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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九四 悍将

    “附近唐军究竟有几何?”

    许久,柴迁垂下双手,改为抱胸之姿,转身对端坐后方一同注视地图的沂州刺史吕德问道。

    吕德是新贬之人,就算是原来也不能随便和柴迁堵顶,眼下更是连忙开口:“好教世子知道,先前报上来的海州有军卒辅兵民夫共计两万余,这几日水匪多打着唐人旗号行事,应是有不少降了他们的官军。前后统计,唐军总数估摸着也有三万之多了。”

    “三万……就这么从容让人家聚集了起来?”柴迁在泽州任职日久,又新提五品将军,说话语气自然硬了许多,“吕大人,好该在唐人没有贸然行动,更没有倾军直奔此处而来。否则的话,你现在恐怕连个脑袋都剩不下!”

    吕德心中暗骂这小子仗着自己是皇亲,得了圣上荣宠,反到这里来嚣张行事,真真是令人不齿。他自己却也没想过,柴迁是凭着圣宠飞升的不错,但军功照样摆着,总不能说人家完全是仗着身份的吧?

    再说了,你吕德不也一样,虽然贬黜到了这里,也总是想做出一番政绩来给皇帝瞧瞧,好待某日某时转圜一遭,青云之上的不是?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官吏,所作所为大多不都是要博得皇帝陛下的青眼嘛!

    当下吕德心中不满,但为官多年自然也攒下了不少本事,此时绝对不会将心中所想随意摆在脸上的:“世子,唐人异动,其实早有察觉,只不过……只不过海州所在,向来不是必争之地,况且其本地守军不强,若是两国开战,则唐人应该弃了海州才是,断不会在此布下重兵,甚至还大有越水相攻之势……”

    柴迁初来乍到,也只是想在吕德面前略略立个威。见他如此作答,便也了然,旋即大步走到吕德身边,寻了椅子坐下:“吕大人,你才到沂州不久,庶务繁杂,略有过失也并无大碍。只是军国重事,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大人自是转运使来的,并不熟知边镇军政,但圣上还是将大人放到这里,意欲何为,又有何所指,大人自让细细思量才对。”

    这几乎等于是给吕德来了一针强心剂,如果他知道强心剂是个什么东西的话。

    吕德闻言一怔,当即激动起身:“吕某定不负圣上所盼,当扑心扑肝、竭力而为!”

    “罢了,罢了,吕大人倒是不必在我面前做这般姿态,处置好此间诸事才是道理!”柴迁笑着起身相礼,又示意吕德坐下,“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对付唐军才是。”

    “世子怎么看呢?”吕德稍掩激动,正襟危坐。

    柴迁又复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指向了一个位置。吕德定睛看去,只见那里用红圈标出三处,分别是横江寨、定波寨、开平寨。沂州匪患仍频,为首一类自然是水匪,这三处也正是周唐交界处水匪最大的三个聚集地。

    “这三处的水匪,恐怕已经尽数降了唐人。”柴迁转身看向吕德,“我前日遣斥候打探,得一消息,说是横江、定波两寨已经竖起唐字大旗,船只修缮、兵甲运输,还看到不少粮秣一车车送进。除了降唐,我找不出第二条法子来解释。”

    “开平寨寨主唤作郑伦,绰号白袍秀士,据说是海州一赶考举子,落榜后失了盘缠流落到此,便从了水匪。六七年间,竟也成了最大的寨子头领,还真有些让人刮目相看的。”

    “我意,从这三处先下手。一来,这三个寨子离沂州近,要是唐人有心起兵,重赏之下,这群水匪怕不是蜂拥而至;二来,其众几乎遍识水性,人数又多,久留于此,恐怕此处做了什么,唐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三来嘛,我在泽州也杀过不少匪兵,个个自诩神通,其实不过是水上浮萍,轻松可破罢了!”

    吕德重重点头,面前这位世子说话举止,无不露出天家风采,方才自己还心中埋怨暗骂,真真是有辱斯文……

    顿了一顿,柴迁又沉声说道:“吕大人,我前日刚到,军旅不熟,再过几日我在泽州所领之兵也会调来一部……我先往彼处整军,这几日间就有劳大人细细观察城中动态,若是有行踪诡谲、冒头冒尾、贼眉鼠眼之人,多是水匪或者唐人探子,大可直接拿下。”

    吕德闻言,当即颔首同意。

    ……

    “呼——喝——”

    阳光明媚,微风渐起,飘扬着“虎翼”大字军旗的营盘内时不时传来叫好声,让驻守营门的军卒忍不住探头瞧上几眼。

    往里头略走百余步,就能看见一个简易搭建起来的擂台摆在中间,上站两个壮汉,皆赤裸上身,虎目互视,手脚不停挪动,显然是在准备摔跤。周围围了一圈人,都是此地军卒,此时看台上两人即将搏斗,纷纷高举双手叫好,气氛十分热闹。

    “喝!”

