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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奶兔,我是一名战士

    清脆的铜号声响彻战场,蒙古甲兵连队在奶兔率领下缓缓走出隐蔽的树林,奶兔指着五百步外战场大声道;“军律不多说,奶兔只强调一点,总经理將主推崇集体荣誉,所以此战核功以本官,班排长,战场镇抚军按照各位协作表现为主记功,不看重首级,不许擅自下马搜敛缴获。

    大家协作一致,为赏银,为改善生活努力作战。

    愿长生天保佑!”

    奶兔抽出弯刀,指向战场,刀尖下压,轻磕战马,大喝;“哦哈!”

    三排甲兵纷纷应和;“律!律!律!”

    正在巩固营军阵地的家丁们看到缓缓推向战场的甲兵连队,立刻分出十余名家丁迎战。

    大部分家丁并不畏惧这些衣甲陈旧,旗帜杂乱的杂牌马队,只有牧民出身的家丁神色凝重,脊梁发冷。

    奶兔戴上明军军官制式鱼鳞面甲,这是李银河將主赠送的,作为纯粹打仗的大汗管事,奶兔是战士。

    奶兔摆刀拨开一支箭枝,弯刀举过头顶,刀尖下压,向奔驰而来的家丁画圈。

    这是标准骑兵对决刀法,举刀过顶,向敌兵下劈,旋转收刀,不断重复这一动作,简单,实用。

    弯刀闪电般圈住家丁,将家丁胳膊劈落,家丁刚发出惨叫声,声音戛然而止,脑袋被随后的甲兵用骨朵击碎。

    除了弯刀,弓箭,蒙古甲兵多装备骨朵,狼牙棒作为辅助兵器。骨朵长度不超过三尺,骨朵顶端镶嵌着两寸的铁头,对付披甲骑兵,效果极好。

    面对集群甲兵,没有一名家丁的抵抗超过两招。

    “啊哈!”淹没了十余名家丁,奶兔加快了马速,带领甲兵们向河东战场家丁们席卷而去。

    牧民家丁们回忆起草原噩梦,掉头就逃,奶兔甲兵连队掠过小桥东侧,两名甲兵跳下战马,从马背上取下步弓,停住身体时,箭已经上弦,拧身坐胯,射向河西的游击将军和杨都司,然后收弓,追上战马。

    甲兵步弓相当于明军一石制式弓,明朝一石一百二十斤,相当于后世一百五十磅,威力巨大,游击将军距离河对岸四十步,还没反应过来,被两寸长铁锥般箭头射穿脖子,一头扎下马,杨都司距离较远,抬起盾牌,铲型箭头扎在盾牌上,杨都司半边身子立刻麻木了。

    杨都司伏在马背上,拨转马头,冲县城方向逃去。

    战场形势转换太快,只有家丁们随着杨都司奔逃,营军和运夫呆立原地,茫然无措。

    奶兔指指两名弓手,甲兵弓手们心花怒放,这就是立功了,李银河总经理赏赐极厚啊!

    奶兔弯刀指向河西,县城距离河西三里,奶兔抬起面甲道;“追上对方武官,不许杀害和超过武官马队,出发,啊哈!”

    甲兵连队跨过小桥,鸟都没鸟数千营军和运夫,坠在杨都司身后奔向县城。

    看着旁若无人穿过营军的甲兵连队,盖英豪张大嘴道;“杀神啊!”

    海知礼淡淡道;“战场杀戮的机器,值得重视,但不值得商军敬畏!

    吹号吧!

    盖大人,带领运夫打扫战场,注意安全!”

    清脆的军号声响起,胡里改,呆狼带领两个骑兵排迅速向县城追去,封堵营军,运夫的回逃之路。

    良满乡镇抚发号命令,良满仓和高树根指挥三个步兵连队向河西营军发动进攻。

    麻阻村商栈的运夫们目眩神迷,跟着盖英豪一个排向战场行进。

    灵丘县城墙在明朝万历二十四年重修,高三丈五尺,女墙七尺,护城濠深一丈五尺,东西两城门,建有阁楼。

    知县和乡绅们送别营军,在东城门阁楼等候剿匪战报,东面火药爆炸声响了许久,这是营军发动进攻了。

    很快,东面有马队奔县城东面迎恩门疾驰而来。

    什么情况?焦急的县令和乡绅们扒着女墙打量着靠近城门的骑兵。

    冲入东门的杨都司在家丁搀扶下下马,面色苍白道;“赶紧关闭城门。”

    几名家丁指挥门口守军关闭城门,一名守军道;“杨都司,卑职建议,你赶紧出城门收拢败兵,戴罪立功,还有一线生机啊!”

