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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本官王朴,逃跑专业!

    “真的!”崇祯皇帝拍案而起,兴奋地问眼前张彝现和高洁道;“易州商会准备了十万银的粮食,储存在大同镇山阴?”

    张彝现恭敬道;“陛下,此事属实,只要朝廷将银子交给易州商会,赈灾御史便可以在山阴接收粮食,从山阴组织运力,大大缩减运输时间,提高赈灾进度。”

    “好!”崇祯赞道;“这就是忠君体国啊!易州从哪找的粮食?”

    “代王府和晋王府出的粮食,听说易州提供给王府稀有的雷击木,换取了购粮资格,每石粮食一两银子。

    易水湖商行原价转让给朝廷赈灾,分文不赚,商行还承担了收集粮食的运费。”

    高洁在一旁道;“皇上,高洁此次回京,从易水湖商行提前预支了一万五千银税钱,交付内库了。”

    崇祯搓着手道;“老是预支,朕都不好意思了!易州的那个什么官,李银河不错,内府的裁撤内侍也是他接收的?”

    “茂山卫佥事。”高洁道;“李银河大人时常受北直隶学问大家孙奇逢教导,忠君体国的觉悟还是很高的。

    李银河此次市赏带队运输到杀胡口,九死一生,得到察部,边塞官员的好评。听说陕西灾民凄惨,积极筹措粮食,耐心和藩王府交涉,得到藩王和代王嫡子的称赞。

    山西,大同府的皇亲国戚说,陛下教导出如此出色的臣子,有先王风采啊!”

    崇祯脸色绯红,负手长立,犹如饮了一杯美酒般陶醉,朕最爱颜面,皇亲国戚的夸奖就是对自己治国能力最大的肯定。不过亲戚们的夸奖角度有问题,朕有一个省心的祖宗皇帝吗!朕像哪个先王?最出彩的先王是太祖太宗,太祖嗜杀,太宗篡位,这些亲戚们真没学问啊!夸人都夸歪了。

    “真乃巧言令色,蛊惑君王!”

    “臣黄道周弹劾张彝现,高洁!”

    “臣文震孟弹劾这两个刑余之人!”

    美好的时刻总有煞风景的败类啊!崇祯强忍着怒气,尽量声音平和道;“两位大人,国朝不以言治罪,张伴伴和高伴伴办差得力,说的也是事实,尤其晋王和代王嫡子对朕的评价,还算中肯!”

    “办好差事是臣子的本分,用得着鼓动唇舌为李银河卖好吗?李银河是武官,却不务正业操持商贾贱事,可见其也是利欲熏心之辈!”

    黄道周戟指张彝现道;“你身为内府司礼监秉笔太监,收了李银河多少好处?如实招来!”

    张彝现拿出一瓶香水,在身上滴了几滴,挥挥衣袖,周身散发出兰花清香道;“咱家招了,收了瓶香水。咱家是刑余之人,有不好的味道,惹两位大人不愉快,咱家道歉。

    但是,李银河佥事忠心体国,咱家说的句句属实!”

    崇祯道;“李银河的事到此为止,朕认为李银河是有能力的武官,有大同府科道监察的评语,有察部接收的文函为证,有功就要提拔。”

    文震孟冲崇祯施礼道;“好,今日臣不说武官,不说内侍,臣要弹劾陛下。

    陛下是亿万臣民的表率,刚才拍桌子,手足无状,哪点符合礼,莫要以恶小而为之。”

    崇祯攥紧手,默默无语,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这两个老匹夫还惹不起,黄道周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文震孟也是出身翰林,还是天启朝硬抗八十庭杖的猛人,都是无事生非的清贵官,是拿皇帝刷声望的马蜂,朕忍!

