”的本字,故而“三花”就是“三华”,表示人体精气神之荣华。所谓“聚顶”就是精气神混一而聚于玄关一窍。

    人花:炼精化气,人本由精化而生,故精为轮回种子,修道者心必空于下焦,戒去淫欲,精不妄泻,故必须禁欲,则精满不思淫,铅花生矣。

    地花:炼气化神,人之生存赖以气,心必空于下焦,无惊无恐,无忿无怨,则气平顺,道畅通,中气足而不思食,银花生矣。

    天花:炼神还虚,精气虽足,无神者,则其体无光,其人无命,故神为主宰,今心空其上焦,不执不着,神满不思眠,常清常醒,则脱壳还虚,归入虚空境界,则金花生矣。

    而五气朝元则是:

    一、心藏神,后天为识神,先天为礼,空于哀,则神定,南方赤帝之火气朝元。

    二、肝藏魂,后天为游魂,先天为仁,空于喜,则魂定,东方青帝之木气朝元。

    三、脾藏意,后天为妄意,先天为信,空于欲,则意定,中央黄帝之土气朝元。

    四、肺藏魄,后天为鬼魄,先天为义,空于怒,则魄定,西方白帝之金气朝元。

    五、肾藏精,后天为浊精,先天为智,空于乐,则精定,北方墨帝之水气朝元。

    落无尘的心灵天地延伸了数倍,识海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却生出玄之又玄的妙感。

    而且他更是修为大进,一下子提升到了聚气境七重天,一身法力也变得更加精纯雄浑了!

    太易默然不语,只是看了一眼《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法总纲》就开出了三花,不愧是难得的天生道骨啊,近乎合道!

    半响,他缓缓开口说道:“你,可愿做我亲传弟子?”

    落无尘没有说话。

    太易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天羽村族人,他们早已惊到膛目结舌了。

    下一刻,太易的元神悍然侵入了他们的精神核心,用同样的方法抹除了这几个族人的记忆。

    天生道骨降世,关系甚大,太易哪怕拼着反噬也要不泄露出去,如果不是当着落无尘的面不好下手,他可能早就已经杀人灭口了。

    “跟我来。”太易又把落无尘收入了袖中,未见他动,然而周身景象却骤然一变。

    当落无尘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到了原始山林深处。

    这里到处是古树,巍峨的大山连着一座又一座,艳彩氤氲的雾霭从四面八方涌来,模糊了山中景物,仿佛是一片混沌——这是含有剧毒的瘴气!

    虽然瘴气厉害,但都被太易隔绝在了五丈开外,并且这里没有太古遗种和洪荒凶兽的踪迹,只有一片不对劲的寂静。

    是死寂。

    太易又掐算了一下,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果然有阵,这下面封着什么不得了的魔物……如今怕是封印松动,它们将要重现了。也难怪这次兽潮规模如此之大,它们是在避难!”

    接着他又对落无尘说道:“你与我有缘,如果做我的亲传弟子,我同样也可以对你坦诚相待。”

    “你可知大荒之外是什么吗?”不待落无尘回答,太易就淡然地说道,“是更加广袤的世界,法则完整,能追求更高的境界,有八域、中洲,和大荒并称下界。”

    “而下界之上,就在那遥不可及的碧落玉宇,踏上通天梯,穿过天门,便能进入上界。”太易指向苍茫的九霄,“上界又分为云端、天空城、苍穹境。我就是来自那里的道门,给你的那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法总纲》就是雷部的修行之法。”

    顿了顿,太易又道:“上界并不是终点,当你实力在上界登临绝顶后,便可进入宇宙遨游。此是所谓的星空界,又分为星域、上苍之地、三十三重天。”

    “而这下界、上界、星空界,便被统称为九天。”

    “整个九天以仙道体系最盛,而武道其次,但也还另有神道、佛道、儒道、妖道、魔道、鬼道、香火道……这些体系统称九天法。不过这些体系都是以仙道体系为根基推演创新出来的,修行方式也大同小异,只有个别除外。”

    “九天仙道体系境界,也是很多体系通用的境界,因为它起源最早,也是最广泛、最适合天时、最大众的体系。”