    杨都司盯着守门军士道;“你什么人?”

    “卑职周三。”周三摘下军帽拱手道;“昔日在倒马关,杨都司还算厚道,卑职和林长庚现在是紫荆关路营军,这不,来灵丘帮杨都司度过难关,我们毕竟和杨大人有同袍之情啊!”

    “林长庚和你都是逃军,你怎么敢来灵丘县城?”

    周三晃晃手弩道;“卑职和林长庚是紫荆关路营军,易州兵宪衙门办的手续。

    现在事态紧急,卑职要求杨大人听卑职命令,一会出县城收拢败兵,接管县城。”

    “城外馬匪?”

    “蔚州巨匪镇三山已经授首!”

    杨都司倒吸口凉气,看周三手下成扇形包围过来,赶忙道;“罢了,这水太深,杨某听你们的。

    莫要祸害百姓,否则不死不休!”

    看到灵丘东门升起信号弹,奶兔摘下骑弓,簇拥在东门外的甲兵连纷纷摘下骑弓,向阁楼射出五轮箭雨,然后整队离去。

    陆远带着十几名手下从东门阁楼来到城门,对周三道;“周大人,阁楼已经清理干净了。”

    周三点点头道;“陆大人,您没有必要趟灵丘的浑水,將主主张走司法程序收拾草菅人命的县令和豪强,不希望用私下杀戮解决问题啊!”

    陆远叹气道;“將主对陆远恩重如山,陆某和海大人违反规定,愿意接受处罚。

    咱们是江湖汉子,灵丘豪强割了海大人手下的脑袋,这是咱们的袍泽,血债血偿。”

    遮着面巾的左大力晃了晃手中包裹道;“这些狗屁渣滓丧尽天良,割了他们的脑袋,左某给昔日死去的矿工报了仇,痛快!

    左某愿意和陆大人接收商行惩罚。”

    杨都司被弓箭震伤了胳膊,用布将胳膊兜在胸前,见陆远阴鸷的目光看着自己,只好道;“只要你们不祸害百姓,杨某愿意配合你们。”

    陆远点头道;“我们受处罚之前,灵丘的事情得弄爽利,杨都司,用你符牌调县城中马匹,咱们去收拢败兵,民夫。

    禀报井陉兵备,请求易州兵备衙门出兵帮助剿匪,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脱罪没有问题。”

    县城中的守军和民壮不敢出城,陆远,周三等人簇拥着杨都司重返战场。

    土匪们看到杨都司旗帜,缓缓撤回河流以东,杨都司收敛了近千营军和大部分运夫。

    “军器没动,民夫的车马,辎重取走了,大东河以东灾民乡民需要粮食和车辆发展生产。”

    陆远指着垂头丧气的营军们道;“杨都司力挽狂澜,保存了营军实力和运夫性命,保证了县城安全,将土匪控制在大东河一线,有功无过。”

    杨都司在马上艰难行礼,对方武力强悍,杀伐果断,行事却给人留有余地,似乎讲究规矩。不管怎么说,对方没有赶尽杀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泰宁山觉华社勇士陵园,由觉华寺虚云主持修建,勇士陵园背山环水,有墓地,有祠堂,四周栽植了松柏,县城阴阳师傅说,易州泰宁山是安葬帝王陵寝的福地,风水极佳。

    李银河身着戎装站立在祠堂前,身后是刘虎率领的一连火铳兵,八名司号兵在吹奏各种军事号音,送别逝去的同袍,军号声响彻山谷。

    州城僧纲道纪司组织了僧人,道士为逝去兵士咏经,祈福,州城官员和商会会长,理事,商行经理们在一侧观礼。

    二百六十名战死,病死的茂山卫旗军,商军,商队护卫长眠在陵园,李银河将香烛插进香炉,向祠堂敬礼,火铳连向天空释放火铳,火铳集射爆响声响彻云霄。

    死者家属和军士们在墓地燃烧纸钱,陵园浓烟滚滚,哭喊声一片。

    李银河整整戎装,和观礼人群随虚云向陵园外不远的觉华社养济院走去,那里有修建的宅院,救助虚云社鳏寡孤独。

    “阿弥陀佛,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勇士们死得其所,李大人莫要过于悲伤。

    贫僧采摘了山涧兰花,精心炮制,在养济院中准备了茶具,李大人和孙奇逢先生品品兰花茶,一杯,驱寒除邪,一解烦忧。”

    “虚云大师着相了!”

