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卷 5 孟良守

    因阿幸被禁于家中，无从赴约，阿幸惧怕尾生不识得此间内情，恐生嫌隙，别无它法，只得央求兄长送信。孟良守思及确是父母失信在先，且当初孟良守若不曾私自带阿幸出城，恐不会引来此番因果，孟良守自觉此间具是自己的私心，如论如何都不能弃阿幸于不顾，只得应了。

    起始，孟良守只需如约赶至城东，将阿幸的信交给尾生，言明因由，日出前返回扶春，此事便了。

    然须知世事无常，孟良守入汉城那一日，原是月朗星稀，正是秋尝祭祖，焚纸锭，放河灯已寄哀思的好时节，怎料汉城霎时疾风骤雨，城河暴涨，城民尽皆前去躲雨，乱作一团，期间一位女童被推攘落水，一个汉子站在岸上焦急无策，四处求人施救。

    孟良守听人三言两语明白因由，那汉子正是那落水女童兄长，是走南闯北的私盐贩子，女童幼年丧母，随着汉子四处游走，此次前来汉城，汉子忙于生意，疏于照顾才发生了那骇人的落水之事。汉子由北方而来，不暗水性，下水救人必是死路一条，可岸边围观三两人，竟皆摇头。见此情景，汉子无奈，只得咬牙，欲跃水救人，只言生死由天。

    孟良守常年倚水而居，自然擅长浮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如今不止一人…况且当初，他也是因此种因由入了扶春，如今不救，只觉得良心难安……

    “你便救了那女童？”金善听着入神，不由紧张道。

    孟良守瞧着金善那紧张模样，一时愣怔，恍若再度身临其境，他跃水救人，已拖着那女童游向岸边，用尽力气将那女童托付给岸上的汉子，哪知一阵急浪霎时将他吞没，孟良守何曾见过这样的情景。扶春城中宽阔不知尽头的大河始终温婉平静，从未掀起大浪，孟良守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一时没了主意，生死只在这一舜，河水悉数涌入口鼻，眼前一片漆黑，早已不晓得如何自救，手脚没了力气，意识昏沉，只得随着河水沉沦下去，不管他甘不甘心。孟良守晓得了，他就要死了…

    孟良守正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拨，只觉得当初那水，再次由口鼻汹涌而入，直欲将他拖入黑暗，一片静谧，除却溺毙感，静的可怕，此时忽闻远处远处传来一阵阵铃声，那铃声清脆异常，丝丝缕缕间由远处飘来，包裹着孟良守，温暖异常，而后那铃声恍若活了一般化为一双大手，将孟良守自水中托起，孟良守得了空隙立时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良久才惊觉此时他正坐在白瑜面前，方才的一幕只是虚幻，而金善正是满脸狐疑的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间不言不语，只用手捂住口鼻，一派溺水的模样，怪异的很。

    白瑜不似金善，神色自若，伸手又为他续了一盏茶，孟良守垂首，瞧着那双白皙的手，手指修长，只是腕上系着一串银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尾音，在孟良守耳边阵阵回响。

    金善瞧见孟良守回神只得复问道：“你欲救那女童不成，反被拖进水里，当真凶险，后来呢？又是何人救了你？”

    金善这一声询问瞬时将孟良守又拉回了现实。

    此后孟良守昏昏沉沉间，头痛欲裂，不知凡几，只听到一个男子喜极而泣的声音：“大夫，恩人动了！恩人要醒了！醒了便好！醒了便好……”直到完全睁开双眼，他才瞧清楚，站在床前的正是那个汉子，正准备起身，觉着脚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孟良守瞧清楚那是一个小姑娘，正泪眼汪汪惊惧地盯着他，那一瞬间孟良守方才想起了自己为何躺在床上，他在救那小姑娘时被一个水浪打翻……

    原以为自己要死于此地，晕厥之前，孟良守已料想到这样的结局，可大浪褪去，他又被推到了水面之上，那汉子眼疾手快，用一根杆子挑着他的衣裳，孟良守才免去被急流冲走，因而得以救命。

    同那对兄妹寒暄了几句，孟良守才知自己这一昏竟然已过了数个时辰，心里牢记着此行的目的，晓得耽误了不少时间，唯恐错过约定，此前汉子已经提醒过他，城东发了山洪，况且大雨不知何时才停，他等的那个人或许已经不在了。可孟良守心头猛跳，总有些许不安，便起身不顾劝阻匆匆告辞前往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