    一名绯袍老者恭敬道;“臣跟周大人,文大人有不同看法。”

    脸色铁青的崇祯道;“温体仁,温爱卿啊,朕是宽宏大量的君主,有什么批评直说。”

    “陛下误会了。”温体仁面无表情道;“皇上有什么错啊!两位大人对陛下过于苛责了。

    臣不能睁眼说瞎话吧,陛下刚刚登基,一举铲除强大邪恶的阉党集团,以陛下年纪,杀伐果断,大事一点不糊涂,某些人看不到陛下的优秀,拿着芝麻小事大做文章,居心叵测。

    老臣历仕三朝,远的不说,臣觉得陛下是三朝最出色的君主。臣最讨厌结党营私了,臣是孤臣,不能屈服党派压力不说实话。”

    温体仁是南京礼部尚书,崇祯元年年末,朝廷庭推内阁大学士,温体仁从南京跑到京师,想着进入庭推名单。没想到以东林党人为主的高官根本没有把温体仁列入候选人,所以温体仁以结党营私的名义弹劾最热门入阁人选钱谦益,将钱谦益逐出了朝廷。

    钱谦益素有文望,也是东林大佬,文震孟是东林元老,所以文震孟反对的,温体仁一定赞成。

    “臣附议!”又一名绯袍官员冲崇祯施礼道;“臣周延儒认为,陛下急灾民之所急,听说灾民能及早得到救命粮食,喜于言表,乃是仁善之举,符合古礼。

    阳明先生说,天理即人欲,陛下心系灾民,闻喜讯喜不自胜,乃是人情常理,陛下所谓手足无状乃是仁慈的表现,根本就没有瑕疵。”

    世间自有公道啊!崇祯的脸色飞红,欢喜得眉毛直抖动。

    周延儒是宜兴人,二十岁连中会元,状元,此时是礼部右侍郎,是入选内阁的热门人物,东林大佬们认为,周延儒年轻,可以再等几年入阁,所以没有将周延儒纳入庭推名单。

    周延儒怒了,我年轻有为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别人凭什么左右我的前途,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自己差一步就步入文臣巅峰,谁挡谁就是仇人,所以周延儒和温体仁暂时结为搅和庭推同盟。

    文震孟有些惋惜的看着周延儒,周延儒容貌俊朗,才华横溢,出身江南,应该是东林干将,此时却和东林作对,实在可惜。文震孟缓缓道;“《春秋》责备贤者,本官是庭讲官,当然要指正陛下,难道去指摘百姓?”

    崇祯咳嗽一声道;“好了,你们都没错,文大人,黄大人,你们准备经庭事宜,朕就听《春秋》大义。

    温爱卿,周爱卿,去办差吧,暖阁狭小,呼吸都不顺畅了。”

    黄道周冷哼一声,对周延儒道;“莫要鬼鬼祟祟破坏朝堂规矩。”说完拂袖而去。

    朝堂有规矩,高官与皇帝单独奏对,必须有内阁首辅和司礼监秉笔太监随同。今年三月,周延儒在文华殿受到崇祯帝召见,君臣二人密谈了很长时间,谈了什么,外人一概不知,连起注官都不在场,这种行为让朝廷大佬们极为不爽。

    等几名大臣离开,崇祯敲敲桌子对张彝现道;“国朝内外不平,是多事之时,皇宫还要收紧用度,以备不时之需。

    朕越来越失望,这些大臣结党谋私,那点聪明才智根本没用到匡扶社稷上,国库收入还不如阉党把持的天启朝,这些大臣对国朝大事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法,反而教训朕,朕虽是宽宏大量的君主,但一条条恶劣言行给他们记着呢。

    天下是朱家的,朕的这些亲戚们也不争气,赈灾关乎社稷安危,他们有粮,却不帮朕,朕和皇后舍不得穿新衣,他们却锦衣玉食,到底谁是朱家王朝老大,必须敲打敲打他们。

    张伴伴,你派人去传朕的口谕,让他们好好反省,代王嫡子袭职一事,先拖拖。”

    张彝现道;“咱家明白,会让高洁从易州选一名内侍去山西。

    但是藩王毕竟是陛下亲戚,还得注意朝廷清议。藩王被限制在封地,无权无兵,难免贪图金银财宝。”

    崇祯点头道;“让他们写一篇奏章,客观反映朕的成绩,最少五千字,要言之有物,不要虚头巴脑的吹嘘,朕还要向群臣展示。

    内府司礼监掌印曹化淳伴伴告了李银河一状,说李银河私设学院,强夺缙绅财产,破坏商道,是个居心叵测的坏人,还把锦衣卫派到边镇,胆大包天,怎么回事?”