    “李大人说的话煞风景啊!”从观礼人群走出,快步跟上李银河的涞水知县周详道;“兰花入茶,清幽淡雅,兰花食山间之雨露,哺四季之芬芳,素有“天下第一香”的美称!

    制作此茶颇费功夫,虚云大师一番好意,李大人不解风情啊!”

    看虚云一脸云淡风轻,李银河拱手致歉道;“李某就是粗人,俗人,多谢大师款待情意。”

    周详在李银河一旁道;“李大人要去灵丘剿匪,兵备大人说,灵丘县令和众多缙绅在守城时被馬匪射杀,你推荐周某去灵丘就职,多谢了。”

    涞水县令转迁灵丘县令,品级没升,但其中的好处,周详心知肚明。

    明朝有着完善的官员升迁考核制度,县令的最好升转职务就是督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这些官职是科道官,位低权重,升迁跟普通官员不同,可以说,当了科道官也就进入升迁的快车道。

    大明科道官是稀缺资源,主要来源是地方任职的知县和推官,能就任的官员不仅有背景,还得有政绩。

    李银河答应兵宪衙门剿匪,以商军战力,估计平靖匪患问题不大。灵丘有匪乱,灾民,耕地少,百姓赤贫,治理之难是能预见的。周详在涞水知道李银河及易水湖商行的实力,别的官员去灵丘根本处理不了灵丘政务,自己有李银河支持,恢复民生,平靖地方问题不大。

    灵丘匪乱灾情已经成为宣大总督,井陉兵备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引起朝堂关注,周详能处理好灵丘政务,未来前途无量。

    到了养济院,李银河请孙奇逢和两位刚来的农院教授入座。

    孙奇逢指指教授对李银河道;“银河,茶水让张果中和学子们协助虚云师父准备,给你介绍新来的教授。”

    一名教授身板笔直,须发银白,神态威严,另一名教授身着儒衫,面目黧黑,手节粗大,像一位常年干活的老农。

    两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银河。

    须发银白的教授道;“老夫河南归德袁可立,听王点老匹夫将你夸成一朵花,什么厚道,知兵,发财有道,老夫根本就不信。

    你年纪轻轻,就算聪慧异常,能有多大道行?”

    “其实,小子被雷劈过,被动增加的能力。”

    “莫瞎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老夫来易州,主要是王点说,你农院有百年酒窖,老夫有风湿疾病,每日需要老酒疗伤。

    薪酬老夫不在乎,火酒要充足供应,酒呢?”

    “今天送别战死同袍,这个,饮酒不好吧。”

    “战死疆场乃是勇士的最好归宿,他们死在疆场,葬在福地,有什么忌讳的,老夫没有战死疆场,现在一身病痛,生死两难,真后悔啊!

    快去取酒,好好一个和尚,弄什么功夫茶呀!”

    “袁大人这点批评得对,虚云和尚着相了,还搞什么喝茶意境,一个方外人,偏偏有浓重的小资情调,花茶咱们喝,喝完该批评还得批评。

    刘虎,你带人去虚云社,搞点下酒菜,把马上带的刘伶醉陈酿搬来。”

    李银河狗腿地给袁可立敲着腿道;“易水湖有医馆,里面秦令仪医师医术高明,袁大人写个条子,让秦令仪给你治疗个三五年的,保管能缓解您的病痛。”

    袁可立看着李银河道;“王点说,你就是顺杆爬的猴子,心黑手辣,满肚子坏水。

    喜欢秦令仪,去追啊,洪承畴正在陕西为朝廷平乱,老夫帮你抢人家小妾,不地道啊!”

    “洪承畴就是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伪君子,靠杀降,暴力能解决陕西民乱吗?就是给朝廷添乱的坏人。”

    “背后诋毁别人非人哉!”