    “聚气:聚天地万物之“气”为己用,强身健体,伐毛洗髄,打通奇经八脉,铸修行道基,修炼人体五脏六腑(即心、肝、脾、肺、肾、胃、胆、小肠、大肠、膀胱、三焦)至圆满,最后升华肉身,寿元逾百载。”

    “归元:精气神归一,真元充沛,返至先天之境,断肢亦能再生,周身经络通透,气血旺盛,奔腾如大江大河;神力无双,可达数十万斤,有搬山填海之能;精神饱满,可透体内视;寿可近三百载。”

    “神海:于丹田开辟神海,灵元液化,法力常转,生生不息,外天地与内天地形成大周天循环,内可养生炼器,外可攻敌护身,经久不衰,寿五百载。”

    “凝丹:神海满溢,凝以为丹,丹成神固,为修道之本,为道果之始,塑“真我”以成法相,寿逾七百载。”

    “法相:法由道成,相由心生,凝法相以明真理,悟己道,初步拥有了自己的法则,并能开创领域。淬神识,大成者精神化元神,可离体而生,逍遥游于天地之间。”

    “入神:一般在神海境之后较为容易感悟,大多修士在法相境时才凝成元神。法因丹成,相由心生,法相具神,一般是由灵海凝丹,聚道纹合灵力成法相,可转化灵气反哺识海,以法相聚元神,元神化法相,是为入神。”

    “生照:是由入神的法相与体相合,肉体化生,生机之光照耀,开辟众妙之门,发掘出人体的潜能宝藏,肉身生机大辐提升,法则进一步被完善,寿元可达数千年。”

    “破虚:入又玄之境,明悟道途,可真正于宇宙中生存,其法之力破体而出,能在宇宙中照映出自己的场域,于域中可衍生大千世界,掌握‘无极之境’,截生机,夺造化,唯我独尊。大多寿五千。”

    “合道:道法归一,铸就道体之身,诞出道果雏形,是元初之神,道果不灭,道身不死,寿近万余载。”

    说罢,太易就静静地注视着落无尘,等待答复,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落无尘顿时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及他立刻反应过来,行师徒之礼,说道:“我愿,谢道长之恩。”

    冥冥之中,落无尘的灵魂深处生出一丝模糊的感应,他突然有些悸动,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

    太易笑了笑,唇角勾起。这是与他立下因果,日后他若有祸,可借落无尘挡灾;不过同样的,落无尘遭难,他也需要出手庇护。

    虽然落无尘是天生道骨,在大荒明珠蒙尘,但太易却有几分轻视,这是源于上界对下界的优越感,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此时的天羽村内也不平静,几窝几窝的蛇虫鼠蚁到处流窜,显得十分躁动不安。

    漫天的飞鸟从原始山林惊起,煽动着翅翼掠过高空,遮盖住了光线,好像黑压压的大片乌云,鸣叫中带着几丝恐惧的情绪,凄凉尖厉。

    “要来了……”一间吊脚楼内,天羽云吞霍然睁开了眸子,面色变得肃然,他起身走出呼喊道,“开起八卦两仪阵,所有族人做好准备,赤伮比乌!”

    赤伮比乌,是天羽村信仰供奉的神祗,而且他们还认为先祖天羽翎就是其化身。

    “赤伮比乌!”所有天羽村族人,无论是妇孺还是老人,亦或是精壮健硕的青年,蓦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宛如一声平地惊雷,好似浪涛卷起,掩过了鸣叫。

    天羽村外的乱石堆忽然发出阵阵奇异的嗡鸣,像是从沉眠中复苏了。周围的山壁上忽然激荡起无形的波纹,逐渐扩散着,空间变得层层叠叠,让人生出咫尺天涯的错觉,笼罩了整个村子。

    原始山林深处,落无尘忽然被太易拎起,下一刻,竹窗在风中晃动着,发出嘎吱的声音,落无尘一愣——他竟然直接回到了天羽村!

    送走落无尘后,太易回眸一笑,轻声道:“它……要出来了呢。”

    “你也好好在这次兽潮中磨砺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