    高洁施礼道;“咱们都是陛下的奴仆,是家人,所以得说实话。大垱和李银河交恶是因为利益。

    宦官无亲无靠,都想攒点钱财养老,大垱权势大,来钱的渠道多,大垱的侄子在北直隶买了宅院,占了浑河上游,建了堤坝,弄得附近百姓无法用水。在易州,大垱的亲戚扶持了几家僧庙道观,聚敛点钱财,难免影响附近百姓生计。

    李银河是个孤臣,对乡民不错,就和大垱产生冲突,说来都是钱的事啊!

    商道争夺亦是如此。”

    “孤臣好啊!朕最怕臣子们结党。”

    高洁继续道;“说起建学院,国朝学子们结社建学院的数百家,易州建的是农院,院长是大儒孙奇逢先生,听说袁可立大人也在农院,农院旨在培养读书人的务实精神,着眼于农业,改造荒田,培育种子,农械,这些专业的事,咱家不太懂。”

    “国朝以农业为基础,民以食为天,建农院也不是不务正业,有孙奇逢先生,袁可立大人把关,估计出不了问题。”

    “陛下圣明!”高洁道;“至于锦衣卫旗军转入茂山卫,是因为茂山卫旗军待遇高,能分田,不欠饷银,出远门还有补助,锦衣卫旗军哭着喊着要李银河帮忙调动的,说来,锦衣卫待遇差啊!”

    “待遇啊!”崇祯皱着眉道;“国用不足,只能委屈朕的亲军了,说起来,还是这些大臣废柴,朕给了他们信任,权利,他们怎么办事的,朕的耐心快磨没了。

    一个小小易州,能完成田赋,还借给朕钱财,诺大的国朝,到处向朕哭穷,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你们都是朕的家人,莫要闹气,朕会劝劝曹伴伴,不要为难你们,朕需要你们团结,还要撑着皇家。”

    张彝现道;“曹公公是司礼监掌印,我们都很尊敬的,为了钱财小事,难免闹些矛盾。”

    “朕理解,你们担心老无所依,现在捞些外快,不要影响了办差。好了,你们客观评价一下,朕的施政能力如何?”

    “咱们不敢,内侍不干涉政事啊!”

    “无妨,现在没有外人,随意说说,高洁,你在地方历练,你说!”

    高洁只好为难道;“陛下,臣见识少,只能瞎说。咱家认为,陛下是人的大脑,官吏是人的手足,要想做好事,大脑考虑周详,还得手足配合。

    咱家想起李银河佥事一个不恰当比喻,皇家是一个大商行,陛下是总经理,十万内侍各司其职,皇家才能运转正常。

    李银河佥事和易州接收了五百内侍,欣喜若狂,现在这些内侍充当易水湖商行各级管事,在易州各个层面发挥作用,易水湖商行能迅速扩张,这些原皇宫内侍作用不可小觑!

    内侍们出自皇宫,是陛下调教的,陛下育人是没有问题,李佥事常说,宁可要内府宦官宫女,也不要国朝的嘴炮高官,话糙理不糙,陛下殚心竭虑想治理好大明,可是还得官吏们用心办差,否则,陛下想得再好,手足不给力,事情也做不好啊!”

    “就是,朕也觉得自己没问题,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上早朝,开经庭,批阅奏章,有点闲暇,手不释卷,努力学习,可是这些大臣总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无事生非,朕渐渐明白,皇兄所说,大臣结党营私,不可轻信啊!

    朕裁撤的内侍,皇亲国戚,勋贵高官弃之如鄙履,到了易州,却发光发热,造福地方,说明这些勋贵废柴,张伴伴,你再裁撤二百内侍,内府用度紧张,还得节省啊!

    高洁,易州再接收一批内侍,有没有问题?”

    “陛下,易水湖商行使用皇后娘娘特许的飞凤商标,李银河说还欠着皇后娘娘的使用费,咱家认为正好作为接收内侍的安置费。

    还有,刚才人多眼杂,李银河从塞外市赏归来,给陛下送了一些土产,咱家和张彝现大人怕别人说贿赂皇上,都不敢拿出来。”

    “真的!朕最喜欢走亲戚了,恕你们无罪,快快取来!”