    “是他惹在下的,四处宣扬娶令仪姑娘为妾,有证书吗?老不羞的,在下是有证书的人,娶令仪做大妇的,以势压人,老家伙才是非人哉。

    袁公进了农院,咱们就是一家人,在下的求婚书上得签个名。”

    袁可立指着李银河,对孙奇逢道;“难怪这小子出塞安然无恙,指鹿为马,干坏事还占据道义高点,有点意思。

    孙先生,农院发展可期啊!”

    孙奇逢笑道;“银河就是年轻人,嘴硬心软。

    银河,不可在袁公面前失礼,袁公是四朝元老,国之干臣,诰‘’五世恩荣”,刚正廉直。

    能来农院讲学,是易州学子的福分,以后要尽力协助袁公。

    来,认识下江西奉新的宋应星,宋长庚先生。

    银河要求聘请的教授长于实务,宋长庚先生对农业,手工业有独到认识,去年在京参加科举考试留在京师,现在还算闲暇,银河你重视格物之道,能请来宋先生,农院运气不错。”

    宋应星温文尔雅,谦虚道;“科举之道,蹉跎岁月,宋某年过四十,仍未考中进士,一事无成啊!

    我与兄长商量,长庚不再参加科举考试了,庄子云,人生首要养亲全生,长庚要回家赡养老母,教育后代,惭愧啊!”

    兴奋啊!李银河起身握住宋应星粗糙大手道;“太好了,宋教授踏踏实实在农院做科研,银河派人去您老家接老妇人来易州,您兄长一家,您一家全部打包,不,恭恭敬敬请来。

    怎么说呢,孙奇逢师父,农院教授的住处修建好了吗?”

    孙奇逢微笑道;“农院北山教授宅院是你提供的图纸,一套一亩宅基,已经建好十套。”

    李银河拍拍脑袋道;“刚从塞外回来,脑子混乱,宋教授来的人口多,两套可够?

    袁大大家里来多少人?北山方圆数百里,在下又刚刚讹诈了冯铨大学士一些财物,土地,农院经费宽裕。”

    袁可立饶有兴趣看着李银河道;“小子,听说你拒绝冯铨进入农院?”

    “冯铨太扣了,人品太差,难以为人师表,在下讨要《快雪时晴帖》,他推推拖拖,想进农院,会教坏学子们,只能管后勤。”

    “讨要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也就你这厚脸皮的小子张得开口,说实话。”

    李银河讪讪笑道;“袁公,冯铨父子在涿州,北直隶影响力很大,冯铨本身进过内阁,眼光,格局,见识不俗,但是冯铨热衷功名,行事机变,他进了农院不是农院的福气啊!

    孙奇逢师父侠气,厚道,落尘道长傻傻的,无法制衡冯铨。

    农院要培养具有独立人格,经世致用,服务于百姓的人才,农院的科研要改善大明的农业生产水平,提高手工业技术,改善民生。

    机械心重的农院领导会破坏农院的建院初心。”

    “学院是以科考为目的,切磋学问的地方,易州农院为何着重于格物一道?”

    “袁公,科考创建于隋唐,是中华文明的伟大创举,科举取士的文官制度使贫寒学子能进入国家管理层,对于国家和民族发展有积极一面。

    但是本朝的八股取士就过了,全大明的读书人耗费人生大部分时光就研读寥寥几本经书,这是一种严重的人才浪费。

    当了官的读书人既没有高远格局,也没有实务能力,如何改善民生,如何增强国力。

    没有当官的大部分读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百无一用是书生。

    农院培养的是有独立人格,有高远格局,有广阔视野,关注民生的人才。

    即使不做官,也能自食其力,能耕作,能养殖,能货通有无,能明辨是非。

    理学出现以后,充满争议,能否代表儒学,小子不做评判,只想默默做些实事,培养一些实干人才。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大师的思想不论,但横渠四句,是农院教书育人的真正目标。”

    “好!”宋应星起身喝彩道;“国朝读书人好务虚,于民族发展无益,教育应该注重务实啊!”

    袁可立面容波澜不惊道;“小子,一百多蒙古甲士攻击剿匪营军,射杀灵丘县令,如果在北直隶作乱,你知道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