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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六斥候

    “此处向东十五里,发现金人斥候七人,尽数诛杀。我军阵亡两人,负伤四人!”

    “距离此处东北向约十六里,发现金人斥候十一人,杀九人,擒两人。我军阵亡四人,负伤八人!”

    “距离此处西北向约十二里,发现金人斥候十人,杀七人,擒一人,逃两人。我军阵亡七人,负伤三人!”

    “距离此处……”

    一条条关于敌方的信息源源不断地从派出去的斥候口中说出,被记录在了专供斥候科使用的军报上。不一会儿便写得满满当当。

    记录军报的军兵将内容回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将军报送进了柴迁临时设下的军帐当中。

    虽然不是本职,但得到了种蒙将斥候工作派发到自己头上的命令后,柴迁也只好带着手下部队以及从斥候营里调出来的专业人员出发打探消息。

    这样的工作完全可以说是大材小用,虽然柴迁自己没说什么,但也堵不住手下兵官的嘴巴。

    “校尉,你说种副帅这是何意啊?”高源皱着眉头,看柴迁将刚送来的军报细细展开,一字一句地认真阅读下来,并用自制的小笔在手边的地图上圈圈点点,“莫说立了这么大功劳,不给校尉您升个军职也就算了,居然还派咱出来当斥候?”

    “得了,把你的臭嘴闭上吧!”吴宪在一旁摇了摇头,“这出来几日,无时不刻都是你的埋怨。你有这余音绕梁的功夫,怎么不去勾栏里做个卖唱的,兴许能比当兵多赚不少银子呢!”

    “你他娘的……”高源本来心里就不舒服,被吴宪这故意一挑拨,心中大火,眼看着便要冲上去和吴宪干起来。

    “好了,你们两个都把嘴闭上才是。”柴迁根据情报在地图上画完了相应的标记,招了招手,“人家种副帅把这事丢咱头上,咱是比他职衔还高的岳大帅啊,还是只负责辎重粮草的韩将军?”

    “抱怨两句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先过来看看这地图吧。”

    经过了横望一战,高源和吴宪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校尉大人很是有些敬畏在的,自己发发牢骚就算了,接下来一段日子还得在人家手下吃粮的。

    若是因此恶了这校尉大人的心,那才不好办得紧呢!

    见两人围了过来,柴迁指着地图上圈出来的几个点道:“你们看,这四处是我觉得有些要害的地方,金人在这附近布置的斥候数量明显多于别处,想来这几处应该对他们很是重要了……”

    “是五处。”高源指了指被柴迁的手臂挡住的一块地方,那里画下的圆圈笔迹明显没有另外几个来得重,“此处虽说金人的斥候少,但都是些狠角儿。方才卑职稍微瞟了一眼,见校尉在此处画圈时的那条军报,金人是六个还是七个……”

    “八个。”柴迁抬头看着高源,“继续说。”

    “是我记差了,记差了……”高源摸了摸脑袋,“八个金人,杀了四个,拿了两个,还走了两个。我军斥候却搭进去十一条命,还伤了七八个弟兄,可见此处金人斥候人数虽少,但身法不俗,起码这骑马射箭的功夫是我军斥候难敌的!”

    “是了,我对斥候诸事不甚熟悉,确实有所疏忽。”柴迁冲高源抱拳道,“斥候之事,还得请高营正多多指教了。”

    “指教倒是不敢!”高源也略有些得意,“吴宪也是可以的嘛!我们两人本就是斥候出身,对这些事情倒也是有些心得的。若是校尉接下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吴宪用看着狗腿子的目光射向了高源,后者嬉皮笑脸地回敬过来,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这只有十五岁的校尉面前的形象会不会固定为油嘴滑舌……

    “斥候出身?”柴迁一愣,好像想起了些什么,“高营正是不是有个兄长,在南边,也是给朝廷打仗吃粮的?”

    “是……校尉是怎么知道卑职还有个兄长的?”高源闻之一怔,顿时便是满脸古怪。

    “你是个营正,我手下最大的官,我不得调一下簿子,看看你的籍贯、家人什么的,才好放心用你吗?”柴迁笑道,“跟我父亲学的,用人前先晓得人家的身份,莫要被人欺了。”

    柴迁一边说着,心中一边回想着前世那个被金人称作“北地独狼”的人,好像也是叫高源吧?