    张彝现和高洁陪着崇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排装满土产的竹篮。

    高洁介绍道;“易州槐花蜂蜜,蔚州大枣,灵丘,浑源的黄芪,山西十年陈醋,大同府的黄米,腊肉,塞外出产少,只有干草,肉苁蓉,李银河商军击败了一批马贼,缴获了一些黄白俗物,也当做礼品添头,陛下看看。”

    添头好啊,一篮子金银玉石珠宝首饰熠熠发光,胖胖的金元宝就更可爱了。

    “李银河有心了,朝廷盯着内库,亲戚天天哭穷,朕都不敢在皇宫溜达,总不能空手见妃子吧!

    今天好了,把礼物送给皇后,有腊肉了,晚上加个菜。”

    张彝现小心翼翼道;“陛下,如果缺钱,咱们再卖点东西吧,陛下娘娘,妃子众多,总不能老穿旧衣服吧。”

    崇祯惆怅道;“今年的漕粮贡品还未运来,卖什么呢?”

    张彝现道;“上林苑啊!陛下,上林苑所设蕃育、良牧、林衡、嘉蔬四署按地域条件分布于北京城郊的不同地方。

    其划定范围,东至白河,西至西山,南至武清,北至居庸,西南至浑河,地域十分广阔。

    嘉蔬署产菜;林衡署,为皇家栽种果林;良牧署,豢养猪、牛、羊家畜;蕃育署,养殖禽类,虽说都不是紧俏商品,好在量大,臣和高洁给陛下换些银钱,陛下需要多少?”

    “莫要扰民,充实内库就好,上林苑也支持太常寺和光禄寺取用,适可而止,不要让他们聒噪。

    朕缺钱啊!也不知道杨鹤大人在陕西赈灾情况如何?”

    陕北,延绥镇东,清水河堡,游击将军王朴身着铁甲,肩批猩红大氅,手扶城墙,脸色凝重盯着在清水河堡外哨探的流民军骑兵。

    清水河堡建在山坡,周三里八步,高一丈八尺,有东,南两门,东门对着西北至东南走向的驿道。

    王朴看着敌人探马娴熟控马在东门外奔驰,恨恨道;“贼骑曾是延绥镇的夜不收,不给昔日同袍面子,冒犯本将军,把你们统统杀良冒功,不,都是该死的贼匪。”

    条子在王朴身侧观察流民哨探道;“王朴将军,敌人大队人马还得很长时间到达,您穿着重甲,天热了,容易中暑。”

    “安全第一!”王朴擦把汗道;“咱们的人手顶得住乱匪吧?”

    条子率领一个排柳屯商军,为王朴培训了两个连队新军,按照商军标准列装,条子道;“王大人,柳屯一个排,新军两个连,咱清水河营火器充足,新军都是精选的青壮,在下已经向柳屯求助,柳屯定然会派兵救助盟友。”

    “还是柳屯义气啊!本官求助山西镇,偏关守军居然见死不救,贼他个牛牛的!”

    “王大人,你脸色苍白,中暑了?”

    王朴颤抖地指着远方清水河道;“敌人来了!好几千那!”

    清水河旁道路上出现大群流民,手中兵器五花八门,乱糟糟在护城河外聚集。

    条子淡淡道;“柳屯总结了流民军战法,这打头的几千人是裹挟的百姓,是消耗咱们火器,弓箭的炮灰,百姓后面跟着几千青壮土匪,最后是王嘉胤三千嫡系。

    据说有两万流民军,柳灵雨经理怕王大人害怕,没有提前说。

    我觉得大人挺镇静的,该撂实话啦!”

    “人过一万,无边无沿,本官听了实话,一点都不镇静,本官怕了。”

    王朴看着东门外乌乌泱泱的流民军,转身道;“条子兄弟,蚁多咬死象,咱们不到三百人,打个屁啊!得趁敌立足未稳,赶紧逃跑!

    本官逃跑在行!”