    一个背上纹着虎头的大汉率先行动,暴喝一声,冲面前的同伴扑将过去。后者剃了个光头,并不示弱,见他扑来,也是直直往其人方向冲去。

    砰地一声,肉对肉的互撞,让台下军卒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撞在一起的两人并未弹开,而是双手抱住对方,就此发力,脚盘死死蹬住,借力要将对方掀翻。

    不过三两息之间,那个虎背大汉又是一声低喝,青筋突暴,将那光头大汉往前稍稍推动了半步距离。光头汉子显然有些气力不足,却也不肯认输,咬紧牙关狠狠反推,力道顿时暴露空缺。被那虎背大汉趁着,脚下使劲一顶,当即将他推翻出去,倒在地上囫囵转了好几个圈,险些从台上跌落下去。

    全场寂静了几息,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来。虎背大汉背对着的人群欢呼尤甚,显然这人应该是出自他们一部了。

    “好!”

    就在欢呼声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众军卒纷纷侧目而视,台上的虎背和光头也寻声望去。

    来的人自然是柴迁,他身边跟着单万柳走在最前,一身官服的吕德与之并排行走,两人身后是十数名级别高地不一的将官,有兵曹的,有团练的,还有本地的通判也一起来看热闹。

    “你就是柴迁?”

    不等众人开口,刚刚赢下比赛的虎背大汉便昂首出声:“细皮嫩肉,果然是京师来的世家子!”

    “李宝,你倒是端的嚣张!”吕德高声呵斥。

    “你就是李宝?”柴迁当然不会示弱,更何况知道李宝前世本事的他也不会这么白白葬送和一位水军大将打交道的好机会,“前后任海州团练副使、团练使,又转投大周麾下,任沂州团练使,再升新建虎翼军副指挥使、指挥使,本来要去任某处马步军副总管一职的,结果饮酒过甚、殴打上官,坐罪解职,来此间做一小小校尉,是也不是?”

    被戳中痛处的李宝登时横眉竖眼,双拳捏紧,显然是怒火中烧。

    是了,这李宝名唤泼李三,显然是脾气暴躁又喜欢胡搅蛮缠动手动脚,这才被呼作此号。其人得罪上官,偏逢人家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就地降级为校尉,罚俸两年,也正是应有之意。只不过他心中愤懑,不甘于此,又知道有个从京师来的世家子,美名其曰到北地历练过的,要接替这虎翼军指挥使一职,便心生一计,故意摆了擂台在此,要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讨教一番……

    气氛紧张程度登时拉满,众军卒都不是善茬,虽然不作言语,可都盼着两人打一架,自己好瞧个热闹。

    单万柳细心,看李宝做出攻击姿态,自是取下长弓,往前一步略靠在柴迁身边作保护状。

    吕德夹在其中,心情复杂,两边又都是武人,真个要到擂台上比个摔跤也是无妨的……只是柴迁如何能比得过李宝?

    要是柴迁被李宝掀翻,堕了面子不说,威望也直接扫地,这虎翼军如何统属率领,之后又该如何指挥作战?

    吕德苦啊,但是不能明说,只得讪讪笑道:“天气转热,心浮气躁,在所难免,在所难免……”

    “兀那柴迁,老子可不管你是当今哪位殿下的好儿子,既然来了,便都无半点身份之分!”李宝扯开嗓子,丝毫不顾吕德脸面,“你可敢上来和老子摔一趟!”

    “好!”

    不等吕德阻拦,柴迁居然就这么欣然应允,甚至已经开始解扣子,也准备赤膊上阵!

    这下众人可兴奋起来了,好家伙,前后两任指挥使的摔跤,这得多大的运气才能瞧见?这一趟出去,单谈资都能顶上一两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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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蓄浩天志,刚毅不畏险。雄风磅礴势,奋翼吞河川。——《睹鹰曰志》李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