    只是以前恍惚间听过别人提起过一嘴,说是这人在北军溃败后带着一众人马进了山,也不去落草,到处逮着金人落单的将官和兵卒杀。后来手下军兵也渐渐凋零,只剩自己一人,却仍行这专杀金狗的事情,偏偏身法诡谲,极擅钻山入林,金人硬是抓不到他。

    当然,柴迁也不知道那位北地独狼最后的结果如何,若他就是面前这个憨得有些过头的高源,那倒真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扮猪吃老虎,还是得有点本事才能扮得成的!

    “那便是这五处,拿一份新的地图来,细细标了给种副帅送去,越快越好,莫要延误了军机。”柴迁朝吴宪吩咐道。

    吴宪应声离开军帐,高源见其离开,低声问道:“校尉,这金人的斥候不多,但都是些军功啊?总不能让斥候的兄弟们都吃了去,咱一口不要吧?”

    “此处不比横望。”柴迁卷起了地图,“横望的斥候走的是山林,打的是步战;此处走的平地居多,打的是骑战。”

    “斥候营都是些摸爬滚打出来的骑战好手,跟那群金人也是能打个五五开的。若咱们的兄弟上了,恐怕便要成人家的活靶子了。”

    “军功有的是,那也得有命拿不是?”

    高源有些小尴尬,但脸皮极厚的他一下就换上了一副崭新的笑脸:“校尉教训的是,那卑职先下去看兄弟们操练了!”

    柴迁摆了摆手,高源应声退下,离开军帐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在吩咐守门的士兵莫要随便进来打扰校尉大人的话,引得柴迁感到有些好笑。

    与这位高营正相比,总是默不作声的吴宪老兄真的是不太能讨上级欢心的那种老实人。

    不过也好,手下两个军官,一个插科打诨,一个安心做事,倒也是相得益彰了。

    ……

    “木华黎,你说我们杀了这么多汉人,大帅会赏给我们什么呢?”

    距离柴迁军帐约二十里处,许久未曾与周军交手的博尔忽将一名周军士兵从马上射下后,冲着身边驻马观望的木华黎问道。

    木华黎摇了摇头,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我不知道……听说萧可达将军在南方战败了,阿里布、满都、胡都堇这几个在河中享有名望的金人将军也死在了汉军手里,我认为我们当前要做的还是保……”

    “知道了知道了!”博尔忽见他又是要来这一套说辞,有些不耐烦。少年的心总是有些飘忽的,希望自己能够凭借手中的弓箭和弯刀为家人打出一片天下,殊不知困难与阻碍总在眼前,只是他们被年少无知蒙蔽了双眼,选择性地忽视罢了。

    木华黎有些无奈,但作为博尔忽的安达,自己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淳朴的孩子变得满是功利。

    木华黎策马上前,来到博尔忽身边,道:“博尔忽,我的安达,我希望你明白,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让我们都能够回到草原,让我们的名号随着草原的风儿飘散到各个角落,我们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有活着才能做到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你看,阿里布的蛮力可以拖动十头黄牛,但却死在了汉人的刀下;胡都堇的双腿能够攀越山岭,却没能够从汉人手中逃出;满都的骑术我们都见过,即便是草原上最为善战的射雕手或许都无法与他比拟,尽管如此,他的首级也高高悬挂在了汉人的战旗上。”

    “如果我们为了战功而不顾自己的生命,这样才是最得不偿失的,不是吗?”

    少年人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容易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三言两语之下,刚才还想着要有一天能成为草原大汗的博尔忽立马变得有些贪生怕死,不安地问道:“那木华黎,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远离死亡吗?”

    “远离死亡的方法有很多……”木华黎稍夹马腹,引得胯下战马低鸣一声,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博尔忽见状,也赶忙策马跟上。

    “将会把死亡带给我们的敌人杀死,就是最好的办法。”木华黎兀地停下,转头看向了博尔忽。

    方才还在说着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不要整日打生打死的,结果现在却又说出这句话来,真真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偏偏这个法子对年轻的博尔忽很是有用,他没有和木华黎对视,而是将目光从地上趴着的周军士兵尸体开始,一具具地看,看完了一地的周军士兵后又朝着南方望去,在夕阳的余晖下,双目之中满是光亮。

    “杀光他们,就能得到所有我们想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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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尔忽,许兀慎氏。宣宗讨北逆,博尔忽尚幼,为部将所掠,归于军中。既壮,有智勇,从军南征,与木华黎齐名。——《新金史·卷一百二十·列传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